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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姜离,徐老夫人扯出一丝淡笑,混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她,姜离径直道:“听夫人说老夫人病得严重,那便不耽误功夫了,先给您请脉吧。”
徐老夫人表情明快了些,“也好,听闻姑娘医术高明,可起死回生,老身这病也实在是没法子了,若姑娘可治,老身或可多活两年。”
小丫头搬来圆凳放在榻边,姜离上前落座,正接过怀夕递来的脉枕,鼻端却忽然嗅到一股子有些熟悉的异香,她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没找到异香来处,却在罗汉榻旁的案几上看到一本半翻开的佛经和一碟未吃完的桂花栗子糕。
她敛眸道:“请老夫人伸出手来。”
景氏上前帮徐老夫人挽起袖口,姜离凝神问脉,不过片刻,道:“老夫人除头痛,应还觉齿痛,额际有脉跳不止,耳后应有热涌之感,四肢也多有逆冷。”
徐老夫人身上正搭着厚厚的绒毯,闻言神色骤然郑重起来,“不错,姑娘说的不错,确有此状,这头风每每发作便觉齿痛难当。”
姜离道:“老夫人年轻时受过大寒,寒入骨髓后寒邪入肝,上逆犯脑,到了冬日尤其头痛、齿痛,老夫人此前所看的大夫多是用温补中和之法,但他用药过重,未曾调经活络,使得热邪淤积,令耳后动脉搏动较甚。”
姜离起身来,“请老夫人躺下。”
徐老夫人此刻已不敢小觑姜离,立刻平躺下来,姜离上手在她额际耳后几穴按捏片刻,道:“开方之前我需施针放血,老夫人可愿?”
“放血”二字令屋内几人色变,但徐老夫人被此病折磨已久,定了定神道:“姑娘尽管治,老身总要试试才知——”
姜离点头,待怀夕递上针囊,先取寸长银针往徐老夫人耳后刺去,针刺三分又深浅轻拨,很快便见一星黑血冒出,待擦净淤血,又换一侧同样施针,另侧也冒出黑血来,这时姜离又令老夫人脱去鞋袜,又取足厥阴经行间、太冲、中封刺之,见太冲穴流出黑血,方才再往足太阳经与阳明经针灸。
如此两刻钟之后,姜离取针问:“老夫人现下感觉如何?”
徐老夫人睁开眸子,下意识往额际和耳后摸去,又轻合齿关,惊叹道:“几处跳脉之地平静了许多,头痛似有减轻,牙齿也没有那般痛了。”
姜离收起针囊,“我再开一方老夫人一日三服,连服七日当可去病四分,老夫人此乃沉疴,根治极难,其后以调养为重。”
徐老夫人半坐起来,“好,自听姑娘的。”
姜离要来笔墨,行云流水般写下方子交给景氏,景氏看后轻声称奇,“姑娘用药也颇为简朴,都是极常见的药材,外面都说方子越简单大夫医术越高明,看来真是如此。”
姜离道:“真正治病的方子本也不复杂。”
她命怀夕收拾医箱,又对徐老夫人道:“老夫人气逆在肝,切勿大怒大悲,若头痛欲裂却难寻痛点,伴四肢逆冷至膝,便为凶兆,切要警惕。”
景氏连连应好,姜离看了眼天色便提告辞,徐老夫人忍不住问:“那老身可还需施针?姑娘这刺穴放血之法,可有何来处?”
姜离牵唇道:“暂无需施针了,这法子是我江湖师父所教,我也不知来处。”
徐老夫人点头,又吩咐景氏,“你替我送薛姑娘。”
景氏应是,带着姜离原路返回,没走几步,景氏自袖中掏出个分量不轻的锦囊,“薛姑娘医术不凡,这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姜离点头,怀夕便上前收下诊金,掂了掂轻重,心底咂舌。
这时景氏默了默道:“听说姑娘还去过寿安伯府上替他们的大小姐诊病,敢问姑娘,他们大小姐患了何病?”
姜离淡淡道:“病患之病况乃其私隐,请夫人见谅我不能相告。”
景氏面上闪过尴尬,又扯出一丝苦笑,“无碍无碍,是我唐突了,我是想关心那孩子来着,您自不该说……”
一路出府门,景氏将姜离送上马车才返身回去。
待马车走出徐府所在的长街,怀夕忍不住道:“姑娘怎么不问?”
姜离正在沉思,闻言道:“问什么?”
怀夕愕然,“自然是问和付姑娘有关的事啊,那位老夫人看着不好说话,但徐夫人瞧着是能与您说道几句的,她说关心付姑娘,看着倒不像作假。”
姜离道:“看病是看病,不为探问私密,并且,我也不必多问了……我们来之前,徐老夫人身边应有位姑娘作陪。”
怀夕吓一跳,“姑娘?可徐府不是只有徐公子一个孙辈吗?”
姜离语声清幽道:“罗汉榻边的案几上放着翻开的佛经,书页上还有折痕,是有人刚刚在看的,可那佛经上的字极小,必不可能是老夫人自己看,而佛经旁还有未吃完的糕点,老夫人是严苛性子,一般的下人不可能当着她的面用点心,而我在罗汉榻边落座时,闻到了一股子有些熟悉的异香,只是想不起那异香在何处见过。”
怀夕奇怪道:“什么样的异香?”
姜离仔细回忆着,“不是普通女子用的花香沉香,而是药香,里头姜片和广藿香的味道尤其重……”
说至此,姜离目光一凛,“广藿香……”
她轻喃一句,似想到了关键处,但她眉头越皱越紧,显然还有疑难,怀夕不敢打扰她,一路上安静着未再出声。
如此回了薛府,姜离将门房上名叫长恭的小厮唤来了盈月楼。
她拿出一张刚画好的画样,吩咐道:“你帮我跑一趟荣宝堂,问问他们近两月可打过这样一对珊瑚耳珰,顺便帮我探探怀贞坊徐将军府上那位老夫人的出身,若我们府上有人问起,你只说帮我采买饰物便可。”
长恭本是薛府家生子,因父母故去的早,未得过正经差事,如今只在门房做跑腿打杂的活儿,而眼前这位大小姐待人和善,又素有盛名,若得她青眼,往后在府中也算有了倚靠,长恭连声应是,忙不迭出了盈月楼。
怀夕不明白,“姑娘这是要查什么?”
“若没有猜错,我恐怕要找到造谣阿慈的始作俑者了。”说至此,姜离眼底生出几分寒色,似还有些难以置信,“竟用着广藿香……”
她兀自呢喃,可忽然表情一变:“等等,广藿香,香——”
她似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将昨夜得来的药粉寻出,又拿了竹镊仔仔细细地分辨,某一刻,她神色一振道:“原来不是寻常之药——”
怀夕未曾明白,但姜离已等不住,她一把抄起斗篷道:“走,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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