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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级谋杀27（第1页）

由郑西河给出的视频牵扯出的教授于8月18号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除此之外，郑西河还告诉了楚行云覃骁安排这位教授入住的酒店：白晶温泉大酒店。

一个代号，一个地址，虽说目标人物身份成谜，但是已有的两个线索已经足够让警方就此展开调查。市局刑侦队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压力，楚行云给他们委派了超负荷的工作量，调动全部队员四处奔走取证，一时之间队里竟然空了，只剩下傅亦一人留守坐镇。

周渠良在接到杨开泰通知后十分钟就匆忙赶到市局，据说警方找到了目击证人和直接证据能够证明周世阳是涉嫌绑架方雨造成其失踪的罪魁祸首。

杨开泰在楼道里，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被装在证物袋里的手表。他神色颓然，神情悲伤，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周世阳真的和方雨的失踪有关。他一直心存侥幸，努力寻找证据来证明周世阳的清白，证明周世阳的善良，证明周世阳的洁身自好，证明接走方雨的人并不是周世阳。

直到听到目击证人的证词，看到他出示的证据，人证和物证把他顶着重重压力负隅顽抗的坚持一下击碎。这些都告诉他，别固执了，周世阳并不善良，周世阳是一个杀人犯，周世阳死得并不无辜。

但是在见到蒋毅之前，杨开泰还在坚信，周世阳何其无辜。现在他不得不面对现实，说服自己——没有人是无辜的，没有人。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技术队的警员不时经过，外勤队员全都被派出去干活了，追踪陆夏的追踪陆夏，寻找方雨的寻找方雨，搜查毒贩的搜查毒贩。楚行云把他们指挥得像年末大汇总一样繁忙。

警局里难得地清静，清静得就像埋伏在暗夜中的黎明，永远也冲不出黑暗的曙光。天与地静静地处在一片黑暗之中，太阳忘记了升起，所有人都被围困在长夜当中，无论怎么寻找，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出口。

杨开泰看着手里这只表，仿佛能把缓缓移动的秒针拨回到起点——他把这只表送给周世阳的那个晚上，周世阳脸上涌出的欣喜与感动依旧十分鲜活地存在于他的记忆当中，但是周世阳那张生动鲜活的笑脸逐渐被蒙上一层浓重的血色，变成了一张没有神采，眼神僵直，淌满鲜血，死不瞑目的脸。

周世阳的罪行让他感到绝望，这种看不到光的绝望感更让他感到窒息。他觉得自己经历了二十五年来最漫长的苦难，度过了从警以来最惶惑不安的一段日子。周世阳被定罪对他来说是一场厄难，但是这场厄难迟迟不肯销声匿迹，不肯换来风雨之后的云开雨霁、天光乍泄。

有罪的周世阳像一个诅咒一样盘踞在他心中为周世阳搭建的净土上，让他永永远远被困在深渊中失去了自由。

楼道里忽然响起男士皮鞋踏在地砖上发出的匆忙而沉重的声音。杨开泰从地上站起来，垂着头紧握双拳，没有看走到他面前的周渠良。

“证据呢？”周渠良因匆忙赶路，气息不稳地问道。

杨开泰把手里的证物袋举起来，哽咽着说：“对不起，周大哥。”

周渠良把那只手表接过去，拿在手里，有所不解般问道：“这只表，怎么会在这里？”

杨开泰：“是他交给目击证人蒋毅的，蒋毅可以证明8月18号那天晚上开着锐途接走方雨的人就是他，蒋毅的证词在——”

“不可能！”

周渠良的低吼使杨开泰浑身一震，杨开泰被惊醒了似的满脸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

像是遭受了重创般，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周渠良脚下略显虚浮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扶住墙壁，眼睛里浮现出迄今为止最深重的悲伤与愤怒，他赤红的眼圈中包裹着如暴雨疯狂敲打海面般凌乱的泪光。

“这只表不是你送给世阳的吗？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戴在身上，从未离过身！直到前些天他把这只表弄丢了，把家里彻彻底底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这只表。他还拜托我从洛杉矶带回来一只一模一样的，他把这只表看得无比重要。你说，他怎么可能把表送给别人！”

杨开泰仿佛正在经历他眼中的那场暴雨，密急的雨滴无情而嘈杂地砸在他身上，砸得他头脑中一阵恍惚，一阵清醒，浑身僵硬而冰冷。忽然，他看到楚行云一手拿着墨镜一手挂着外套，一脸疲惫地从楼下走上来。

他疯狂地朝楚行云跑过去，紧紧抓住楚行云的胳膊，语调哽咽，悲伤得不成样子：“队长，周世阳绝对没有杀人，那只手表不可能是他交给蒋毅的，绝对有人陷害他，他是无辜的！”

楚行云并没有为杨开泰的坚决和悲伤所动容，他用分外沉静的目光看着杨开泰，随后移向站在墙边的周渠良，说：“那你就把覃骁带过来吧，我来验证你的猜想究竟是不是真的。”

二十分钟后，覃骁被杨开泰带进市局地下车库。车库里很安静，寥寥停着几辆没有出勤的警车，正当中停放的就是周世阳的那辆蓝色锐途。

覃骁像一个巡视国土的王子般高傲地走在停车场甬道中，目不斜视地走向倚在一辆警车车头前正低头翻看文件的楚行云。

他神色淡然地经过停放在正中间的蓝色锐途，视这个载过周世阳和方雨亡魂的见证者为无物。

“来了。”楚行云像对老友寒暄般抬起头冲他一笑，然后接着翻阅手中的资料，道，“稍等一会儿。”

覃骁微微皱起眉头，略有些不耐烦地站在他对面，道：“如果你想问我和案情有关的问题，可以直接问我的律师。”

楚行云埋着头，沉沉地笑了一声，从胸膛里发出的笑声很短促也很敷衍，还未坠地就已经散了，给人留下无尽遐想的空间。

“别急。”楚行云笑说，“这件事儿拖得有点久了，咱们都被困住无法脱身。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有个了结。”说着抬起头看着覃骁，“赶时间吗？”

覃骁保持着强大的戒备看着他：“对，我赶时间。”

“正好，我也赶时间，赶今天下午的飞机。”楚行云状似随意地在停车场里看了一圈，然后从车头上站起身，朝那辆蓝色锐途走去，“既然咱们都赶时间，那就赶快开始吧。”

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然后在车里向覃骁招招手，示意覃骁上来。覃骁犹豫了片刻，看着楚行云假惺惺的笑脸，难以捉摸他的用意。

楚行云见状，倾身过去打开驾驶座车门，笑道：“上来吧覃公子，这辆车上又没有鬼，你怕什么？”

不知是“鬼”还是“怕”这两个字眼哪一个刺激到了覃骁，覃骁脸色一变，像是做出反击般拉开车门上了车。

楚行云的目光在他僵硬又冷酷的侧脸上停了几秒，然后看着破损的挡风玻璃，口吻平淡得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想听听你对周世阳这个人的印象。”

覃骁坐在驾驶座上，抱着胳膊冷淡道：“没什么印象，我和他不熟。”

“不熟？那他为什么会约你在蜀王宫见面？”

“不知道，我提前订房，到了时间赴约而已。至于他约我干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覃骁并不反驳自己和周世阳事先约定见面的事实，而是将主动转为被动，将所有的解释权都推诿到死人身上。楚行云甚至能想到他来警局之前他的律师是如何教导他，让他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记在脑子里，行使着魔法般颠倒黑白的权力。

“你的律师很专业。”

楚行云如此夸赞道。

覃骁并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赞美，笑道：“谢谢，他是很不错。”

楚行云垂下眼睛，把摊在腿上的资料翻开，一页页走马观花似的翻看，似有所惋惜般叹道：“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说得真是没错，像徐律师这种在专业领域登峰造极的刑辩大律师，缺乏气象知识也在情理之中。”

覃骁从他的话中听到了隐藏在平静的海面下暗暗叫嚣的洪水猛兽，不自觉地停直了腰背，全副武装一触即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