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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景春略惊，却又是点点头，正要走时，身后却有人喊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只见是严学中寡着张脸走过来。严学中走到她身侧，停住步子，道：“今日大典上礼官行刺一事得尽快拿出结果，丁礼官及今日宫门搜身侍卫均已被带走，你现在与我走一趟天牢罢。”

  孟景春心说这动作也太快了，她还作不得反应，严学中已是抬脚走了。

  孟景春跟上，忙问道：“不知……沈相去了哪里……”

  严学中依旧冷着脸：“受了伤。”

  孟景春闻言心一紧，严学中偏头瞥她一眼：“不累命，手臂上划了道口子，不必大惊小怪。”

  一道口子？！多长？流了多少血？孟景春恨不得现下就跑去看看沈英伤情到底如何。

  严学中立即给她泼了盆冷水：“你见不到，沈大人随陛下走了。”

  孟景春百般担心，却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严学中去天牢审案。

  ******

  另一边张之青匆匆赶到，只见沈英右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褪下那袍服，白色中衣袖子已被血浸了一片红，摸上去湿腻腻的，伤口还在流血。由是刀子扎进去，又往下划拉了一寸多，故而伤口很深。

  身为医官他都暗吸一口气，沈英却眸色黯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任由他敷药包扎。张之青瞧他这样子，都怀疑他压根不晓得痛。

  皇在一旁看着，只道：“沈大人既受了伤，便回府歇着，等伤好了再回朝也无妨。”

  沈英脸色依旧淡淡：“谢陛下。”

  皇挑眉看他一眼：“你有救驾之功，朕还未赏你呢，谈什么谢？”

  沈英看一眼张之青，张之青很是识地开口道：“沈大人这伤静养即可，不要劳作，免得伤口开裂。”

  皇便道：“张太医有劳了，退下罢。”

  张之青行礼告退，提着药箱便低头走了。

  沈英这才开口道：“臣有一事想提。”

  “说罢。”

  沈英单手将地上那件袍服拎起来，从袖袋中摸出折子，递了过去。

  皇将折子接过来，迅翻看完毕，轻勾唇角，脸色却是淡淡：“推行女学？”

  “臣虽不敢妄揣陛下在楚地时推行女学之意图，但既然楚地推行女学的结果利大于弊，何不天下推行？”他坐在天子对面，这话甚至算不得是商谈的口吻。

  皇看看他，又看看那折子：“你仍是写着一手好文章啊，可这折子上所陈理由好似冠冕堂皇，朕怎知你不是为了私欲？”

  沈英神态沉着：“就算臣写这折子是为了一己私欲，陛下迟早也是要推行女学的。”

  “沈英啊。”皇忽然直呼其名，语声却是淡淡的，“有些事情你身为臣下是不能看得太清楚的。”

  “臣僭越——”沈英略停了停，“但陛下的中宫之位难道将来要一直空着么？”

  皇道：“朕可以暂不立中宫，等到那个人肯走出来为止。”

  沈英道：“臣亦可以替殿下堵这群臣悠悠之口，绝不会出现有人催促陛下立中宫之事，直到——臣之私欲亦了。”

  谈条件到这程度，沈英也算得是头一号人。皇忽然笑了，仿若回到年少时互谈条件的样子，真是幼稚。

  皇斜睨他一眼：“孟景春有那么好？”

  沈英心中忽地舒了一口气，他猜他已经知道，果然是已经知道。

  沈英脸上有浅淡笑意：“臣心中，她便有那么好。”

  皇自然已查过孟景春的来历，且知十多年前那桩案子与沈英的关系。这世上因果啊……

  话至此，沈英已是起身，低头拾起地上那件沾了血的袍服，正要告退，皇却是叫住他：“你的事还未忙完，若有想退隐的心思，暂收一收。”

  沈英背对着他，连头也不回，只略略哑了声音道：“臣自然知道，臣只是想娶个夫人了。陛下虽无中宫好歹有其余佳丽，臣没有的。”

  皇淡笑，却只说：“回去好好歇着罢。”

  沈英这才走出门，又单手将那门关上，右臂伤口疼痛难忍，心中却轻快非常。

  他沿着御道走出了宫门，天气好得简直虚假。

  ******

  沈英在府中一歇便是好几日过去了，不上朝，不理政事，在家中闲晃静养，看书逗鸟，活脱脱似个纨绔，孟景春却因丁礼官这案子忙得早出晚归。

  丁礼官那日能将匕带上殿，自然是逃过了搜身侍卫的检查，但盘问下来，几个搜身侍卫却无一个是可疑的。这丁礼官在狱中几次试图自尽，都被狱卒及时拦了下来，盘问起来，便是死鸭子嘴硬，怎么都不开口。

  孟景春心说这丁礼官平日里在礼部人缘口碑都甚好，若有什么动机的话，也只有一条了——

  要么丁礼官是废太子余党，要么就是其受制于废太子余党，故而在登极大典上闹了这一出。这动机很容易便能推得，想来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要丁礼官的命很容易，其所为已是大逆不道，可直接处死。但皇却将其押入天牢且不让其死，明显就是要牵扯出他背后指使，以及现下尚未挖出来的废太子余党。

  这日孟景春带上刑部小吏去了一趟丁礼官府邸，其府中已根本无人，听闻是登极大典前晚便已是该跑的跑该散的悄悄散了，事后来抓人却扑了个空，想必是预谋已久。孟景春从空荡荡的府中走出来，神情有些郁郁，此时却忽有个庞眉白的老丈拄着拐朝她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