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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瑶草现敌情,忙着进来跟母亲辞别,抱起自己习字本交给青果,说声;“走!”
出门正遇上青叶提着点心食盒过来,瞧着瑶草笑:“三小姐,豌豆黄!”
瑶草一见心头大喜:“青叶真能干,跟上来!”
自己一溜烟抢先跑到前院,直奔父亲柯三爷书房。后面青果青叶虽然比瑶草大了五岁,只因抱着书本提着食盒,路上有些湿润,不敢放开脚步,倒比瑶草慢了。
却说方氏见瑶草神神叨叨,忙对秋云一努嘴,秋云捏脚跟上去。兼之青果这话声音不大不小,不光瑶草听见了,方氏贴身丫头秋云也听得一清二楚。方氏闻报一皱眉,使了秋云跟随他们主仆三人,自己略一思忖去了柯老夫人房里。
却说瑶草跑到前院,就见书房伺候丫头荷香毕恭毕敬站在门外。见了瑶草忙做手势努嘴的。瑶草心里一紧,忙着进房,却见大堂兄二堂兄一边毕恭毕敬站着。那简小燕正笑盈盈替父亲斟茶,嘴里此刻并没言语,那眼睛水蒙蒙、亮晶晶看着柯三爷,正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
瑶草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贱人!”却是稳住心神,一声轻笑打破沉寂:“荷香丫头,这是什么规矩?因何你倒安逸,却来使唤客人?”
这书房瑶草这一阵常来常往,瑶草一边说着一边飞快走近父亲,将身子挡在简小燕与柯三爷之间,身子一福,嘴里忙着见礼:“女儿参见父亲,父亲安好!”柯三爷点点头:“一旁坐下。”
瑶草起身,翻转身子与简小燕当面,再一福身:“见过表姨。”嘴里说着话,冷不防劈手夺过她手里茶盏儿,扬起小脸,笑得天真漫烂:“真对不住表姨,小丫头不懂事儿,倒任凭表姨做这等下贱之事。”
瑶草说着话一顿,回手再把茶水递回给简小燕,满脸羞惭道:“看我,光顾着说嘴,自己也是主次不分,表姨乃是客人,理应先敬客人才是。”
简小燕脸上讪讪的:“三小姐何必客气!”说着伸手来接茶水。待她将接未接之时,瑶草微微前送,错开她的手,待她来不及回手那一刹那,瑶草忽然松手,拇指往前那么一拨,食指往回一勾,那杯茶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滴不剩全部泼在简小燕石榴红的百褶裙上,迅晕开一片。
简小燕一声惊叫:“嗳哟。”想提起裙子来又觉不,忙放开手尴尬的立着。
瑶草也故作惊慌,忙着上前替简小燕擦拭绣花儒裙,却是故意把茶叶沫子在她裙子上捻来捻去:“嗳哟,对不起啊,简表姨,看把你裙子都弄脏了,我带您去我房里换一条吧。”忽然又‘哎哟’一声,抚着双手,一福手足无措的样子,满脸的羞涩:“您看看我多糊涂,表姨这般身量,我的衣裙显是穿不下,这可怎么好?”
简小燕瞧着表姐做给自己刚刚上身石榴红绣花衣裙上晕开了一大块黑黄斑渍,心疼的要命,能否洗掉很难说,这可是自己唯一的新衣裙,心里只是懊恼,今天合不该穿了这件新袍子来,心里恨不得捶死这个捣乱的小鬼头,面上却微微一笑:“不妨事,我回去换过再来。”
那笑暖如三春,倘不是瑶草见过她的真面露,定然被她收复,觉得她信赖可依了。瑶草心神不免紧一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瑶草眼睛瞄着大堂兄二堂兄,一幅泫然欲滴的摸样,回头抽抽鼻子看着简小燕:“表姨,我陪你回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柯家才忽然言道:“表姨不用麻烦了,等会我们自己回去。”
简小燕目的没达到,岂可错失展现她贤良淑德的机会,急忙言道:“这可不行,你母亲身子不大好,她亲手把你们交给我照管,我要对你们负责人。”
柯家才咬紧嘴唇,气鼓鼓看看哥哥柯家为,打着眉眼官司:“丢死人,你管不管?”
柯家为眼中无波,眉宇间聚集了浓浓的羞惭与怒气,他们兄弟对母亲要把表姨说给三叔做小之事有所耳闻,下人中传了好几个版本,个个难听之极,柯家为兄弟原本不愿意让简小燕跟着来,迫于母亲威严不能不从,这会儿见简小燕脏了衣裙尤不死心,却要再来,心里一时火星四射,脸上虽然平静无波,声音听起来却冷冰冰:“表姨还是回去歇着吧,我都十六了,弟弟也十四了,爹爹我们这个年纪都说亲了,表姨有什么不放心?难不成他日应试之时,表姨也要跟着进场不成?”
简小燕在大房如鱼得水,却一向对这个大侄子又怵,看看二侄子又不言语,显然跟哥哥一个心思,嫌自己累赘,心里不免灰了,却又不甘心放跑柯三爷这个梦中夫婿,心里想着与表姐盘算,自己一旦把上柯三爷,抢先生下儿子,柯家人谁敢轻视自己,方氏商贾女也得靠边去,自己岂不是一生荣华不用愁了。
可是眼下情势自己显然不能再留下去,简小燕万般无奈只得告辞,临走也不忘对着柯三老爷盈盈一福身:“打扰了!”起身掩嘴一笑,方才去了。
柯三爷也起身一弯腰:“无妨,慢行!”
书房好一阵难堪沉默,柯三爷默默翻看柯家为所做文章,在上面圈圈点点。柯家为柯家才兄弟则垂而立,他三人都不看瑶草一眼。
瑶草不清楚父亲当年何氏跟简小燕搭上线,前生奶娘只说父亲被大房王氏下了药,酒后乱性只是简小燕怀了胎。
今日一看,瑶草不能确定,父亲当日是自愿上钩,还是被逼无奈,鉴于他后来对简小燕言听计从,刻薄自己,瑶草以为是简小燕落花有意,父亲是流水亦有情,那么自己今儿这一来,可谓惊散了野鸳鸯,恐怕爹爹定要责备。
瑶草偷眼看父亲,但见父亲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可是父亲并未似往日一般招呼瑶草,检查功课。瑶草知道,父亲不高兴了。只不知道他是怪自己失礼于客人,还是撵走了简小燕。
瑶草不管他如何作想,却是怯懦懦上前拉拉父亲衣袖:“爹爹勿恼,草儿不是故意的。”柯三爷不置可否,依然面静如水:“休要絮叨,一旁坐下。”
这就是怪自己了。
瑶草心中计较,眼珠子乱转,她决定博取堂兄同情,以为声援。低头酝酿情绪,慢慢走到大堂兄柯家为跟前,扬起小脸,眼里已经泪水盈盈:“大哥哥,都怪我笨手笨脚,弄脏了表姨衣衫。大哥哥知道的,我生来就笨,话也说不清楚,任是祖父祖母如何教导,我也学不来大姐二姐的聪明。大哥哥你替我跟表姨说一说,就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告诉大伯母,我会让娘亲赔表姨一条新裙子,你叫她们千万别生气,好不好?我愿意去跟他们当面赔情认错!”瑶草说道伤心处,声音呜嗯有些吐词不明:“大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
柯家为当然不会怀疑年仅六岁的瑶草有什么计谋,他知道三堂妹历来笨笨的,不大讲话。虽是最近总听母亲说三妹忽然聪明异常了,他原有些疑惑。今日看来,母亲言过其实了,三妹顶多不过一个柔弱的正常孩子罢了。哪里有母亲所说什么诡计多端,心机满腹呢。
此刻见瑶草泪盈欲滴,他十分羞惭,忙着安慰瑶草:“三妹莫哭,我会替你解释,她们绝不会责怪你。”
瑶草闻言破涕而笑:“真的呀?这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大哥哥是好人,大伯母简表姨也都是好人呢!”
柯家为已经十五交十六了,读了关雎,父母也在讨论给他议亲了。他对男女之事多有神往。对母亲表姨动机十分鄙视,对表姨这般不顾女儿家体面,上赶着来见三叔,他十分难堪,更是不耻。可是子不言父过,他只能缄默。
瑶草哄好了柯家为,又怯怯偷看父亲柯三爷,为了配合自己的茫然无措,瑶草双手忙碌的抚摸腰间要裙边玉诀,边偷瞄父亲边慢腾腾挨近父亲,讪讪一笑:“爹爹,大哥哥说表姨不会责怪呢!”
却说柯三老爷,许是恼怒瑶草咋呼没个闺秀样子,许是别的什么,反正心里不大痛快,可是女儿这般到处赔小心,又不好再斥责。沉脸道:“你这会儿不是该学刺绣吗?”
瑶草唯唯诺诺,青果适时递上食盒,瑶草忙接过来慢慢举高:“我给爹爹堂兄们送我新试做的小点心呢!”说着打开食盒,取出一碟点心置于案头,乃是一碟子豌豆黄,瑶草向柯三爷面前推推:“爹爹尝尝看?”柯三爷美食当前,吸吸鼻子,脸色柔和些:“放下吧。”
瑶草一笑,又取出一碟递给柯家为:“大哥哥你吃吃,好吃我再做给你啊!”柯家为接过去也放在案上:“谢谢三妹!”瑶草一笑,如法炮制,再给二堂兄一碟子香喷的点心。
柯家才倒底小些,接过就手赛一块进嘴里,几口吞下,还跟那个吧唧嘴:“好吃,好吃,三妹,下次再多做些啊。”
这也不怪他贪嘴,毕竟刚才十三足岁,正是贪吃长身体的时节。再说王氏挖空心思东算计西算计,混没时间弄这些,再她也舍不得银钱,柯家为兄弟一只吃得可加大厨房饭菜。点心小吃也是等着公中份例,王氏总教训儿子们,说要勤俭持家,将来好给他们兄弟娶个好媳妇。这些零嘴点心,还是瑶草开始试做,他们才吃的多些。
柯家才跟那吧唧嘴吃得香甜,惹得另外两个一本正经之人嘴里有些酸,可是话一出口,不好反悔。柯三爷一声冷哼,借机咽下口水:“家才,你文章呢?”
柯家才忙着递上自己习作:“烦请三叔斧正。”他三个便一本正谈论文章,再不理会瑶草。
瑶草一边翘了嘴巴,这可跟往日倒了个儿了,往日柯三老爷都是先夸奖瑶草一番,字儿写得好,手艺好,大家其乐融融,柯三爷再给柯家为兄弟指点文章。
简小燕不过一笑,自己搭上糕点赔上一屋子小心,也一样跌落尘埃。
瑶草心里不免灰心,想父亲前生虽然醉酒,人还是应该认得清,分明受了简小燕诱惑,又男人孽根性作,喜爱受人崇拜,美色奉送上门,本着又便宜不占白不占,人不风流枉少年。
瑶草摸摸眼角,生生忍下眼泪,心里猜测,父亲这会子不理睬自己,肯定是对自己撵走了简小燕,恼羞成怒了。
想到此处,瑶草异常气愤,心里盘算,怎样一不做二不休,趁人不备,溜出了书房,主仆三人一溜烟跑去了柯老夫人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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