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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主公息怒，不过少年人意气！&rdo;赵云道：&ldo;此事是云疏失，愿请其咎！还请主公从重责罚！&rdo;赵云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刘备已再无话可说，颤巍巍坐下，随手打发赵云，让他抱着阿斗出帐。吕布已去，赵云自请，连降数级，受罚八十军棍，从将军一职降为校尉，补了储君亲卫队长空缺，把他看得紧紧的，不许离开军帐周围。军中无人再敢提哑侍之事，他就像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在白门楼被曹操斩了。沉戟是谁？查无此人。刘备亦不敢再想，只巴不得他越快死越好，当初曹操本有意接纳他，是自己从旁阻碍，方说得曹操动了杀念。他潜伏在刘禅身边，是为了报仇？刘备百思不得其解，曹操又是如何饶他的？莫非是因为貂蝉？一哭二闹三上吊，哭闹没达到目的，赵云摸准了这小徒弟脾气，把房内绳索型物事一并收走。阿斗醒来以后看到赵云，又吼了他一顿，开始绝食了。数日以来，阿斗就没给过赵云好脸色，虽然心底也明白，赵云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况且也未起杀心，只想擒住吕布，再行逼问。然而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能相信沉戟，而赵云办不到？要说其中没有一点点私心，阿斗是半点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冷嘲热讽，一口气就是顺不下来，给尽了赵云难堪。赵云只是不出一言，随他发火，担当了软禁的爪牙。等待他想通的那天。可阿斗就是想不通，饿得头昏眼花，更令其情绪恶劣。他摔走了送饭的侍卫，正要砸点东西发泄，却听于吉在帐外小声道：&ldo;哥，有好东西，这个管饱……&rdo;于吉在外面使劲把一件东西塞进来，阿斗斥道：&ldo;你这笨蛋，不会竖着塞？这啥？&rdo;于吉叽咕道：&ldo;关凤亲手包的粽子……&rdo;&ldo;哦。&rdo;阿斗把脸贴着洞口，看那木盒，道：&ldo;快过端午，都忘了。哑巴都快死了，也没粽子吃。&rdo;想到吕布，眼便红了。于吉又用力杵那食盒，道：&ldo;待会分我一个吃成不。&rdo;阿斗&ldo;嗯&rdo;了一声，道：&ldo;也给师父一个吃罢。&rdo;这数日来，他的气已渐消，终有些觉得对不起子龙，想到这里，心内忽生一计，道：&ldo;等等，你先拿着。待会这样……&rdo;说毕从枕下掏出小包东西，递过去道如此这般，于吉听得云里雾里，接了小包便去了。阿斗刚转过身，赵云便回来了。把一物放在桌上，便径去卸盔甲，阿斗拿眼去瞥，见桌上那物是一只土黄色的小虎。端午节民间皆以此去秽，手制布老虎，交予孩童，取快高长大，除乖戾之意。想必赵云是去巴中城里买来的。甘倩以前也给阿斗缝过一只，布偶内塞满干艾草，挂于帐内除蚊虫。赵云卸去全身盔甲，提帐前一桶冷水照头浇下。冷水浇上不久前挨过军棍责罚的，伤痕累累的背脊。令他吸了口气。赵云转身入帐，怔怔坐在桌前。阿斗见他进来了，便侧过身面朝内，不去看他。赵云薄薄白色衣裤贴在身上，随手扯过布来擦了擦头，温声道：&ldo;还在生师父的气么。&rdo;&ldo;徒弟，师父给你买了个玩意。&rdo;赵云道：&ldo;过来坐会。&rdo;等了许久，阿斗依然静静躺着，赵云又道：&ldo;师父想和你聊聊。&rdo;阿斗揉了揉通红眼眶，爬起坐到案前，赵云看着他这凄苦样，心内亦是不好受，想了许久，不知如何开口，只道：&ldo;快过节了，带你去城里看看龙舟？&rdo;阿斗随手捏了捏那只案上布虎，不作声。这时候于吉捧着盒子，探头探脑地进来了。赵云道：&ldo;怎么？&rdo;于吉笑道：&ldo;关凤给哥包的粽子呢。&rdo;旋把食盒放在桌上。赵云笑道：&ldo;小丫头倒是有心。&rdo;阿斗&ldo;哦&rdo;了一声，去开那食盒，盒内整整齐齐码了八个粽子，捆线各异，阿斗正要取个来吃，却被赵云按住。赵云先拿了个起来，解开线，笑道：&ldo;师父先尝个。&rdo;旋剥了粽叶送进嘴里。赵云恐怕点心内有毒，为避免再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有人送来的点心都由赵云亲自试过。他一面吃了，又道：&ldo;公嗣，记得以前你养的那只狗儿不？&rdo;阿斗淡淡&ldo;嗯&rdo;了一声，赵云又笑道：&ldo;味道不错，吃罢。&rdo;旋觉头脑昏沉，不由自主地伏在桌上，被蒙汗药迷了过去。于吉拿招幡小心翼翼捅了捅赵云，道：&ldo;他真的吃了，哥，你聪明。&rdo;阿斗心头难受，答道：&ldo;那是自然，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清楚，他会做什么了。&rdo;说到此处，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赵云的额头，道：&ldo;师父，我去救哑巴，要是被抓……别来救我，让我死了吧。&rdo;阿斗把桌上那小布老虎揣进怀里，抽了抽鼻子，道：&ldo;我们走。&rdo;拉着于吉逃了。阿斗走后不久，赵云方抬起头，一手握拳支在鼻梁前，出了口气，咽下热泪。他起身出门，寻来一侍卫，极力控制不让人发现他哭过，沉声道：&ldo;解了赤兔缰绳，任它跑；再牵主公的卢马，再请姜维将军为我点五百骑兵，东营门口处候命。&rdo;阿斗和于吉共乘一骑，飞奔穿越汉中盆地。于吉笑道：&ldo;这马儿有灵性，真奇怪，它咋就等在门口呢？&rdo;阿斗眼望平原景物不住飞掠，笑道：&ldo;知道要去救它主人呢。&rdo;旋拍了拍赤兔脖颈，道：&ldo;赤兔，你太惹眼，送我们到洛阳城外就该停了。&rdo;于吉好奇问道：&ldo;大鸭子刚说那狗，是怎么回事？&rdo;阿斗笑道：&ldo;别给他起怪外号。&rdo;&ldo;有一年春天，先生家大狗生了小崽儿，师父就抱了只给我养，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想找只小动物陪我。&rdo;&ldo;狗儿乖得很，天天跟着我，朝我摇尾巴，贼讨喜了。&rdo;阿斗遥望茫茫旷野，悠然道：&ldo;养了几个月，过端午节，老爸摆午饭，让我去吃席。我偷了块骨头揣袖子里，回家喂它。&rdo;&ldo;……那骨头半大不小，我还是个小孩儿，哪懂这事，直接喂给它，它吞喉咙里，就噎住了。&rdo;&ldo;我不知道怎么办，只站着哭，师父匆匆跑来看，挖不出来。他只得抱起我，我又抱着狗儿，一路冲去找先生医，可惜到的时候已经死得硬了。&rdo;阿斗喃喃道：&ldo;后来我和师父一起，把它埋在荆州府后院，还插了块小木板片儿……&rdo;他想到自己养死的小狗，忽然间无尽的哀伤涌上心头。那天江陵码头上，赵云看着他吃了自己亲手递过的糕点，又在自己怀抱里死去。坠入黑暗中的恐惧与无助感，自己正曾切实经历过一次。于吉浑然不觉，只笑道：&ldo;多大的时候？还记得呢？&rdo;阿斗笑道：&ldo;六七岁罢，怎么我也记得……那不是我才对……真奇怪。&rdo;旋叹了口气，道：&ldo;算了，这种事，早该忘掉的。&rdo;阿斗最后下了结论，道：&ldo;我这辈子，再也不敢养小动物了，万一没照顾好，心里添堵，死去活来的……真不是个事儿。&rdo;端午节前一日，时值盛夏，洛阳满城柳叶低垂，骄阳胜火，照得全城滚烫。犹如一个充满了热情的大炉。阿斗与于吉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洛阳城外。四处底朝天架着翌日将入水的龙舟，松漆在夕阳下折射着瑰丽色彩。阿斗翻身下马，于吉却递过一叠符纸，道：&ldo;哥，你……小心，那城里有个很厉害的老头儿，我可有点儿怕他呢，不陪你进去了，在这儿等你。&rdo;阿斗忽觉意外，想了想，多带个人也容易暴露目标，遂道：&ldo;好，你看着赤兔，别让它乱跑。&rdo;旋问明符纸用法，二人约定了汇合地点，阿斗便朝城门处走去。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看得到大城，却令他徒步走了两个多时辰，待到了城门口，天已全黑，大门掩了，弯月上柳梢，阿斗在城门处等了片刻，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不能贸然行事，只得躲到一旁，窥探时机。城外便是洛水河，白日间烈日带来的余温仍未消散，河水波光粼粼，像把无数碎银带着飘向下游，阿斗看了片刻，心中赞叹这美景，忽听边侧小门吱呀一开。忙转头望去，见有人出城，正想悄然摸进去，门内却驰出一辆马车，继而紧紧关闭。&ldo;天杀的，守这么严实。&rdo;阿斗暗骂道。本以为马车会出城，却见它在洛水桥上停了。阿斗心下好奇，探头望去，只见车上走下一名妇人，倚在桥栏上，望着满河银水出神。唉唉，老娘看的不是河，是寂寞！阿斗暗自讥笑，八成又是城里哪家贵妇人伤春悲秋，出来无病呻吟了。他眼望马车，过了片刻，心生一计，轻手轻脚，借着河畔树木掩护，要上前去躲在马车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