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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恨的锤了捶胸口,陈氏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觉得不那么憋闷了,身形微动,打算上前拉起闺女,叫她歇着去,别再累坏了。
可刚走了两步,手臂被一阵大力拉扯,陈氏反应不及,已让人拉扯到了门外头。陈氏扭头瞪眼,看清抓着自己的人,面色一松,随即又狠狠瞪了一眼,使劲儿自个儿手臂扯回来,叉着腰,指着对面那人问道:“你拉我干甚?不会好好说话?”
身形魁梧的汉子,搓着手陪着笑,声音压得低低的,“会,会,我就是想跟你说,闺女她要是想做点儿活,你就让她做吧!整日里闷在屋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说着,秦忠探着脑袋往屋里瞧了眼,只瞅见一对包头的小红绳压在黑鸦鸦的头发上,小小的脑袋晃来晃去的,看的壮硕结实的汉子心里头甜滋滋的,想起闺女日前受的罪,甜中便又泛起丝丝酸涩,口中不由得长“叹”一声。
陈氏冷“哼”了一声,抬手狠狠往秦忠腰上掐了一把,口中不依,道:“现在知道心疼自己闺女了,先前你干嘛去了,沉香被李家那狠毒丫头吓的发了高热,烧了一天一夜,我吓的连眼都不敢眨,生怕有个闪失。幸好这丫头命大,熬了下来,可如今你瞧瞧,你瞧瞧……”
陈氏重重的点着屋里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还记得压低声音道:“沉香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原先好歹还会笑闹几声,可如今,竟跟个木头娃娃一般,若是不问她,她能一整日闷着一句话都不说。她这般性子,咱们倒没什么,自己闺女养着就是,可,可她这样子,若是到了年岁,进到国公府内宅,定要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秦忠满脸的阴沉,思及李家诸人,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恨意,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怒意,“你放心,我都记着呢,咱闺女受的罪,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且等着,早晚有一日,咱们为闺女报了这仇。”
李家蹦跶的欢,不就是仗着李家那婆娘在国公夫人眼前的脸面?可国公夫人一病五六年的身子……说句不敬的话,又能指靠多久?
再者,他是外院的大管事,直接听命于国公爷,李家再怎么蹦跶也不该在他秦忠家里装爷,这害女之仇,是结定了……
他只看着将来便是。
心中思绪飞转,说罢秦忠转头看着屋内长叹口气,再抬眼看着陈氏,斟酌着说道:“李家的事儿暂且记上一笔,这个不急。倒是侍书的差事,我想着……还是推了的好。”
陈氏一听,顿时惊讶的张大嘴巴,眼睛一下子瞪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秦忠一抬手,止住陈氏的话,自顾自急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是好事儿,咱们家侍——沉水丫头将来富贵少不了。可是,这事儿,其实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你也是常在内宅走动的人,见得也不少,这后院里有妻妾相合、一团和气的没头,你好好想想,去世子那儿,现下看着是挺好,可若是将来世子娶妻,到那时候,咱们沉水……还能落得好么?你仔细想想!”
陈氏皱起的眉头一挑一挑的,越是听着神色越是不好。脸上再无一丝先前的欢喜,秦忠眼看陈氏这是听进去了,连忙加把火道:“后院里这事儿,唉——到时候,姨娘什么的说的好听,实则不过还是个奴才,若是不得宠的,连个体面的下人都比不得。咱们沉水又是个爆竹似的性子,她是能受气的人么?咱家闺女虽比不上府里的姑娘,可好歹也是咱们夫妻捧在手心长大的不是,就算是到后院当差,凭着我和咱们大儿的面子,干的也是体面的活计儿,除了那几个不长眼的,也没谁敢故意寻刺儿的。唉……你说,咱们鲜花儿一般的闺女,我一想到日后闺女被上头的正妻磋磨,心里头就难受的紧。那,那是主子,闺女受了委屈,咱们也不敢、不能怎样的。你说,唉——一这得多心疼啊!”
秦忠一声接着一声的“唉”声叹气,只叹的陈氏眉头越蹙越紧,最后险些打了结,心里也拧成一团,难受的说不出。
他们夫妻俩都不是舍了闺女博富贵的人,陈氏想的更是简单,只想着闺女日后有好日子,呼奴唤婢,主子一样的日子不就是顶顶好的日子么!可听男人这么一说,哎——可不就是,这当姨娘的,终归不是什么正道。她好好的闺女,若是日后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妇欺负,这可比挖了她的心肝儿还疼呢!
嗯!不成,绝对不成!她养大的闺女可不是给人糟践的。当姨娘——可不就是给人糟践的么?
这绝对不行!
陈氏死命的摇着脑袋,扯着秦忠的手臂,使劲儿摇晃,嘴里一个劲儿的道:“不成,不成,咱们沉水不去当什么狗屁通房丫头了,不去了,不去了。谁爱去谁去,反正咱们沉水不能去,当家的,你赶紧想法子,推了这差事吧,啊——咱们不去争那份要命的富贵,回头咱给沉水挑个老实的,能好好过日子的,当人正妻总好过给人做小。哎——对了,咱大儿整日跟在国公爷身边儿,他肯定知道,那些个亲卫里头有哪个好的,咱们好好给沉水说门亲事,不去后院跟一群女人争,我可舍不得的。先前是我糊涂了,当家的,你可得赶紧想法子,不然咱们沉水一辈子就得毁了。”
第2章沉水姐姐
这就对了!秦忠心里头道了声好,他早在知道这消息时候,便叫人传话给大闺女,只让她借口家中定下亲事,推了那要命的差事。只是如今,这消息还未曾传出,他自来知晓自家婆娘,是以才拿话噎她一噎,如今心愿达成,秦忠面上不显,可话却一点儿不慢,“你放心,放心,我你还不了解么!这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交给我就好,咱闺女不会去世子院子里的,你瞧着好了。”
见男人一脸自信,仿若胸有成竹,陈氏脸上疑惑渐渐褪去,重重的点了点头,面上渐渐露出笑意,对自己男人,她自是深信不疑。
这厢夫妻俩低声阵阵,屋里头正蹲在灶火旁的沉香,却是愣愣的看着撩起的火势,呆了好一会后,徒然伸出瘦小的手掌,往脚下的柴火上轻轻一掰,放在手心慢慢合上,五指微捻,然后再慢慢张开。
望着手心一团粉末,沉香眼睛瞪得险些突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怔了片刻,她忽的一动,急忙探出脑袋往窗户外头一瞧,见爹娘没往这边儿瞧,心底顿时一松,连忙把手心里东西往灶火里一扔,两手拍了拍,见没什么痕迹了,这才长长的呼了口气,面上又恢复呆滞的表情,一动不动。
沉香看着灶里一跳一跳的火苗,眼睛渐渐迷茫。
她是真的回来了,一身怪力也回来了。
现在,姐姐没嫁人,大哥也没死,她也没有被拐子拐走,而后冒险逃走,毁了容貌,被个老乞丐捡起,跟着他走遍大江南北,深山里头吃苦,却有家不能回。
想着,沉香忍不住摸了摸脸,触手光滑细嫩,跟被火灼烧过得凹凸不平的感觉完全不同,她不用担心爹娘不认她,也不用担心一身怪力被人叫怪物,沉香呆滞的脸上徒然露出一抹笑容,嘴角越咧越大,越咧越大,嘿嘿——真好,真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呢!
英国公府邸南侧,一条窄窄的通道,穿过角门,直直便通到家里奴仆居住的院落。沉香笑盈盈的递给守门婆子五文钱的荷包,得来婆子殷勤的开了门,“侍书姑娘,您这是回家呢!哎呦,几日不见,姑娘越发水灵了,若是在外头瞧见,婆子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呢?”
院子守门的看着不显,实则最是灵通不过,内院一点儿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如今看着眼前姑娘,自然知道人家立马身份就不一样了呢,不赶着巴结巴结怎么行?
沉水拿帕子掩着嘴呵呵笑了两声,一脚跨过门槛,一边儿回头跟婆子笑的爽朗,“妈妈可别夸我,再夸我就得飘天上了呢!您还是叫我沉水吧!太太给了恩典,准我还叫原来名儿。”
婆子一愣,“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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