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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说出的只言片语，让皇帝的面容也变得铁青，他的手抓在椅子扶手之上，太过用力而不自知，连指关节都泛白。

  王皇后那张艳丽的面容已经扭曲，她一边用力按着头，一边仿佛疯狂了般，咬着牙冷笑，那强挤出的诡异笑脸上，却又有大颗的泪珠在滚滚掉落。这一刻这个一直端庄自持的女人，已经濒临崩溃：&1dquo;胡说八道，简直是&he11ip;&he11ip;胡说八道！”

  王麟急怒攻心，铁青着脸色示意闲云与冉云上前拉住王皇后，又赶紧向皇帝请罪，说：&1dquo;皇上，怕是这个宦官杨崇古给皇后下了魇，皇后竟如此胡言乱语了！她是琅琊王家的长房庶女，又如何可能是什么歌舞伎院中的出身&he11ip;&he11ip;”

  &1dquo;王麟。”皇帝瞧着王皇后那种绝望的溃乱模样，脸色也自蒙上一层冰冷，他盯着面前王麟，缓缓地说，&1dquo;照实说。十二年前的事情，你明明白白说出来！若有一个字让朕查证不实，朕让你们琅琊王家在大唐再无出仕子孙！”

  王麟回头见王皇后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只呆呆坐在那里，仿佛在悔恨自己刚刚的失态，又仿佛还陷在那种悲哀狂乱之中，无法自拔。

  他心上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与绝望，只能伏在地上，用嘶哑的声音颤声说道：&1dquo;皇上，臣罪该万死，不求皇上饶恕，只求皇上降罪于我一人，不要祸及王家。此事全都是臣一手策划操纵，就连皇后&he11ip;&he11ip;当时亦是为臣所迫！”

  皇帝劈头打断他的话：&1dquo;你不用为旁人开脱，只要从实招来！”

  &1dquo;是&he11ip;&he11ip;”王麟伏地，将自己的额贴在冰凉的青砖之上，声音绝望而悲凉，&1dquo;皇上，当年侯景之乱后，王家元气大伤，子嗣凋零。到十二年前，王家只余得男孙四五人，其中唯一有望的，也就是我的蕴儿一人，然后，便是当时在您身边的，郓王妃王芙&he11ip;&he11ip;”

  皇帝想了一下，才说：&1dquo;我记得，可惜她命薄，在我身边半年多就去世了。”

  &1dquo;当时，皇上还是郓王，被先皇迁出居住在十六宅。王芙去世后，王家痛伤之余，又不愿失去一个王妃之位，想着您或许能因为王芙而对她的姐妹亲眼有加，于是便又邀请皇上来做客，在席上让我们王家的几位姑娘与您相见。”

  皇帝微微点头，他的目光转向皇后，见她如泥塑木雕般坐在椅上，不言不语，只用一双茫然而大睁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已经清醒过来了，但明知事情已经败露，无法再做其他手脚，于是便只望着皇帝，目光中有卑微的乞怜，亦有哀伤的悲切，泪盈于睫，不肯说话。

  皇帝看着此时茫然失措模样的皇后，十二年来陪伴他一步步走来的女人，如被人揉碎的白牡丹般泛着微黄的痕迹，让他既怒且伤，又忍不住咬一咬牙，将自己的脸转了过去，不愿看她。

  &1dquo;那一日，我家大小几位女儿都在皇上面前，可皇上却只神情平常，谈笑自若，我们知道您身边又有了郭良媛——就是如今的郭淑妃，而除了王芙之外，王家中并未有特别出色的女子，所以您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也是正常。当时&he11ip;&he11ip;皇后由人介绍，只说是家境落魄的良家子，正在我们府上教习几位姑娘学习琵琶。我们&he11ip;&he11ip;便让她出来给您演奏一曲琵琶，以结束宴席。”王麟苦涩道，&1dquo;可谁知，皇上对她一见钟情，并问微臣这是我们王家哪一房的姑娘，臣&he11ip;&he11ip;臣一念之差，当时亦不知自己为何鬼迷心窍，竟说是我们长房庶女王芍&he11ip;&he11ip;”

  &1dquo;然而她进入我府上时，一切户籍文书俱全，不像伪造。”皇帝冷然道。

  &1dquo;是&he11ip;&he11ip;实则，王家之前恰好有个女儿王芍，因为身体不好而舍在了道观，但在那日之前不久便去世了，但户籍依然在琅琊城，未曾注销。臣&he11ip;&he11ip;臣见皇上当时如此喜爱她，只想着找个清白身份送给您，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把几个见过她的女儿和身边人都送回琅琊去就好了。而我们王家或许又能出一位王妃，对于如今日渐式微的王家来说，真是万分迫切的好事&he11ip;&he11ip;于是臣便与她商议，皇后她&he11ip;&he11ip;她也应允了。”

  &1dquo;不算什么大事&he11ip;&he11ip;”皇帝怒极反笑，冷笑着转头看王皇后，&1dquo;只是你们都没有料到，朕竟如此爱惜她。十二年来，她从一个王府承徽，到宫中王昭仪，又到王德妃，最后竟然诞下皇子，成为王皇后！”

  第51章乱花迷眼（3）

  黄梓瑕默然站在李舒白身后，望着坐在那里的王皇后。

  十二年来人生剧变，她青云直上，从琵琶女到皇后，一步步走来也算艰难，可偷来的东西，毕竟要还回去，一夕之间被颠覆后，却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

  而王麟直起身子，老泪纵横对皇帝说道：&1dquo;臣&he11ip;&he11ip;当时真是万万没想到&he11ip;&he11ip;会有如今这一日！自皇上登基之后，臣一直夜不能寐，到受封皇后之时，臣更是寝食难安，数年来日日夜夜备受煎熬，只怕事情败露&he11ip;&he11ip;臣想，皇后殿下的日子&he11ip;&he11ip;恐怕未必比臣好过，皇上，臣自知万死，但请皇上体念皇后亦是为臣所胁迫，后来更是骑虎难下，也是身不由己&he11ip;&he11ip;”

  &1dquo;不必说了。”皇帝微抬右手，制止他再说下去，&1dquo;若你们真的如此不安，又如何会在十二年后，还要再上演同样一场李代桃僵的戏？你们真当朕容易被你们蒙蔽？”

  王麟顿时悚然，浑身冷汗，身如筛糠，不敢在说话。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王皇后，终于开口，声音喑哑缓慢，轻轻说：&1dquo;此生此世，能遇见皇上，便是我最大的幸运。这十二年来我纵然日夜担忧，怕皇上得知真相后厌弃我，但在苟且偷生之时，我又何尝不自觉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