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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
她仍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
“他有心为张显求公道,也知晓蜀青知府在他眼皮底下与人勾结,但偏偏他手中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害死张显的,并非于娘子夫妇。”
折竹的声音很轻,在满庭雨声里,只有她能听得清。
“所以我这个‘田明芳’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田明芳’入了岑府。”
商绒望着他,“折竹,你想去找真正的田明芳。”
“你我住的客栈,便是田明芳与张显入城时住过的那间,她与张显形影不离,何以张显死,她却无故消失?”折竹的目光无声垂落,盯住她始终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因梦石还不松口,故而明面上,当日诗会上的所有人此时都还羁押在牢内,若真正的杀人者就在其中,他得了田明芳在岑府的消息,必然会有所反应。”
张显与当日诗会上的所有人都不算熟识,虽然他们都在冶山书院,但那些人大多出身好,又有些是中了举的,唯有张显出自寒门,是个秀才。
他们既瞧不上张显,又为何会邀其一道饮酒论诗?岑照想必也觉出其中的蹊跷,何况他知张显为人,也知于娘子夫妇为人,知府那边的说辞还蒙骗不了他。
所以此案的症结,便在于失踪的田明芳。
而今栉风楼中跟随折竹而来的人自刘玄意死后便回去一半,剩下的,也已跟随姜缨去探查妙善道士的旧闻。
他如今身边尚无可用之人,为保全商绒,便只能先将她留在这里。
岑照需要证据,而他也需要借岑照找出证据。
“我该早些告诉你,不必演得那么认真,”
折竹想起方才她进门时对岑照说的那番话,他扬眉,盯着她,“否则,你也不会连‘显郎’都能叫得出口。”
“我……”
商绒的脸颊红透,她嗫喏着解释,“我听于娘子是这么唤她夫君的。”
“不要什么都学,”少年轻轻晃一晃衣袖,她的手也跟着晃,他说,“我今日将你的眉画得格外丑,没人会多看你,你让岑照给你备一桌好吃的,等我回来接你。”
少年的眼睛弯弯的,“你再不松手,梦石的手就保不住了。”
商绒瞬间想起那个血腥的梦,她一下松开他的衣袖,迎上他那双干净又漂亮的眼睛,说:“折竹,你一定要小心。”
岑照在厅堂内喝着热茶,悄然注视着庭内那少年撑着伞将那姑娘送回遮蔽了风雨的檐下,随即转身离去。
“姑娘,雨天湿冷,快进来喝茶取暖吧。”
岑照说着,便朝立在门口的女婢招了招手。
那女婢无声垂,上前扶住商绒的手臂,轻声道,“姑娘,快进去暖暖身子吧。”
岑照再不唤她‘明芳’,在厅堂内坐了一会儿,见她捧着茶碗垂着脑袋不说话,他便温和笑道:“我观姑娘眉宇间有些疲倦,不若便先去厢房休息,今日姑娘是贵客,我府中必是要好好准备一桌席面的。”
岑府的厢房比客栈的上房还要宽敞舒适,但商绒躺在温暖的锦衾里,却始终未能入睡。
一场雨一直滴答到夜幕降临也没个完,商绒睁着眼在厢房内躺到天黑,有人来唤,她才起身去厅堂。
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淌,厅堂内摆满一桌珍馐好菜,却只有岑照一人坐在桌前。
“瞧着姑娘怕生,所以便没让我那些儿女孙辈们一道来。”岑照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她端茶漱口,又在盆中净手的姿仪,竟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多谢晴山先生。”
商绒低说道。
一老一少坐在桌前一时无话,商绒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女婢夹来的鱼肉,抬眼却不经意在那博古架后隐约看见多幅字画。
其中有一幅的字迹,她曾经每日清晨都会在自己的案头看见。
“姑娘在看什么?”
岑照忙着夹烧鹅肉吃,冷不丁见商绒放下筷子,便抬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只是好奇,”
商绒回过神,故作平静,“听闻晴山先生不喜玄风,家中怎会有一幅青词。”
岑照倒是没什么神情变化,他搁下筷子,擦了擦手,道:“旧友所赠,岂能因我之好恶而拒绝他的一番心意?他要送,我便收。”
“道不同,也能为友吗?”商绒转过脸来,问他。
“若一开始道便不同,那自然不能,”
岑照的笑意收敛了些,也许是想到了送他那幅字的旧友,“若他是半途改道,便要看他是否心甘情愿。”
“我自能心无挂碍地做我自己的选择,”檐外雨声拍打着碧瓦栏杆,岑照侧过脸来,迎向那淋漓雨幕,“可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循心而活,我虽惋惜,虽气恼,却……也能理解他。”
岑照也不知为何,对着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竟也在三杯两盏酒后吐露了些许心事,然而提起这些往事,他便很难不想起六年前自己决心辞官的那个秋夜,他那时才从荣王的书房出来,便遇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他有一个女儿,想来应该与姑娘差不多大,”岑照凝视她,捏着酒杯片刻,又道,“原本我还想应下教他女儿读书的事,若我未曾辞官,只怕已经是那小姑娘的先生了。”
“那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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