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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起来,因要去寺庙,晴翠挑着素净衣服穿,凌清辉说:“此去祭奠,类似于民间俗称上喜坟,咱们该打扮得好看些,也叫姥姥和大黄看着高兴。”
晴翠说:“原来如此,我就奇怪怎么有的人上坟一身孝,有的却是花红柳绿的。我问人家,人家也不告诉我。我就赶着人家穿红上坟的时候留心听着,确实说的上喜坟,但我还是不懂怎么上坟还有喜。”
凌清辉说:“新婚嘛,新媳妇过门后一起去男方祖先坟前上供,报告家里添丁进口,这就叫上喜坟。”晴翠嘿嘿一乐,故意凑到凌清辉面前:“媳妇儿?”凌清辉不羞不恼,坦然答应:“哎,郎君有何吩咐?”
晴翠脸一红,扭头过去吩咐梅香:“在家的看好家门,防着八哥鹦鹉飞过来叽叽喳喳,那嘴巴气人得很!”梅香笑道:“娘子说岔了,八哥嘴巧,鹦鹉毛色漂亮,娘子见了就眉开眼笑,怎么能说讨厌呢?我瞧着啊,倒是娘子这嘴巴,比鸟喙还硬三分。”众人笑作一团,秦嬷嬷笑着斥责:“梅香,你这小丫头,怎么敢在陛下娘子面前饶舌。”晴翠啐道:“因为她也是八哥,专气我!”
凌清辉笑着给她裹上毛绒绒的斗篷:“山上冷,多穿点。”
皇帝的仪仗早停在清都紫府门口等候,两人换好外出的衣裳,上了步辇,摇摇出了大门,凌清辉拉着晴翠登上皇帝銮车,宫女们都上后头的两辆大马车,太监们随同步行。
此番是晴翠第一次离开行宫,虽然当天即回,仍是慎之又慎,郑嬷嬷老成,又比秦嬷嬷通晓宫中事务,晴翠便留她在玉露殿守家,竹香荷香给她打下手,秦嬷嬷带着春花秋月、梅香菊香跟随出外。何嬷嬷年纪大了,多在自己家中做老封君,凌清辉带的是温嬷嬷与紫砚、青墨、红珠、白玉四个一等大丫头,以及兰香等四个二等丫头。
兰香等人在玉露殿许久,早与花月二香混熟了,见了面便嘻嘻哈哈,还是秦嬷嬷与温嬷嬷催促才上了各自马车,到登山时,连紫青红白这四个刚认识的也都混玩在一起了。
凌清辉笑道:“她们熟悉得倒快。”晴翠说:“都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闷了许久估计早憋坏了,只要不掉队就随她们去吧。”凌清辉说:“哟,我们晴翠还是个好主子呢!”晴翠脸红:“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我要是不遇到你,连跟她们搭话的机会都没有呢!哪能撞了大运就摆什么主子的谱。”
凌清辉赞道:“你可真有大将风度,宠辱不惊。”又嘱咐她道:“不过驭下也要有道,她们几个知礼守节,所以你这样一味地待她们好才没有出问题。有一种人,你对她好,她蹬鼻子上脸,你对她不好,她又怨恨你,若是遇到这种人,你把饭菜单独留给她吃,她不会感激你,你少她一口,她倒是恨上你了。”
晴翠立刻想到了王碧玉:“陛下放心,这种人我来京路上就见识过了,她挨了打我救她,她说我惊动了管事的害她被骂。静怡贤娘她们扛不动行李,我帮忙搭把手,她在一边嘲笑我是奴才相。我不会对这种人好。”
凌清辉说:“这人也是秀女?她叫什么?”晴翠挥挥手:“嗨,就她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刻薄样,肯定落选了。管她呢,反正现在没我日子幸福。”“那肯定,”凌清辉笑着调侃,“你现在也算后宫独宠了。”
晴翠说:“可是呢,那么多鲜嫩嫩的美人你不召见,怎么天天来找我玩?”
凌清辉哑然:“天天来找你不好吗?嫌我老?嫌我烦?”
“那倒没有,”晴翠顺手折了一根柳条,抽掉绕着腿飞的蚊子,“我就是好奇嘛!我说话也不文雅,下棋也不会围棋象棋,长得还又黄又黑又瘦又土的,我觉得我没什么能宠的呀!”
“怎么这样贬低自己啊!你挺好的,不丑,”凌清辉笑了一阵又说,“我喜欢找你玩,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很放松,有话说话,有事说事,用不着弯弯绕。在外头累了一天了,回宫还得和老婆算计,一句话带八个钩子,多累啊!”
晴翠大有同感:“我也是因为这个不想去和她们扎堆!我根本听不懂!”
凌清辉说:“所以咱们有共鸣啊!至于琴棋书画,这些都好说。宫里头有画院有琴房有棋社,也有藏书阁,你要是想学招个女官过来教你就是。”
“那可太好了!”晴翠乐颠颠跟上去,“不过我还是想先玩一阵再学,能行吗?女官什么时候教这个?”凌清辉笑道:“宫里头笔墨纸砚什么的都是四时常备,你什么时候想学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学也没什么事。”
慈安山不高,又早被清过道,两人登上山顶时刚到午正,住持带着一大帮女弟子在大门处迎接。
凌清辉带晴翠一路进了正殿,先把诵经的功课做了。晴翠不认字,也不懂佛啊道的,只好安静跪坐旁边陪着他,偶尔转过头看他认真闭目颂念经文,晴翠只觉得心里满是幸福。
待到颂念完毕,凌清辉腿都跪麻了,晴翠忙过来扶他:“陛下,你真好。为了我姥姥还念这么久的经。”凌清辉笑道:“这有什么,你姥姥就是我姥姥。”
住持上来施了一礼:“陛下,娘子,已到未时了,可要用些斋饭?”
凌清辉又累又饿,跟晴翠商量道:“咱们先吃面,再去看姥姥?”晴翠点点头:“好,我也饿了。”
于是两个馋猫跑到餐厅等开饭,随同的宫人也得了恩典下去吃饭,只留几个女尼照应。
慈安寺早预备好了米面蔬果,得了指令忙开始制作,先摆的是金桔、香橙、葡萄、银杏四样果品,又上了绿豆凉粉做的六种花糕,寺里早用香菇、蘑菇、豆芽吊了鲜汤,一把龙须面飘在碗中,挑一筷子三两口入腹,暖融融熨帖无比,驱散了深秋寒意。
面吃完后菜品便66续续上了桌,红枣香米粥,醋烧秋葵汤,面筋炒芦笋,鲜韭炒鸡蛋,干笋煮千张,姜末拌藕片,醋烹白莲花,热炒黄豆芽,木耳酸浸花生米,青椒辣炒豆腐块,酱豆瓣炖了白萝卜,老豆腐碰上嫩菠菜,粉条白菜一锅烧,土豆茄子大辣椒。还有热腾腾黄灿灿贴锅烙的面饼,卷着鲜嫩嫩水灵灵刚切好的瓜条。点心是油酥南瓜饼,慢蒸核桃糕,桂粉菱角船,蜜渍大红枣。
又送上解腻下饭的咸菜四样:毛豆蒜片雪菜,酱油辣椒黄瓜,麻油调的芥菜丝,粗盐腌的香椿芽。
晴翠吃得大呼过瘾:“这山寺倒有鸡蛋。”凌清辉说:“寺中养鸡打鸣,所以有鸡蛋。你要爱吃,叫她们多炒些来。”又吩咐住持:“今天没有鸭蛋吗?炒个粉皮来。”住持忙应了,走出殿门吩咐小弟子几句,又回来候着。
晴翠说:“你没明白,我是说我以为吃素就没有鸡蛋了。”“哦,你是说这个啊!”凌清辉恍然大悟,“这是皇家寺庙,持戒没那么变态,葱韭蒜和蛋都能吃。你要是吃不惯素的,叫她们做肉也行,现成的鸡鸭,宰杀得比宫里头都干净。”
晴翠大开眼界:“这也可以?”凌清辉说:“有什么不可以?难道我斋戒数月,净吃白水煮青菜?没滋没味的谁乐意吃。”
晴翠目瞪口呆:“我以为要吃素才能体现敬拜的诚心。”
“诚心不诚心原也不是靠这点行为,宫里头吃全素,是为了磋磨人,民间嚷着吃素敬佛,那是因为吃不起肉,”凌清辉夹了一筷子鸡蛋,“何况神佛也是我皇家供养的,来这里吃点素意思意思就算给他们面子了,不做事就换一批来拜。咱姥姥不也登仙了?神佛不保佑,我下旨叫全国为姥姥立庙敬拜,受二三十年香火,也就成神了,咱们拜她还更亲近呢。”
晴翠只觉世界观都刷新了:“外头战战兢兢敬拜的神佛,到了皇帝面前说换就换,我怎么觉得这神佛,也跟大官似的?”“说对喽!神佛就是另一种官,归根结底还是为朕所用,”凌清辉捏着牙签扎了一颗蜜枣,送到晴翠嘴边:“尝尝好吃不?”“好吃,”晴翠吐了枣核问道,“陛下,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姥姥?”
凌清辉看她着急,便吩咐备轿,两人到了陵园,守墓人引着他们到了慈恩县君墓,晴翠看那墓是青砖垒的,墓碑也大,下头雕着个驮碑的老王八,上头的碑文不知是谁刻的,端正大方,比邻村的书生刻得还好,墓前有香炉有果品,还栽着漂亮的花,显然一直有被好好打理。
晴翠看着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姥姥,大黄,我来看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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