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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却见环春掩嘴笑,问她笑什么,环春才说:“奴婢想啊,您这话可不能去跟皇上说。”
“说不得?”岚琪不懂。
“因为皇上一定又要问,你真的明白了?你明白在哪儿了?”环春学着平时玄烨嫌弃自家主子笨笨呆呆的模样,那眼神竟还学得惟妙惟肖,气得岚琪撅嘴说不出话,过会儿拉着玉葵和香月走,“咱们不理她了,你们俩今日也不许理她,不然我跟你们急。”
主仆三人嬉闹着往钟粹宫回去,因不得不路过佟妃的殿,到了跟前自然也收敛低调一些,可刚要走过去,却见承乾宫门口吵吵闹闹,岚琪一时好奇往那儿瞧了一眼,但见一个宫女被摁在地上,一个小太监撸起了袖子正左右开弓地扇巴掌,宫里头素来有打人不打脸的规矩,怕的是万一脸上丑陋惊扰了圣驾,可真要打,也没人拦得住。
“主子,咱们别管闲事。”环春拉了拉岚琪继续朝前走,到了钟粹宫关了门才继续说,“佟妃娘娘脾气不好,打骂奴才是常有的,就算有人要管也轮不到咱们啊。”
岚琪明白,只是觉得那宫女可怜,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她自然就想起自己才入宫时的光景,可惜她人微力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挨打。
之后换了衣裳,洗手在窗下写字,许是大病初愈,又在外头晃悠好半天,手里颤得厉害,便想歇一歇,外头却有人来,玉葵进来说:“针线房的人来了,您前些日子病着,一直没能量着尺寸。”
岚琪笑悠悠说:“他们量了便量了,可别告诉别人知道,特别是万岁爷那儿。”
她这一病瘦了不少,旧年还对皇上说自己的尺寸宽了好些,可病起后穿衣裳,无不在身上晃荡,这会儿宫女们给她量尺寸,也笑着说:“乌常在可又瘦了,不过您身量可长高些了呢。”
“是吗?”岚琪拉着香月比划,香月笑,“奴婢也长了,主子和奴婢比可不成。”
因将布常在也请来一起在这里量了,她们几个人打了帘子进来,只听布常在问:“外头那个小宫女是你们的人吗?怎么脸上肿成那个样子,还领着在外头走,撞见上头可就不好了,赶紧让她回去吧。”
岚琪听见,便自己走出来,才掀开门帘就看到那小丫头站在院子里,手里捧着针线篮子,身形瘦小单薄,脸上肿得吓人,很是可怜。
针线房为的嬷嬷便叹:“刚才去佟妃娘娘那儿,娘娘让给做一套衣裳,正给量尺寸,这丫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奴婢回过神来,娘娘已经喝斥人把她拖出去打了。因二位常在这里是最后一处,伺候好了您二位,就要回去的,怕她一个人在宫里瞎走冲撞了谁,才带过来,不想还是惊扰了二位主子。”
这老嬷嬷倒是和气心善的人,一边说一边就要给岚琪和布常在行礼告罪,岚琪忙叫环春搀扶住一旁坐着喝口茶,又转身挑起帘子看看,那小丫头若说可怜是必然的,不过站在那里脊梁挺得直,没有哭也没有惊恐,小小年纪很不一样。
“我这儿有些药。”岚琪说着指了玉葵去拿,要说那些创伤药,还是她挨太皇太后打的时候多出来,所以拿来了又担心会不会坏掉,玉葵说那些开了用过的早就扔掉了,这些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太医说过放几年也不要紧。
“嬷嬷拿去给那孩子用吧,瞧着怪可怜的,你们也不方便找太医。”岚琪让玉葵给了,老嬷嬷便要喊那宫女进来谢恩,岚琪让免了,“她心里一定不好受,我给她药也不图她来磕个头。”
布常在则问:“看着年纪很小,宫里近来选的宫女怎么年纪越来越小了?”
嬷嬷应着:“这孩子家里犯了事儿,全家都给抄没了,所以这个年纪也给送了进来,叫奴婢说,在宫里总比在外头好些,一样做伺候人的事儿。很灵巧安静的孩子,别看岁数小,手上功夫可不弱,奴婢难得遇见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所以就亲自带着了。”
“怪可怜的。”布常在幽幽一叹,“不过能遇见嬷嬷您,也是她的造化。”
针线房的人不久便散去了,布常在和岚琪说一会儿话也自己去歇着,小宫女的事众人渐渐也淡忘,毕竟宫里头这样的事太多,时间久看得惯了,也就麻木了。
不知不觉春色散尽,初夏来临,端午节前的日子,岚琪都在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因高兴朝廷越来越有安定之态,端午节上要穿苏麻喇嬷嬷亲手缝的衣裳,可嬷嬷也有了年岁,针线上偶尔看花眼,都是岚琪在边上帮忙打下手。
太皇太后每天闲着就来敦促他们,嫌这里针脚不细腻,嫌那里配色太俗气,这日苏麻喇嬷嬷笑说:“环春跟奴婢讲,近来她家常在越会磨人,整天欺负她们几个,奴婢觉得,可不就跟主子您学的,奴婢都这把岁数了,您还当年轻那会儿使呢?”
太皇太后却疼爱地搂着岚琪说:“学我好,就数她们最会欺负人,咱们娘儿俩不学得厉害些,怎么镇得住?”
“皇祖母要镇得住谁?”说话功夫,却听见玄烨的声音,进门瞧见岚琪也在,心里更喜欢。他近来忙得连给祖母请安的时间都没有,心里本十分愧疚,可听说岚琪几乎天天在跟前,就也放心了,没想到今天来又撞见她在,皇祖母则笑呵呵挽着自己的手让瞧瞧还在缝制的衣裳,“你快替我说说苏麻喇,我这年纪了还非要我穿这么鲜亮的颜色,太不稳重。”
玄烨瞧见作的吉服上多了许多正红的花纹,皇祖母寡居多年,几乎没见过她穿鲜亮的颜色,这一身确实很鲜,他未觉什么不妥,又听苏麻喇嬷嬷说:“皇上若也觉得好,还不如帮着奴婢劝劝主子呢,奴婢从主子在乌常在这个年纪时就跟着了,如今每天看着乌常在鲜亮活泼,就也想看看主子再穿这样的颜色,您说主子放着针线房的宫女不去差使,非要磨奴婢做一身衣服出来,奴婢还不能挑个颜色了?”
玄烨欣然颔,转过来却见岚琪在边上傻乎乎地笑着,不禁瞪了她一眼,岚琪瞧见,默默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不理睬他,太皇太后却看在眼里将她朝前推了推,嗔怪孙儿:“你们俩在我面前眉来眼去做什么?去那里坐着说说话吧。岚琪,皇上累了,伺候他喝碗茶润一润。”
玄烨便来里头歇下,在祖母跟前他时常这样放松不拘谨,在炕上盘膝坐了,一手支着下巴看岚琪冲茶,见她从罐子里舀出一些琥珀色带着星点玫红的蜜,热水冲开,勺子轻轻搅拌时,便有花香袭人,好似被烈日吓走的春色又回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朕第一次瞧见。”玄烨伸手过来,却故意捉了岚琪的手,人家把茶碗塞给他,自己就退到一边去坐下了,小声嘀咕着,“太皇太后在外头呢。”
玄烨乐不可支,不再欺负她,自顾自喝了两口,又问:“是什么茶?”
“是嬷嬷自己做的百花蜜,里头红色的东西是腌制过的花瓣,具体是什么臣妾也不知道,不过嬷嬷送了臣妾一罐子,皇上下回想喝可以……”说到这里,岚琪顿住,她总觉得自己和皇帝不曾分开过,哪怕又已经好久没见了,可还是会如从前那样,自然地请玄烨去她殿里喝一碗蜜茶。
玄烨伸手,岚琪起身走到他跟前,两手相握,玄烨掌心的温暖在这已有些闷热的初夏里竟不觉得腻人,暖暖的一直往她心里钻,却听皇帝说:“那些你自己好好吃着,这个对身体好。回头跟嬷嬷学着怎么制,往后朕只吃你做的。”
看见眼前的人欢喜地笑起来,玄烨晨起忙碌至今的疲倦都散了,又喝了半碗茶,问岚琪近来身子好不好,两人轻悄悄说会儿话,不久太皇太后便进来了,瞧见两人安安静静的,还手拉着手,嬷嬷先忍不住笑,指着玄烨的手说:“主子瞧瞧。”
两人赶紧松开了,岚琪满脸通红地来搀扶太皇太后也坐下,玄烨便起来说要走了,祖母也不留他,知道他忙碌,自己拉着岚琪满面欢喜地说:“前头忙,就不要惦记着我这里,这孩子知冷知热地在身边呢,皇祖母什么都好好的。”
玄烨笑着行礼告辞,苏麻喇嬷嬷把岚琪往前推一推:“乌常在不去送送吗?”
岚琪赧然笑得眉毛弯弯,也不再客气,跟着玄烨出来,一直送到宫门前,玄烨叮嘱她天热不可贪凉,便走了。
转身再回来时,太皇太后要歇午觉,她帮着伺候好便与嬷嬷一起赶工缝制衣裳,嬷嬷也有了些年岁,岚琪劝她打个盹,自己则专心致志挑着针脚。可手里功夫做了一半,却现绣线不够用,见嬷嬷睡得正好舍不得惊扰她,自己出来问别的宫女,说嬷嬷一早知道绣线不够,已经着针线房准备,只是太皇太后这里用的线极金贵,不是立时立刻就能有的。
“许是有的不多,怕送来少了挨骂,才不敢立刻送过来。”岚琪正好觉得身上僵硬,想出去活动一下,叮嘱小宫女们不要惊扰太皇太后和嬷嬷休息,便与环春几人往针线房去,也想亲自挑一些绣线来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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