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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李新安能批给程戬十条中华香烟委实是做到了仁至义尽。因为当时稀缺卷烟资源有限，市公司也购买得寥寥，市里面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给市烟草公司张嘴索要已够市局领导穷于应付、甚至焦头烂额了，哪还轮得着下边县里销售市里的大人物谁敢得罪呀当时官场那么复杂混乱，随便哪个领导不高兴了，给烟草局一个绊脚，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烟草是专营不假，局长经理都是垂直任命。但那又能怎样呢难道你一个烟草局的局长还能反了天不成只要新阳市烟草局在新阳市的地盘内，你就得接受新阳市政府的制约，乖乖地听市领导的话。你可以大义凛然地不听，做到我行我素，他们对控制你也许感到无能为力，但市里的官员会有让你听他的诸多办法。他不直接管你，但也许会直接管你的家人。你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或者什么亲戚都在新阳某个单位上班吧给他们施压，别制他们，给他们小鞋穿，让你的亲人叫苦连天，你总不会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吧你一个烟草局的领导总不能为了公事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要了吧那不成了冷血动物吗所以为了家庭和睦，为了社会和谐，你必须得做出必要的让步。再说啦，只要是人，一个有头脑的人，谁也不会傻到六亲不认、翻脸无情、诸事做绝的地步。它再独立的机构，都得受到方方面面的制约，你什么时候都不能天马行空般无所顾忌。要不怎么说中国是个关系社会呢你既然存在于这个大环境里，就得服从于某些规则，做些让步，否则你寸步难行，举步维艰。都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如孤军奋战，想做孤胆英雄，周围的一帮人想干死你还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你就说李新安吧，他性格刚强，开朗直爽，办事不徇私情，不做违心的事，不做人所不齿的事。他做烟草局的局长能我行我素到只听垂直领导的话而不听地方领导的话吗答案两个字不能三个字不可能四个字绝对不能

他不是铁板一块，更不是独行侠，他必须向这个社会低头，他不服软怎么行呢他妻子是新阳市移动公司的总经理。你知道的，这个位置会有多少人在觊觎，有多少双虎视眈眈垂涎欲滴的眼光鹰瞵鹗视着这张老板椅。你李新安不听话可以，但他老婆不听市领导的话就不行，除非他老婆自动辞职，甩手不干；但这正中领导的下怀，巴不得你撂挑子不干呢

所以为了老婆的地位，更为了回到家不享受老婆咣咣扇向自己的耳光，他李新安必须要委曲求全，违心地做些损公肥私的事情。反正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能落好必须得落好。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这个社会的和和气气，一团和气，每个人都要牺牲些东西金钱，人格、尊严，地位等等。

社会这个大熔炉，可以打磨有着任何棱角的人，无论你多么刺头，多么格格不入，多么凸凹不平，它绝对会把你打磨成溜光的鹅卵石。真打磨不平，那你只有成为齑粉成为细沙，为建设社会主义高楼大厦做高尚的贡献去吧。

李新安在新阳县烟草局当局长时，对他招收的十四名大中专毕业生格外照顾，甚至破例关照。这些人当中唯有程戬最特殊，他是在一个单位工作了三年多之后才进入烟草局的；其他那些人都是当年的应届毕业生。

李新安对程戬的履历很感兴趣。尤其对程戬能在进入新阳县有机化工厂的短短一年时间内，从一个普通工人到带班长、工段长，再到车间调度长和车间副主任这三级跳一样的上升度感到惊讶。

关于如何填写自己的履历，程戬是不想写他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别人看着很牛逼的历史的。他觉得那都是过去式，再拿出来显摆有点招摇撞骗的感觉。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你的厂子都这样摇摇欲坠不堪一击了，你还这样寡廉鲜耻牛皮哄哄地吹嘘自己的光鲜过往，丢不人呀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以前无论多风光无限，只要你现在落魄潦倒，先前的一切都是一文不值，没一点价值；那就最好免谈。省得被别人当成笑料耻笑。

但宫晓不这么认为，她说干什么都得实事求是，你有过怎样的历史就照实写，别人纵是嘲笑你，你还是有着他们不曾经历过的失败故事呢。让他们羡慕眼气去吧

切在宫大美人眼里，程戬所有的不堪，所有的折戟沉沙，所有的倒霉透顶都是其人生中的闪光点，都是为他最终的成功打着坚实的基础。

宫晓的意见是程戬必须不折不扣遵守的章程，她说写什么那就写什么。程戬于是毫不谦虚地把自己毕业后的轨迹历程浓墨重彩地也像自吹自擂地叙述了一下。

李新安看到他的简历后，感觉这家伙像个可造之材，说不了以后在烟草系统中会有一番作为，于是对他的留心甚过他人。

入职后，由于程戬踏实勤奋，办事有力，不怕吃苦，又有头脑和开拓精神，再加上他又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所以他努力之下取得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受到了公司领导的高度好评。

上班一年后的一个下午，他从乡下批部回县公司送材料，正好碰到李新安。

李新安问了他一番工作上的事情后，临分别时对他说道“小戬，今天晚上你嫂子没什么工作安排，你和你爱人到我家吃顿便饭吧。“

堂堂的县公司一把手邀请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临时工去家里吃饭，这对程戬来说可谓是受宠若惊，当时惊得不知所以，赶紧高兴地答应了下来。他又马不停蹄地去新阳县一中把这事告诉了宫晓。栽排她道“小姑，李局长叫我带着媳妇去，我现在还是光棍；这老婆的角色你老人家先暂代一下，千万给我扮演好，可不能给我演砸了。“

宫晓也没说什么，就爽快地答应了程戬。她知道李新安夫妇都是市内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程戬能巴结上他们委实是一种运气。程戬都二十六七了，如果还没媳妇的话，肯定会让李新安夫妇疑忌快三十的人，没找媳妇，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啊程戬很可能会因这个没法子的瑕疵而被李新安夫妇疏远。李新安夫妇根本不可能想到程戬是是因为穷困和一无所有的原因，才没有女孩搭理他的；他们只会往心理和生理缺陷上想程戬。

这个社会中，凡是有头脸功成名就的人，一般不会交往那些到了一定年纪还孤身一人的人。他们怕这些人因孤单生活得太久而影响了心理的健康；他们怕这些人愤世嫉俗；怕这些人偏激。和这样的人交往有一种隐性的风险系数。他们这些已有相当成就的人，怎么会冒那些没必要的风险呢假使李新安邀请程戬带着老婆去他家吃饭，如果程戬据实回答自己还是个单身的话，李新安下面的话肯定是“哦，那等你有了媳妇我们再好好地请你们吧“给顺手把他挡在了门外。

程戬在关键的时候绝不会吊儿郎当对什么都无所谓。他的脑瓜会顺着李新安的话展开激烈的思索李新安绝对不会带着你一个光棍汉去自己的家里怎么给自己的老婆找个小白脸儿啊那不是自寻烦恼吗领导夫妇请的是你们小夫妻两个，那是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一个就不成局所以他一听李新安的话语，就知道话里隐含的高深意思。所以他也不管自己是单身汉的现实，就毫不含糊地应承了下来。

程戬的事，也是宫晓的事；如今李新安邀请程戬去家里吃饭，宫晓必须得扮好老婆这一角色。

再说啦，烟草局的人都不知道程戬的真实情况；他们都以为宫晓就是程戬的媳妇。根本想不到程戬还没对象的事实。因为程戬每次来烟草局开会，都会提前告诉宫晓，说等开完会后他们一起去街上吃饭；于是宫晓下班后就去烟草局门口等程戬。李新安这人可能是知识太丰富嘴也太能说的缘故，开会特能讲，往往一不留意已经下班了半个多小时，他才猛然醒悟刹车散会。

程戬与同事们说说笑笑地从烟草局出来，宫晓至少已等了他半个多小时。

程戬看见宫晓，忙跑上前向她解释道歉，说会开得时间长了点，又让她久等了。

见宫晓长得这么绝艳扎眼，标致靓丽，也有好奇好事更好色的同事上前询问她的身份，程戬不能说“她是我姑姑“；因为当时人们对电视剧神雕侠侣中的杨过和小龙女正印象深刻，听程戬这样说，当即就会有人嬉笑着说“哦原来是小龙女呀“还是把他们想象成一对夫妇。

有时宫晓也会在烟草局的门岗上等程戬。看门的老王头一看见宫晓，就笑着问道“又来找你家小戬了“

老王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宫晓自是未置可否地笑笑，点点头。

老王头也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宫晓就是程戬的老婆。每次程戬开完会下楼来，老王头就大喊着“程戬，你媳妇在这呢你小子怎么有这么好的狗屎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程戬只能嘿嘿一笑“运气好呗，抽签抽到的。“

这样的误会，二人都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也都懒得和人争辩解释什么。

一次二人正在路边的绿荫道上有说有笑地走着，李新安见到他们，停下车，摇下玻璃，说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呀。

程戬和宫晓正兴高采烈地走着，一见是李新安，他忙跑上前，答道“李局长，我们回家。“李新安就“哦“着告别他们开车离去了。

李新安这次在局里见了程戬，之所以要他们所谓的夫妻二人一起去家中做客，他也是毫不怀疑宫晓就是程戬的妻子；他哪知道程戬到目前还是标准的光棍一条呢。

“去李局长家，拿什么东西呢“宫晓问。

“他说请我们吃顿便饭，我们还要拿东西去啊“程戬不解地接道。

宫晓解释道“按说他请你吃饭，我们不拿东西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毕竟是第一次去他家，如带着合适的礼物，他们夫妻会觉得你这个人很知趣，会来事，人情世故懂得多。如此一来，你的好印象就深印在了他们的心里。将来一旦有了什么好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照顾你。“

那带什么礼物既不俗套，又让他们感到一种被尊重的满足感，还要不能太破费，那可是个技术活。既要考虑腰包的承受力，又要别出心裁起到应有的作用，还真是个难题。

你说李新安这样的家庭能缺少什么起码程戬想不到。咱不说他们夫妻的灰色收入有多少按一分都没有说行不行但他们的正当收入就把程戬这样的小职工吓得要死李新安的具体工资他不清楚，不用说也比他这个临时工高出n多倍。仅去年由于新阳县烟草局额完成任务，市局给李新安个人的奖金就是十三万。十三万哪这个数字在当时就是天文数字。李新安的老婆还要猛，简直用厉害二字来形容年薪十八万更让程戬惊愕得张嘴结舌，舌头直得打不来弯儿。这都是人家夫妻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得到的报酬，一点灰暗隐晦都没有。这样高的收入，在新阳这个不大的城市想买什么又买不到呢

说实话，程戬带东西去李新安家，那是六个手指头挠痒痒多此一举；但空落落地光着双手只提个人头去做客，也确实显得不通情理，不懂一点人情世故。这肯定会在李新安夫妇心中留下不太完美的印象。

有一点可以肯定，李新安夫妇肯定不会在意程戬和宫晓带不带什么东西。他们压根也不在乎哪怕再贵重的东西。但程戬去时哪怕带着对他家来说纯粹是鸡肋一样的礼物，他们夫妇见了，肯定也会心有触动，多少也会赞许程戬的为人处事方式的。

宫晓提议道“我看还是买新阳本地的土特产为好。不过人家都是有讲究的人家，这个土特产必须干净、卫生、安全，而且还要有一定的知名度。物品的价值又在我们经济承受范围之内，他们收着才不至于过意不去。再说人家也知道你的大致情况，你如拿过于贵重的物品，他们肯定会义正辞严地拒收，你等于是白买。简单、便宜又实用，既不显示我们空手而去，又不破费我们的钱财，只是拿着它们当扶手掩饰一下尊严而已。“

听宫晓如此一说，程戬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咱拿两盒新阳酱菜厂产的辣椒酱吧。这种东西价钱不是太高，外包装又干净美观，好吃还不上火，最近又得了个省优品牌，也算名声在外，有一定的知名度。“

宫晓颔认可道“好这个也能代表本地特色。尖辣椒是新阳县特产之一，又是政府扶植的产业。李局长夫妇都是外地人；这种东西便宜，高贵的人送给他们感觉会拿不出手，但对于我们这样的阶层，那是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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