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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把墨棒搁在一旁，推出砚台，道：&ldo;大王请。&rdo;纣王记起半月前之事，松开箍着妲己细腰的臂膀，整了整衣领，正襟坐于龙椅上，也不抬头，便道&ldo;浩然？你到御书房来了？&rdo;浩然微笑道：&ldo;姜后命我领司墨一职，侍候大王批阅奏折。&rdo;在批阅奏折四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望向妲己。真是日值月破，诸事不宜！妲己索性把倾世元囊一挽，折了几折，收进袖内，朝纣王大腿上款款坐下，一手搂着纣王脖颈，娇声道&ldo;大王要给臣妾画条龙？&rdo;同时微微转头，朝浩然使了个眼色，香唇微动，以唇语无声道&ldo;你要什么。&rdo;浩然不答，身前纣王已提笔在砚台上稍蘸，轻描淡转，笔锋曲折，于丝锦上勾出蜿蜒长线，或勾或撇，连着绘出两条细长龙须与一个龙头，又以枯笔刷刷几下，云雾缭绕，托出半截若隐若现的龙身，顷刻间长龙腾云驾雾，跃然纸上。妲己连声称赞，纣王笑道：&ldo;孤画得像么？&rdo;&ldo;像，像极了，大王丹青之术真是……&rdo;妲己未捧完龙脚，纣王又打断了她的话，道&ldo;孤画得像？&rdo;妲己脸色一变，伸手朝纣王衣领内摸去。纣王置之不理，转头又问，&ldo;孤的画如何？&rdo;眼中隐见笑意。浩然方醒悟过来，纣王是在问自己，只得答道&ldo;还可以。&rdo;&ldo;还可以？&rdo;纣王哑然失笑，又问道&ldo;浩然卿想看孤画什么？&rdo;妲己干咳一声，一手沿纣王脖颈滑下，浩然窥见那只玉手抚摸纣王健硕胸膛，不由得倍感尴尬。朝金案前堆叠起的奏折一指。纣王微有不悦，意兴萧索，随手把丝绸卷了几卷，丢到一旁。取过奏折，懒洋洋翻了翻，又抛了回去。说&ldo;爱妃先回去，孤看看折子。&rdo;妲己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浩然心下好笑，暗叹狐妖遇到自己，也是飞来横祸。驱走妲己后，纣王不发一言，埋头批阅，被妲己弄得凌乱的王服也不知整理。那领子翻了一半，没翻个完全，浩然看在眼中，只觉说不出的别扭，几次忍不住想伸手把天子衣领理顺，却总伸不出手。扯开的领内又隐约可见天子古铜色胸肌，褐色乳头，这等敞胸之态，满室春光，浩然纵使不想看也没处躲去。铜钟滴漏声不绝，日冕沙盘西倾，浩然穷极无聊，只得把目光落在纣王手中的奏折上。上古文字扭扭曲曲，生涩莫名，连猜带蒙只认得一个大概。自然，天子墨宝看在司墨大人眼中也是歪瓜裂枣，无迹可寻。但他批注极多，一目十行，墨笔写完又换朱笔圈点，估计是为哪位不学无术的大臣改错别字。浩然想到此处，情不自禁地笑了笑。&ldo;怎么？&rdo;纣王停了笔，浩然忙伸手为他拉好衣领，总算把这头等大事解决了，松了口气。纣王问道：&ldo;你认得字么？&rdo;浩然嗯了一声，纣王点头道&ldo;传闻上古仓颉造字之时，天雷震，百鬼哭。&rdo;浩然好奇道：&ldo;为什么？&rdo;纣王笑了笑，也不回头，十指交握，搁于面前，拇指略分，揉了揉太阳穴，道：&ldo;众神不愿人类识字，仓颉犯了天规，自此愚昧蛮荒之众开化，人间争斗不止。&rdo;浩然明白了，道&ldo;信息开始在大地上传播，关于神的传说，将以文字的方式记载，神的权威被削减，人类不断进化。&rdo;纣王从未听过这些新鲜的词，但略一思索，仍能猜到个大概，点头道&ldo;所以，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rdo;浩然一听，顿时闭眼，朝后缩了些许，两手交错挡在身前，一脚屈曲，纣王愕然转头朝他望来，道&ldo;你做什么？&rdo;等了许久，没有预料中的天雷炸响，浩然诧异，看来天子亵神是不会打雷的。心中稍定，摆手道&ldo;没什么。&rdo;纣王知浩然行事不似寻常宫人，也不多在意，金案上堆积半月的奏折已消去大半，遂伏于桌上，道&ldo;给孤按按肩膀。&rdo;浩然指间真气充盈，隔着一层黑色王袍触到纣王肩背时，对方立有所感，叹道：&ldo;修真之人仙家正气到底是流畅，孤每日呆在宫中，不思骑射，老了。&rdo;浩然答道：&ldo;臣从未修习仙家功法，一身真气生来便有，不懂如何应用。大王则是从小勤学苦练，先天资质配合后天勤勉，臣如何能比？&rdo;像这等赞美之词纣王平日听得极多，但浩然之言实是发自内心，不知为何，两人心内似有一层线牵着，这厢轻扯，天子便有触动，当下浩然心中所想，纣王知得一清二楚。话中带了几许欣喜与温暖之意，道：&ldo;你对孤知道得倒是不少。&rdo;不等浩然接话，殷纣又稍稍侧过脸，说：&ldo;孤付出了太多时间去做不想做的事，娶不想娶的人，当天子也不是这么容易的……&rdo;万籁俱寂，窗外更鼓遥传，浩然指尖在纣王后脑轻力推拿，先天真气流转，源源不绝地灌入天子风府，灵台，纣王只觉气海如浸于暖水之中，四肢筋骨说不出的舒适，眯起双眼，不到片刻，却是睡着了。纣王熟睡的面容浑不似史书所述的一代昏君之相，直是变了个人般稚气十足，终日微锁的浓眉至此时方得舒展，唇角稍稍上翘，像个在父母照拂下入梦的孩童。然而这江山社稷终将倾覆，英俊天子终将自刎，鹿台华厦付之一炬。浩然念及数年后封神之战的结局，只觉一阵酸楚堵在心头，或许这便是置身于历史之中，看着一切不可改变，冲向崩毁结局的无奈之感，遂叹了口气，拾起纣王揉成一团的白布，塞进袖内，离了寿仙宫。天子临朝天蒙蒙亮，五更刚过，六更未响，听竹居的木门便&ldo;吱呀&rdo;一声开了。一脸倦容的姜尚茫然注视两名站在门口的宫内执事，不知发生了何事。浩然昨夜二更方归，此时正睡得迷糊，依稀听见楼下传来&ldo;大王临朝，传司墨侍候，下大夫议事……&rdo;顿时一个激灵，草草系好腰带，寻得扔在塌下的两只靴子，与迎上前的姜尚并肩穿过后花园，朝午门奔去。偏殿内百官等候已久，泾渭分明的两派朝臣各聚一群。太师闻仲远征北海未归，左侧以上大夫费仲，尤浑为首，右侧比干，黄飞虎站于中央，浩然一眼扫去，不见三朝元老商容，知是月前已告老还乡，便与姜尚朝黄飞虎一派走去。浩然身材颀长，站在老气横秋的百官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黄飞虎一见是他，顾不得与姜尚招呼，急匆匆地拉过浩然来，边问道：&ldo;你怎么在这里？&rdo;浩然不解，反问道；&ldo;怎么？今天不是上早朝？&rdo;武成王啼笑皆非，道&ldo;下大夫上早朝，你这司墨到偏殿来做甚？快去御书房服侍！&rdo;话未毕，午门处奔来一人，宣道&ldo;司墨浩然何在？&rdo;黄飞虎暗道糟糕，忙拦住那人，正是中宫姜后派来抓人的执事，执事清了清喉咙，正要斥司墨擅离职守，却见黄飞虎护着浩然，一时间也不敢造次。丞相比干，谏官梅伯凑近来，纷纷询问何事。皇叔比干不听还好，一听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斥道&ldo;大王昨晚在御书房过的夜，司墨走得不见人影，这是什么道理？！还不快去！&rdo;天子半月不问政事，竟独自一人在御书房熬夜，今日又有此等好心情临朝，实是自妲己入宫后闻所未闻的奇事。飞虎忙把浩然推出偏殿侧门，这边厢已敲起钟鼓，偏殿大开，群臣依序进了午门，列队朝九间殿走去，不提。再说浩然扶正黑冠，朗步奔向寿仙宫御书房，知姜后是蓄意为难，领职前并无派人前来教导，昨晚又心神恍惚，竟把纣王一人丢在书房内过了整夜。然而浩然走后，纣王何不去宠幸妲己？这又令其心下好生不解。刚想到妲己，长廊下幽香扑鼻，红漆柱前的妖孽不是妲己又是谁？浩然只得停了脚步，在离狐妖十步远之处站定。妲己身形窈窕，楚腰一握，手挽倾世元囊，倚着柱子尽是说不出的依人风韵，时值盛夏，寿仙宫近旁荷塘内飘着片片浮萍，清晨露水七色光华流转，映得苏妲己一张粉脸柔弱动人，浩然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心下转了无数计策，沉声道：&ldo;狐妖。&rdo;妲己娇躯微震，双目秋波似水，转头朝他望来，悠悠叹了口气。浩然心下不耐，道&ldo;把倾世元囊收了，我有事与你谈谈。&rdo;好不容易遇上，浩然也不管殷天子还在书房，百官于九间殿内苦等，索性背靠廊柱，朝苏妲己招了招手。后者风情万种，倚了上来，一手按着浩然胸口，另一手环过浩然脖颈，温言软语道&ldo;道长是昆仑山来的？&rdo;美色当前，浩然不为所动，单单一掌抵住苏妲己凑到嘴边的丹唇，两人呼吸近在咫尺，低声道：&ldo;狐妖，你奉女娲之命前来魅惑纣王，断送成汤江山，这是天命，我本不应插手。但我要寻一物，名叫轩辕剑，与你大有关联。&rdo;妲己全身柔若无骨，媚眼如丝，盈盈笑道：&ldo;道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