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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长城告别临冬城的家人已有数日,这里确实如她姐姐告诫的那般,已经不是以前的荣誉之地,而是充斥强奸犯、盗猎者、杀人犯、小偷的黑团伙。白天时,他被艾里沙索恩爵士和一众黑衣兄弟羞辱。其他更难堪的还有杂种、雪诺大人各种侮辱人的称呼在他耳边萦绕,他们或许觉得这是在表达亲近。
即使他在最擅长的战斗中,他也无法感受快乐和荣耀。对战时,即使他胜出,也得不到任何赞扬,与他几乎同时加入守夜人的同伴们敌对他,而在训练任务以外,他还要被安排处理各种事务,砍柴、照顾马匹、报信、打扫卫生,总之,他现在恨透了这里,这不是什么可以获取荣誉的地方,而这些,他父亲,艾德史塔克从未向他提起过,想到这点,这个夜就更冷了。
也许真心爱他,真心关心他的只有他的姐姐,那个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姐姐。他在这黑暗中闭上了眼睛,几乎能够听到黑衣兄弟们或深或浅的呼吸声,听到风的呼啸声。他应该找个没人的塔楼独自安睡,他想。他抛开这些,忍不住回忆在临冬城的日子。
在史塔克夫人的家中,在她的城堡里,他永远都是一个外人,纵然罗柏和艾莉娅始终将他视为兄弟,但他与这个家日感隔阂,在姐姐不在的时间里,这种感受尤其深刻。
她也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种氛围而选择离开的吗?
如有可能,他希望在临冬城中永不与史塔克夫人相对,但这点往往不能如意,让人倍感痛苦。那是一双带着剑的眼睛,而他早被切割得千疮百孔,相比获取荣誉,可能他更想逃离。也许姐姐从不在乎这种感受,但他做不到。
他回想起姐姐从海外安全归来时的事,他是多么高兴啊,他甚至想站在临冬城的塔楼上大声呼喊。整个世界,这是唯一与他共享全部血脉的血亲,可以穿越时间,穿越地域。她回到临冬城那天,他与父亲、罗柏一起在外狩猎,狩猎结束,他抛下他们,偷偷告诉胡伦后,策马先走,固执地争取在这些人中,第一个见到她。他无法忍受当她与父亲、罗柏怀抱时,他还要在旁边等待,他更怕在见到她时会大声哭出来,让父亲和兄弟们见笑。有些东西他无法与除这个姐姐以外的人分享,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他以为见到她时他会像以前一样向她倾诉,可人到眼前,什么也说不出。她分明已经是个伟大领主了,而他只是个使用训练剑的愣头青。
人们说私生子长得快,可现实是私生女更快。就这几年的时间,姐姐已经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大女孩模样,她现在已是一个成熟干练的女性,是个高挑美丽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是前无古人自我加冕“爱与美”的王后,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他的姐姐。作为弟弟,他讨厌她周围那群佣兵、士兵、军官看她的眼神,讨厌他们时刻找机会围绕她叽叽喳喳。
他还记得,在临冬城再次看到她的情景。看到她时,他想冲过去,像拥抱艾莉娅那样拥抱她,但这个全新的姐姐在他眼前时,他突然犹豫了,整个人在进退两难的尴尬之中,但姐姐看到他,便从人群中奔出,将进退失据的他紧紧拥抱,哈,多么美好的拥抱,这感动的瞬间填满他千疮百孔的空洞,他本该让感情徜徉流淌,但拥抱的那一刻中,大部分时间都被他用来阻挡泪水了。他感动极了,也委屈极了,无尽的无人可以诉说的苦楚在心中回荡,若不是众多眼睛看着他们,他一定会痛哭流涕,那一刻,他不再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样子。
她真的只是姐姐么?那个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在被母亲抱着。从那天后,他梦中母亲的脸总算不再模糊不明了,她有着黑色柔顺的长,美丽的脸庞,温柔的目光带着北方的野性,对着他慈祥地笑。他知道,这是按照姐姐的样子想象出的母亲。或许他们本该就如此相像。
在容貌上,她们达成了一致,在对待他上,她也是按照一个母亲在要求自己。她甚至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未来。他觉得她在开玩笑,可她随手扔过来一张维斯特洛和厄索斯大6的地图,告诉他,“你想要哪个城堡,我就给你哪个”,仿佛她是七大国的女王。他想要临冬城,可那是他父亲的,也将是罗柏的以及他孩子的,他想着自己熟悉的城堡,可那些到嘴边都显得索然无味,想到这他就羞愧,“我哪儿也不想要,”他笑道,“或许我想要长城。可长城也不需要你来给啊。”她只是轻笑,无奈摇摇头,像个哄孩子的母亲。
抛开小时候,她身材实在太小,难以让人想到外,其他时候,她都扮演着他母亲的样子。他现自己竟如此后知后觉。
他记得在他更小的时候,她就用稚嫩的语气教导罗柏和他,告诉他们怎么训练去达到罗德利克教头的要求,教授他们怎么搭弓射箭,如何调整姿态让马跑得更快。更多的时候,她还监督和督促罗柏和他如何读书认字,默写和背诵,他和罗柏都讨厌这个事。他一直以为那是父亲和公爵夫人的指示,还和罗柏一起对她怀恨在心。更大一些的时候,则是她在校场反复蹂躏他和罗柏,偶尔还要加上席恩,罗德利克教头每每羞于观看。他和罗柏想各种招术以求击倒她,但从未成功过,好像整个童年就在这种同仇敌忾和接受她文武教育中结束。
更大一些的时候,姐姐开始怂恿他一起离开临冬城,去往南方。他确信,她还脑子正常,没有尝试拐骗罗柏。那个时候他还在对抗的情绪之中,并不愿意搭理她这种不着边的鬼话,她以为他在害怕,信誓旦旦说,“不用怕,由我保护你,不会有危险的。”
她虽然在比武、学习等各个方面优胜,即使不突出的项目,他也知道她在藏拙,但仍为她的冒进而深感震惊。他忘了拒绝的具体原因。是纯粹抗拒,还是不愿拖累她,还是出于走出临冬城的恐惧,抑或兼而有之?总之,在她几次请求都被拒绝后,她在大伙忙碌时期的某个清晨消失了,三天后人们才在她的书房现留书。
简单的一句话,“我要四处走走,不要找我。”但实际是,“我要出海看看,保密哦。”他辛苦为她保守秘密,又秘密为她担心。他没有向父亲及史塔克夫人透露她的行踪,他没做姐姐的叛徒,至少这点他做到了。
或许我该随他一起去君临,该随他一起在大海航行,去往极东之地,像他的手下一样神气,让罗柏大吃一惊。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的邀请,收获的是遗憾。但很快他又第二次拒绝。
这一次她说,她要用手中的力量创设一个新的家族,她甚至已经设计好家族的纹章,设计好家族的族语。她告诉他,她永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儿育女,他会是她唯一的继承人。
人们知道她手中长船有三十余条,但实际上更多,她在自由贸易城邦有多处产业,凭借这份力量,无论是新建自己的城堡还是获封一块领地对她来说都不是难事。这显然是个十分容易实现的目标,她至少没有再扔给她。
想起那时候的答复,他羞愧难当,即使在这个黑夜中,他依然脸上烫。“不,我要凭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我要加入守夜人的部队,在长城,用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生命去获取荣誉。”这是他给她的答复。
而他姐姐听完,只是耐心向他解释,向他反复说明,他的力量可以用在其他地方,他的荣誉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获得。他还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受人尊敬,而他只像听着老人唠叨一般,别扭地傻傻坚持。
我可真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我究竟在坚持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她无奈,似乎妥协了。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睁开眼,让临冬城的回忆消散,窗外冷风呼呼,旁边的黑衣兄弟已经入梦,或许不会香甜,但已平静下来。他思绪重重,无法入眠,想要左右翻滚,可是担心再吵醒某一个,打扰他的孤独,只好保持姿势不变。他安静听着房间外的风声。
冷风呼呼像是牵着他不断吟唱:
“夜已深,孩童沉入梦乡。
为何你还不入睡?我思念远处的家乡。
夜已深,弯月藏于山梁。
为何你还不入睡?我想念已逝的亲娘。
夜已深,大地陷于苍茫。
为何你还不入睡?我的前路茫茫,冷风呼呼为我话凄凉。”
他闭上眼,眼泪被推出,顺着眼角滑落,他深深呼了一口气,防止抽泣。睡不着,他只能回忆,平息无休无止的风声随想。
他记得他的第三次拒绝。他看到了姐姐罕见的失态,也看到了自己幼稚的愤怒。那是在他即将离开临冬城随叔叔班扬史塔克一起去往长城的前一晚生的事。
那晚,她再次找到他。“不要去长城不要加入守夜人,随我一起,或是出海,或是南下,或是去做流浪骑士,都可以。你想要看长城我可以陪你,你想要的看维斯特洛的哪个城市,我们都一起去,你想要看厄索斯么,那里城市也有很多,我们都可以去看看。反正,不要加入守夜人,你随我一起。”她没有再提出什么家族,什么纹章,什么族语,也没有说什么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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