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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见面,我们不欢而散,往日的温情似乎渐行渐远了。不欢而散(二)又到瑞雪霏霏的腊月严冬,窗上绘成了晶莹的冰凌花,屋檐下挂着条条冰柱,外头是朔风凛凛,银装万里,有人经过时厚实的雪堆在脚步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我躲在屋里,手中捏着本《李义山文集》,一页一页地翻着。光阴如梭,这一年又过去了。我微微叹息,思及去年的这个时候,六哥哥自寒风中踏雪而来,执起我的手,牵我上马,南下的这段时光虽然短暂,却是我们在一起最开心的日子了。&ldo;笃笃&rdo;的清脆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ldo;进来吧。&rdo;定是听莲又做了点心来,自打我回来后,她就变着法子给我做这做那,说是我从宫中回来,不见丰腴反而日益消瘦,要给我好好地补回来。果然,听莲笑眯眯地举着托盘进来,她一手端起碗,另一手在我面前轻轻扇了下:&ldo;嗯,好香,小姐要不要尝尝?&rdo;我好笑道:&ldo;今天又做了什么?&rdo;&ldo;小姐尝下不就知道了吗?&rdo;她调皮地将芙蓉碗塞到我手中,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ldo;对了小姐,你快些吃,前厅来了客人。&rdo;我吹了吹手中的银色小勺,慢慢送进嘴里,不以为然道:&ldo;是来找爹的吗?&rdo;&ldo;不,她指明要见小姐。&rdo;&ldo;找我的?&rdo;我放下手中物事,稍稍整理了下头发,&ldo;那我们这就去吧。&rdo;&ldo;不劳沈大小姐移驾,我自己找来了。&rdo;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口,一身素白的衣衫将她的脸色映衬得更为苍白,但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稍露疲态,只有神情还是那么倨傲。&ldo;你怎么闯到我们小姐屋里来了?你懂不懂规矩啊?&rdo;听莲抢着开口。我并不介意潇湘的不请自来,只是为她的这一身打扮犯了疑。早几日便听闻皇兄指婚的圣旨下到了傅府,按理说她应该是喜笑颜开,正忙着筹办婚事才对,又怎么会有闲情来我这里?我低声吩咐听莲:&ldo;去沏壶好茶来,我和潇湘姑娘难得有此机会叙旧。&rdo;&ldo;请坐,&rdo;我看着听莲出门,才挨着潇湘坐下,平心静气地说道,&ldo;潇湘姑娘来此有何贵干?&rdo;&ldo;皇上为我和傅恒指婚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rdo;她慢条斯理地说着,眼底却未见喜色。&ldo;确有耳闻,怎么,潇湘姑娘今日是来向我示威的吗?&rdo;她咄咄逼人,我自然是不甘示弱。她笑了,媚眼如丝,挑战似的反问:&ldo;是又怎么样?&rdo;我面不改色,沉着应对:&ldo;那你似乎是找错人了。我既非傅恒的福晋,同他也无任何的瓜葛,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rdo;她大概没料到我会答得这般爽快,微微发怔,一时竟无言相对。正在这时,听莲奉茶进来,我招呼道:&ldo;潇湘姑娘,请用茶。&rdo;她小口轻啜,不悦地重重搁下茶盅,鄙夷道:&ldo;原来这就是你沈家的待客之道。&rdo;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也端起茶盅细看,色泽清澈明亮,叶底嫩匀成朵,再抿上一口,香气扑鼻,甘醇鲜爽,确是上好的龙井茶。我淡淡笑道:&ldo;这茶有什么问题吗?&rdo;&ldo;这茶色暗味苦,分明是以次充好,真没想到你沈家就是用这样的劣等货来招待客人的。&rdo;潇湘不屑地说道,&ldo;这样的茶水,要是搁在我们张府,是绝对不会端出来的。&rdo;我几乎哑口无言,她存心找碴儿,再好的东西也能被她说得一钱不值。我淡然一笑:&ldo;潇湘姑娘真会说笑,我对于品茶的确是不在行,但这是皇上亲赐的贡品,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你说是吗?&rdo;听莲&ldo;扑哧&rdo;一声就笑了出来,我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仍是捂着嘴笑个不停,潇湘兀自尴尬地抿着嘴唇,不发一言。我打发走听莲,良久潇湘幽幽地说道:&ldo;傅恒对你确实很好。&rdo;我默然,但我并不打算澄清。就让她自以为是下去也好,算是对她今天无理取闹的小小报复。她忽然抄起茶盅掷在地上,恨恨地说道:&ldo;沈卓雅,论家世论才貌你哪点比得上我?凭什么你就占据了他心中不可动摇的位置?&rdo;刚才还温婉娴雅的她一下子似变了个人似的,歇斯底里,泪水夺眶而出。我木然地听着,我不是圣人,我没办法去安慰一个试图抢走我心上人的女子。何况,即便我和傅恒的情意再深厚,始终比不上那一道圣旨,君臣之道在他的心中,至高无上。我们终究还是不能走到一起。我拉了她一把,这趾高气扬的女子竟也会有如此柔弱的时候,若不是爱惨了他,又怎会痛彻心扉。&ldo;潇湘姑娘,现在赢的是你,而不是我沈卓雅。你在我面前哭诉,不觉得过于讽刺吗?&rdo;我虽同情她,言语上仍是寸步不让。她用力推开我,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冷声道:&ldo;我只是比你晚一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否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说得对,现在的胜利者是我。不要以为你有三年的时间,就可以把他从我身边夺走。&rdo;我惊讶地望着她,不明所以,她郁郁道来:&ldo;我要回苏州为师父守孝三年。&rdo;我的震惊无以复加,那银髯飘拂、仙风道骨一般的人就这样去了吗?人世无常,我感慨万千,纵然医术卓绝,也还是逃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规律。眼前绚丽明媚的女子,明知道一别三年,会存在多大的变数,仍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乡尽孝。我对她是敬佩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而潇湘的选择恰恰印证了她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ldo;我不怕这三年你会玩出什么花样来。&rdo;她的眉眼间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只是声音沉闷,容颜越发的憔悴。我柔柔笑道:&ldo;姻缘皆是上天安排好的,并不能强求,潇湘姑娘,是你的缘分就绝对跑不了。如今我都能坦然面对了,而你还是想不通吗?&rdo;她呆呆地看着我,像是在认真揣摩我话中的意思,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她握了下我的手,吞吞吐吐地支吾了半天,道:&ldo;你是个很特别的姑娘,但是我不会放弃。&rdo;我一直保持着笑容,直到她离开,我才卸下了全部的伪装,泪水无声地流淌,滴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染出了淡淡的痕迹。情关难过潇湘离开的那日,是微带寒意的连绵细雨。我站在桥头,看着潇湘一步步地跨上渡船,又回过身再次依依不舍地凝望了一眼岸边的山水景色,随后暗自叹了口气。船只缓缓离岸远去,我始终没有上前与她道别。按理说她是一根横亘在我同傅恒之间的芒刺,她的离去让我们的感情又出现了转机,可是,我们真的还能回得去吗?从前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从来没有人能够到达。我没有丝毫的喜悦,我对潇湘该是惺惺相惜的,如果没有傅恒,我们或许会成为无所不谈的至交密友。可惜,我们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注定了彼此要擦肩而过。我没有打伞,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使人发颤。走在路上,不去理会那些奇怪的眼神,我依然淡定从容地走着,脸上还挂着丝丝微笑。傅恒,你是否仅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停下脚步,仰望天空,我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你。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的自尊和骄傲都不允许我作出让步。可今日步行在这条小路时,我才发现以往的一切在我脑中都是那样的清晰。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惊觉这条路正是沿着傅府而去。我慌了神,立即转身离开,兴许此时他就在几步之远的地方,可我没法迈过这一步。我慌不择路,只求速速离开,待我拐进一条落英缤纷的小径时,才知这是一个少人往来的死胡同。我苦笑着往回退去,雨越下越大,连老天都在嘲笑我竟然精神恍惚到这种地步。胡同口一个小小的背影蹲在墙角处,单薄的身体正在雨中瑟瑟发抖。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脑门:&ldo;小哥儿,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不回家呢?&rdo;他回头看我,眼神迷茫,还未答话,我却大吃一惊。这小男孩眉清目秀,面颊光明炫目,他分明是傅恒和纳兰馨语的儿子‐‐福灵安。我伸出去的手迟疑了,这孩子当时对我的敌意还历历在目,我可不想自讨没趣。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他,轻声道:&ldo;自个儿擦擦,然后早些回去,别让你阿玛和额娘担心。&rdo;说完我没有犹豫地转身就走,孰料裙裾被他一把拽住,我诧异地回头,只见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叫了声&ldo;姑姑&rdo;。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了,我蹲下身子用衣袖轻轻地擦去他脸上不小心沾上的污渍:&ldo;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姑姑好吗?&rdo;&ldo;你可以带我去找潇湘姑姑吗?&rdo;他面上泛着光芒,眼里有期待,而我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ldo;你找潇湘姑姑有何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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