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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蓁”,取自《诗经》《周南·桃夭》篇“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之句。
此二诗无不是他昔年所教,一个是男孩名字,一个是女孩名字,连各自的小名也已备好。
桓羡心头一恸,彷如有锋刃朝着本已溃烂的伤口扎进去。他轻声唤她:“栀栀……”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没有回应,就像是彻底忽视了他这个人一般,他有些尴尬,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悄然抽去:“教栀栀写字好不好?”
语罢,握着她手,提笔在洒金素笺上郑重写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是汉诗《留别妻》。字迹似芙蓉清丽婀娜,是她幼时他惯常教她练习的卫夫人簪花小楷,真如并蒂芙蓉一般,写得嬿婉同心、缠绵悱恻。
末句,则是他有如崇台丽宇刚健挺峻的字体:
姜羡与薛稚永结同心。
薛稚的目光落在那“夫妻”二字之上,眼眶极突兀地漫上泪水,模糊视线。
她和谢郎的姻缘已经没有了。
都是因为这个人,眼下,他竟还要她与他永结同心!
他温热的呼吸还匀匀洒在颈后,在这倒春寒的天儿,结成片片寒气,尔后,耳畔响起他清沉如玉石的声音:“栀栀。”
“我想过了明路了。”
“孩子的事是我不好,我们成婚,让我用余生好好补偿你,好吗?”
清清冷冷的一声,有如窗外檐下坠着的铁马,在风中飘忽虚妄。
薛稚眼中的泪水一瞬便流了下来,滴在笺纸上,打湿字迹。
她回过头来,眼眸含泪:“桓羡,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拆我婚姻,辱我尊严,杀我孩儿,你害我害得这样惨,又为什么觉得一句成婚就可以一笔勾销?我稀罕这段婚姻吗?”
“栀栀……”
他有些慌,从来飞扬跋扈只有他讽刺训斥别人的人,这一刻竟可说得上手足无措。
薛稚又神情激动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那根本不是你的孩子、是谢郎的孩子,所以事情就可以轻描淡写地过去?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却以为和我成婚、再把我关起来强|奸出新的孩子就可以掩盖?桓羡,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这件事,我绝不会原谅!”
说完,她奋力地推开他,起身离开,连狐裘也遗落在地。
桓羡立在内室之间,脸上火辣辣的,分明殿中地龙烧得暖热,却似身处寒风之中,心似枝头落叶颤栗。
其实她并没有说错。
起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从前便不肯接受他,这些日子以来却为了这个孩子如此伤心,会不会是因为——那是谢璟的孩子。
毕竟算着时间,那孩子是他们在会稽的时候有的,他并不能确定,她和谢璟有没有过……
但这个念头仅仅只在脑海中出现一刻便被否认了。她那时候质问他的悲愤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也许她并不爱他,但那毕竟也是他和她的骨肉,女子对待自己的孩子,总是格外心软的。
就像阿娘,分明对桓骏没有感情,却可以为了他,一直忍辱负重。
何况事发之前,她待他的态度分明已在好转……是他永远地错失了这个孩子,也永远错失了与她重归于好的机会。
内室间,薛稚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恸,扑在床帏之间大哭起来。
方才那些话虽是质问他,又无不如钢针次次扎在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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