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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霄恍若未闻,闭了闭眼,良久才道:“我不回去。”“什么?”昭羽挑眉。“我不回去,我要去找真儿。”平静的声音丝毫未受影响。“你现在才知道后悔么,”昭羽哼笑,明显不屑。“姨母早已离开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才想去找她,不觉太晚了吗?”“以前,”楚霄微微苦笑,“在我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之前,如何能全心全意地去找真儿,告诉她我心中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却可以了。”凝视着手中玉佩,眸中柔情缕缕。“不管如何,我要去找她,她若不想再出来,我便陪着她,有真儿,有孩子,就足够了。”昭羽嘴角挑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凉凉地要笑不笑。“那母亲呢,她的请求你就可以置之不理了?”楚霄愣了一下,缓缓摇头,“德妃娘娘的事,已成过去,羽儿你回去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和朝廷有一丝一毫的牵扯。”看到这里,即使再糊涂的人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楚霄曾与昭羽的母亲有纠葛,由此与沈夫人产生误会,致使沈夫人离他而去,自此八年未见一面。“好,”昭羽轻轻击掌,眼底嘲讽。“既然你如此干脆,也别说我这个作外甥的不成全你,只是你就这样留下的一大堆烂摊子,包括驻扎在边境还等着他们的统帅回去的军队士兵要怎么办?”“军队那边,朝廷的人材并不缺我一个,再说,是不是我为你推荐几个人,你就可以放我走了?”“我考虑看看。”昭羽双手抱胸,不置可否。“御使严沧意,江漫秋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望了我一眼,让我心觉不妙,脑袋一凉。“还有,这位公子,也是个光华内敛之人。”我摸摸鼻子,只作未闻,没想到他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要不是知道昭羽不会勉强我,现在自己早已脚底摸油溜了。“他?”昭羽也有些意外,瞟了我一眼,笑得颇有几分高深莫侧。“当然,方才听这位公子在客栈陈述北庭形势,言语简练而不失精辟,令人眼前一亮,可谓人不可貌像,羽儿,你既与他相识,想必比我更清楚。”楚霄微微一笑,少了几分颓丧和落魄,便显出几分当年纵横沙场的轩昂和自信,只是我对他将矛头转向自己的行径不敢苟同,即使理解他寻妻心切。“我当然知道惊鸿的能耐,”昭羽微微一哼,瞥了我一眼。“你是身在庙堂心在野,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踏入旋涡,我从来不会去做勉强别人的事情,只望他闲暇之余到京城看看旧时相识便已心满意足了。”旋涡?说得真好,我刚要为他的话中如此了解自己而喝彩,却被他的后半句说得苦笑连连,倒变成针对自己了。楚霄一怔,随即淡笑。“原来如此,倒是我多事了。”略带恍惚的神色一再表明主人的心不在焉,心神似乎早已随着手中的玉佩远离,如此一来,就算强要他回去又还有什么意思。昭羽想来也明白这点,狠狠地瞪了楚霄一眼,便要将我拉出去,身后传来楚霄急切的声音。“请问公子,真儿她在哪里?”“曲水镇。”“你干嘛要告诉他,这种人多受些罪也是好的。”昭羽冷哼,颇有些不甘心,然而在我看来这种表情却是十足地可爱,摘下面具之后的他,又与原来无异,只是这种模样似乎也惟有在我面前才淡淡流露。我失笑,“你不喜欢他,也要为沈夫人想想,难道她就真的希望一辈子孤独地生活下去么,把玉佩交给我,也只不过是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件事就罢了,”他摆摆手,眼睛直盯着我。“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游历,碰巧就遇上了,”顿了一下,“真的战祸将起?”他微微拧起眉毛,侧首思忖了片刻。“也不一定,未来的事情没有谁会说得清楚,父皇的心思更是琢磨不透,不过在我看来,可能还不会到一触即发的地步。”我暗叹了口气,决定不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纠缠太久,这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而我也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除此之外的,无力回天。见我又要走,昭羽不由问道,“你又要上哪去。”我淡淡噙笑,“没有固定的地方,走到哪,就算哪,或许会再往南走,又或许,会去大漠看看雪云奇景。”他没有再说话,脸上竟现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浅浅忧伤,看得我一怔。“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有缘的话,随时都可以见的,不过说不定,下次我见到你,或许你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了。”我打趣。“别忘了你自己比我老。”他横眉竖眼,微微一哼。“我敢打赌,你整天愁眉苦脸,绝对会老得比我快。”哈哈笑道,我往外走去,越过那些跟随着昭羽而来的便装侍卫,竟也怔怔看着没有拦我,想必亦是从未见过昭羽这般模样。“真是无情……”身后传来淡淡叹息,我只笑着并未停下脚步。人生,总有许多相逢与离别,若要件件伤神,真不知到何年何月才了结。回到无忧楼,仍未见慕容身影,掌柜却递给我一张纸条,说是一位好看的公子曾来过留下的。先是一行娟秀的字迹,我一眼便认出是云罗的:久而未见,思念甚切,悉闻无恙,欣喜之至,三月初三,试剑大会。下面另有一行,龙飞凤舞,却是慕容的笔墨。君安然端坐,自有麻烦从天而降,君想好否,是我陪君,抑或君陪我?忽闻有事须办,三月初三,待君给我答案。这段不伦不类的话看得我忍不住摇头苦笑,方才两人一句戏言,我不信麻烦会自动找上门,现在真的被他抓住把柄,自然非得好好戏弄一番才甘心。抬眼望了望天,冷冷的云飘散在四方,仿佛凝住了一般。三月初三啊……不知那天的天气又会如何。☆、“兄台,可以同桌吗?”正握着酒杯沉沉出神,满客栈的喧哗吵闹皆没入耳,乍闻头顶传来的询问,不由有些诧异地抬首。腰别长剑的年轻人朝我友善地微笑,身后跟着一名少女,两人装束不俗,看来是武林世家的子弟。环顾四周都已没有空位了,我笑着点点头,任他们坐下。“多谢。”“在下凌陵,这是舍妹凌心,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同桌而坐,年轻人爽朗地打起招呼。见我略微讶异又有些好笑的神色,他续道,“是凌空的凌,陵寝的陵。”有些无奈的表情,想来已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解释过多回了。“在下秦惊鸿。”“好名字。”他轻轻喝起彩,“兄台之名和当初名动天下的惊鸿公子一样呢。”我怔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淡笑。“是么,秦某怎会如此有幸,凑巧罢了。”三天前才在这里落脚,一路走来,倒也清闲,只是不时看见有武林人士往与自己相同的方向赶路,再看自己手无寸铁,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听说前阵子擎天门主在天下人面前立下山盟海誓,要与惊鸿公子生同衾,死同穴。”眉目清秀的少女凌心插了进来,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刚入口的酒顿了一下,差点没呛着,不由抚着喉咙暗自苦笑,怎么话一到了别人嘴里,就全变了样。“你就只记得这个!”凌陵横了她一眼。凌心不以为意。”若是有人对我说句这样的话,就是立即死了也甘愿。”“胡说八道。”凌陵不再理她,转而问我。“不知秦兄要往哪去?”“炽木。”凌陵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才讶异道:“看秦兄的样子不像武林中人啊。”“我是读书学剑两不成,所以便四处游历,希望长些见识。”我反问,“怎么,炽木去不得?”说到试剑大会,除了三月初三,自己还真是一无所知。“那倒不是,只不过三月初三有个试剑大会,那是武林中百年难逢的盛会,到那时候必定热闹非凡,我便以为秦兄也是去参加的。”我笑道,“顾名思义,想必有许多不世名剑展现在世人面前吧?”凌陵摇首。“那是天下剑客一决高下的地方,三年前也有过一次。”眼帘敛了一敛,三年前……是在自己落水之后吧?“并非为了图个虚名,只是学武一生,能够在这样一个地方看到剑术的最高境界,岂不令人歆羡?”说着,凌陵脸上现出向往的神情。我点头表示理解,虽然自己学武天分不高,但在研究那些武功典籍的时候,确实为里面变幻莫测的招式所倾倒,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往往蕴藏着极为深厚的内涵,凝结着本派数百年的心血。“既然我们去的地方一样,不如同路?”凌陵兴致勃勃地提议。我爽快地应承了。兄妹俩开朗而健谈,令我生出不少好感,看着他们虽然吵吵闹闹却明显感情很好的模样,莞尔一笑,不禁想起了柳絮。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不胜其扰,没了她又有些寂寞起来,还有她的哥哥,那位柳家家主,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了挑起擎天门与中原武林的矛盾,不惜以身犯境,易容成一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竟连他妹妹都没认出来,这份城府与胆量,实非常人能及,此事如此草草了结,想必他不会轻易罢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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