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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纠正了江兆的话,“再说,那是你的命,我又不去招惹他。”
要不是江兆一声倚老卖老的东西把人给气到差点当场撞柱子明志,他们也不会被雍王为首的翰林迂腐们隔三差五就参一本。虽然都被江珩敷衍搪塞过去了,但被那帮有的就是时间挑刺的文官盯上,绝对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行吧行吧,”江兆自知做得不对,但不想听他再提那破事儿,故意歪曲话题道:“知道你的命是昭宓长公主的行了吧,搁我这儿秀什么?人家还不是为你难过了半年就另觅新欢了。”
江栖没理会他,“老雍王虽也算是德高望重,但得罪的人不少,如今被人拿来做了文章就有些麻烦,这时候能保住他们的人可没得选。太后和皇帝什么都知道,但既然一直以来重用酷吏剔除冗官庸臣,这事儿不好直接破例,他们把这个人送到了昭宓手里,对她来说倒也算是件好事。”
听完他的话,江兆却不依不饶,“你就由小子借着这个名头往后去公主府晃悠?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江兆眼里的江栖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上去与世无争,生了一副能骗人的好皮囊,能把小姑娘们勾得支吾乱叫,可内里实则自私虚伪。他看上的东西,至少江兆是不敢碰的,得罪他的人,从来没什么好下场。
他曾经眼睁睁看着一个抢了江栖小马驹的蛮横公子哥,前一天还能嚣张地在他面前挥着马鞭,第二天那匹马就发了癫,把人摔下来落得个半身不遂。现在想来还是极其粗劣的手段,但那时却怎么都没人查得出来,只作一场意外。
江栖听到这件事儿只是笑笑,亲自上门把马驹送给了那户人家算是赔罪,自己又做出个内疚无辜的样。但江兆清楚,那包让马儿发狂的草是江栖让自己喂的,知道这事儿的大概也就江栖、江兆,或许还有把江栖毫无由头地打了一顿的淮王。
“老雍王想他儿子读书考个功名,将来入翰林不坐吃空山,但江珉喜好营造工程,父子俩互相膈应,最后把人给折腾到了户部,这关头上父子还算同心。”江栖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垂眼看向了杯底,抿了口竹露茶,茶盏中的水汽沾上他的眉睫遮盖了眼色,让人一时琢磨不清他的心思。
“又不是谁都和咱俩一样。”江兆自嘲了一句,不再吭声。
“不说了。”
江栖从榻上起来披上了外衣,拍了拍身上落的水汽,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午时已过,但离晚膳时候也不久,云层淡得见不着,看样子是不会再下雪了。
他从柜子里找出脂粉奁,装着易容的那些瓶瓶罐罐还有薄如蝉翼的皮质,抹开阁楼下泉水蒸腾上来的水雾,对着镜子把自己修整起来。江兆看着无聊,又一次不死心地抓起一瓶,在瓶口嗅了嗅,他不似江栖那般精通药理,还是什么都没能嗅出来。
“晚些你要是走投无路了,还能去江湖上当个赤脚大夫。”
江栖抿唇顿了顿手,“我出去抓个人。”
“我去不行吗?你这般倒腾自己的脸,我看着都累。”江兆听笑了,这种脏活往常是他来干的,江栖这么积极还是不多见。
江栖叹了气,“你留在府里把卷宗好好看了,莫去添乱,回来我抽查你,一问三不知。”
被嫌弃了的江兆咂咂嘴,勉为其难接受了这安排。
江栖做了便衣的打扮出了门,面上用的是江兆的脸,为了不被瞧出丝毫的分差,两人在细节处还用了脂粉做掩饰。在大允,男子施脂抹粉也算一种风尚,江栖过去也时髦过,但被江珏调侃说自己更像个女儿家之后便收了手。
这回抓的不过是个采花的毛贼,不是喜欢去招惹良家的那种,在烟花街那儿放了话说是自己因为太穷,请不起楼里的姑娘才借此生事。
之前小打小闹,楼里的妈妈觉得事不大,闹出来反倒扰了客人的兴致,只叫多几个巡夜的人。直到误采了一个来捉男人奸的官夫人,事情闹大了,楼里的妈妈这才觉得坏了生意,赶忙托人报了官。采花这类由京衙门就能决断的事儿,因这官夫人品阶在身,娘家夫家又都不是省油的,这才硬生生上到了大理寺。
本来这种程度是轮不到江栖亲自出手的,但采花贼偏偏运气不好。江栖对江珏和旁人亲近的事嘴上说着不在意,还能指出个一二三来证明两人不过是利益牵扯,而无关情感纠葛,但他心里头还是不舒服,正好挑了个撞上来的出气。
原本蹲守的下属们一眼认出了长官,见他亲自出马,吓得差点以为又是什么事关宫闱的重案。脑子里排查了一遍皇亲国戚们谁有上风月地的习惯,实在是没个头绪,又不敢上去问。
余光追随着江栖的身影,看到他在目标楼外一茶摊上点了份小馄饨和一壶淡酒,等出锅的时候他也不急,从随身的兜里自行取出一双竹箸,用火炉温了酒,半壶酒烫了碗筷,这才在长凳上坐下。也幸好是尚未到这条街热闹的点,不然这幅做派十成是会吓着人。
一早就蹲守在这儿的下属们勉强说服自己,这是自家长官兴致高雅,顺便来督查一下工作。
府内,江兆见江栖出了门短时间内大概回不来,也想学着风雅一把,就寻了油布纸挡住了温泉水汽上来的口子,再把卷宗搬了过来。
体味了一会儿后觉得无聊,江兆又把目光落在了江栖的茶具上,那是一套坯质致密透明的白瓷,饮罢还未清洗。江兆心里偷偷乐了,若是寻常,江栖断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江兆看了一会儿杯子,觉着颜色寡淡了些,大概是突发奇想,用手里头沾了墨的狼毫向着杯壁点了过去,想画点什么猫儿狗儿的在上头,大不了江栖回来前洗掉。
“哐——”
等江兆回过神来,原本好端端一个杯子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抔白花花的粉。一阵风来得有些力道,登时就砂砾一样被吹掉一撮。狼毫尖尖上的一滴墨晃晃悠悠落在上面,染了个漆黑的顶,又压实了这一堆粉。
啧,这火气有点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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