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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墨看他的目光直如在看救命恩人，连声道谢。郝果子也算机灵，忙道：&ldo;我给你当下手。&rdo;陶墨目送两人离去，再回头，顾射已经摆好了棋局。他正要放子，就听顾射道：&ldo;我今日让你六子。&rdo;陶墨一怔。顾射道：&ldo;请。&rdo;陶墨暗责自己棋艺不精，才令对方屡屡让步，于是下棋之时更是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分神，连顾小甲与郝果子送切好的松子糖上来也未有所觉。顾射亦然。他让陶墨再让一子倒不是怪他棋艺不精，而是想给自己更大的挑战。要知这开局几子，子子定乾坤，他多让一子，等若多奉上一根定海神针与对方，不可不谓冒险。两人手中棋子都落得极慢，一个时辰过去，竟才下了十几着棋。顾小甲和郝果子都看得昏昏欲睡，正想各自回屋打个瞌睡，就听门房匆匆来报道：&ldo;外头有个自称旖雨的人来访，说是要见陶大人。&rdo;陶墨还专注于棋局，不曾听闻，郝果子却噌得就站起来了。顾小甲见他反应激烈，忙道：&ldo;是谁？&rdo;郝果子朝陶墨努努嘴巴，正好对上顾射看过来的双眸，心中一惊，连忙别开眼。顾射若有所思地看了陶墨一眼，却未发一言，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期盼。郝果子暗暗松了口气，朝顾小甲比了个手势，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等走出几十步，他才松了口气，对一同跟出来的门房道：&ldo;你告诉他，我家少爷歇下了，不见。&rdo;顾小甲一把拦住转身要走的门房，道：&ldo;等等，这里是顾府，不是县衙。你不说清楚，休想指使我们的人。&rdo;郝果子怕事情闹大让陶墨听到，便压低声音道：&ldo;那人是个好脸皮的泼皮无赖。&rdo;顾小甲看向门房。门房摇头道：&ldo;我看着不像，倒像是哪家出来的俊俏公子。&rdo;郝果子啐了一口，道：&ldo;他当然俊俏，他就指着俊俏来卖弄风骚迷惑男人！&rdo;顾小甲恍然道：&ldo;从小倌馆里出来的？&rdo;门房愕然道：&ldo;不会吧？我看他体体面面的。&rdo;&ldo;多少男人为他的体体面面奉上一座座的金山银山，要这样还不体面，他就该上吊了。&rdo;郝果子一想到他，嘴里就蹦不出好话。顾小甲睨着他道：&ldo;他怎的与你家大人扯上干系了？&rdo;郝果子皱眉道：&ldo;你怎么那么多事呢？&rdo;&ldo;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好和你一起去打发他啊？&rdo;顾小甲抱胸。&ldo;你要和我一同去打发他？&rdo;&ldo;你若是据实相告的话，我考虑考虑。&rdo;&ldo;呸。我自己去。&rdo;郝果子扭头就走。顾小甲立刻跟了上去。这样看戏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且说旖雨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门房出来，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如今见郝果子与另一名素未蒙面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出来，便知预感无误，当下收起楚楚之情，淡然地看着他们走近。郝果子道：&ldo;我家少爷歇下了，你走吧。&rdo;顾小甲故作惊讶道：&ldo;咦？歇下了？我刚才明明还看到他在与我家公子下棋啊？&rdo;郝果子不怒反笑道：&ldo;你说得这么直白做什么？也不怕人伤心？&rdo;顾小甲愣了愣，随即领悟过来，跳脚道：&ldo;你，你，你胡说什么？&rdo;郝果子一把搂住他的颈项，笑眯眯道：&ldo;反正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还掩饰什么？&rdo;&ldo;谁跟你是一家人？我家公子惊采绝艳，是天下无双的大才子……&rdo;郝果子截口道：&ldo;所以我家公子才神魂颠倒，恨不得朝夕相伴，寸步不离啊！&rdo;顾小甲被他的手臂勒得差点断了气，拼命用手肘撞郝果子的胸口。旖雨面色不变道：&ldo;既然如此惊采绝艳的才子，应当不会拒客于门外吧？&rdo;顾小甲猛然撞开郝果子，整了整领口，喘了口粗气道：&ldo;不拒，当然不拒！这边请！&rdo;郝果子恨恨地瞪着他。顾小甲回以白眼。一路上，郝果子拼命给顾小甲作揖行礼，但顾小甲正在气头上，哪里理他，径自迈着大步向前冲。旖雨默不吭声地观察着园中景物。他去过的大户人家不少，但庭院如此讲究得还是少数，看来这个顾射果然如传闻一般，深不可测。近厅堂，便闻得一声清脆落子声，干脆利落。顾小甲道：&ldo;这着是我家公子下的。&rdo;郝果子气得直冒火，冷笑道：&ldo;你真长着一双千里狗眼！&rdo;&ldo;也比你这逆风猪耳强。&rdo;顾小甲道，&ldo;我家公子下棋从来不拖泥带水，哪像你家少爷，犹犹豫豫，吞吞吐吐。&rdo;&ldo;你……&rdo;&ldo;公子，旖雨公子来了。&rdo;顾小甲突然朗声道。陶墨一震，转头与顾射一同看过来。44、千丝万缕（八）顾射目光只是淡淡一扫，便移回棋盘。但旖雨却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适，仿佛对方只消一眼，便将自己从里到外看了个透彻。郝果子抢在顾小甲开口之前道：&ldo;少爷，旖雨公子来看顾公子的，我们先回避吧？&rdo;顾小甲眉头一皱，道：&ldo;我家公子又不认得他。&rdo;&ldo;不认得他你将他带进来做什么？&rdo;郝果子冷笑。顾小甲语窒。此事他的确办得不地道，旖雨找的是陶墨，本不该有他出头请进来的。但当时他被郝果子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激怒，只想将他脸上的得意狠狠撕下，倒不曾细想妥不妥当。如今看来，反倒酿成骑虎难下之势了。他求助地看先顾射。不想旖雨道：&ldo;我听舞文说顾府顾射顾公子惊采绝艳，天下无双，是难得一见的奇人，不由心生仰慕，所以才冒夜来访，还请顾公子见谅旖雨情难自禁，不请自来。&rdo;郝果子佯装浑身一颤，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顾小甲此时也觉这个旖雨有些矫情，更是懊恼自己一时之鲁莽。陶墨见顾射不语，忙道：&ldo;他的确是我旧日故友，此次迁至谈阳，还未寻到落脚之所，因此暂住在县衙。&rdo;顾小甲皱眉道：&ldo;你们县衙的屋子不都不能住人了吗？&rdo;蓬香道：&ldo;可不是不能住人，屋顶那么大一个洞，都能举头望明月了！&rdo;郝果子噗得笑出声。陶墨愣了愣，道：&ldo;木春不是说寻了一间好屋子？&rdo;郝果子把声音含在嘴巴里，含含糊糊道：&ldo;我和少爷都搬出来了，县衙哪里还有好屋子？&rdo;陶墨面色瞬间通红，连两耳都不例外。想到自己在顾府睡得爷爷香甜，而作为客人的旖雨却住在漏风漏雨的陋室之中，他就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里头去。旖雨微笑道：&ldo;其实并没有蓬香说的那般严重。&rdo;蓬香抱怨道：&ldo;还不严重啊？昨天下雨，屋子都湿了，连床都是潮的。&rdo;他自卖进群香楼就一直跟着旖雨，再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头，那一夜的寒雨疏风让他几乎没合眼，与旖雨一起喝姜汤取暖到天亮。陶墨忍不住站起身，满心满眼的愧疚，&ldo;我确实不知，这，不如我这便为你们找一间客栈？&rdo;旖雨含笑道：&ldo;其实只破了一点儿，也可住人的。我与蓬香飘零在外，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讲究？能有一瓦遮头已是感激不尽。&rdo;陶墨听他说得卑微，愧疚之感更是排山倒海而来。啪。顾射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罐。陶墨这才想起自己还在下棋，忙道：&ldo;抱歉，我分神了。&rdo;&ldo;既然有访客，此局便到此为止。&rdo;顾射道，&ldo;你先回去。&rdo;陶墨怔住。其余几人都怔住。顾小甲自知闯祸，低声唤道：&ldo;公子。&rdo;顾射淡淡道：&ldo;送陶大人回房。&rdo;顾小甲默默瞪着陶墨，双脚一动不动。&ldo;我……&rdo;陶墨看看顾射，又看看旖雨。旖雨微微一笑，道：&ldo;我们改日再叙。&rdo;郝果子心想：这里是顾府，顾射对上旖雨，纵然讨不到好处，也绝不会吃亏。有他出马，怎么也比少爷强。他心里如是想，右手立刻半推半拉地扯着陶墨出门。顾射瞟了顾小甲一眼。顾小甲低头看着脚尖，就是不挪动步子。顾射转而对旖雨道：&ldo;从何处来？&rdo;旖雨轻笑道：&ldo;县衙来。&rdo;&ldo;为何来？&rdo;&ldo;访友。&rdo;顾射道：&ldo;谁是你的友？&rdo;蓬香听得一头雾水。这些问题适才不已经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么？这个顾射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又从头问一遍？旖雨不卑不亢道：&ldo;陶墨。&rdo;顾射道：&ldo;这里不是陶府。&rdo;旖雨道：&ldo;久仰顾公子盛名，想借机一睹风采。&rdo;顾射垂眸，道：&ldo;来谈阳之前，所居何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