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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药师摆开架势坐下来,冲阿容示意先好好的把话说明白的时候,阿容就开始泪奔。但是她又不好不说,已经开了这口要再缩回去反而更扎眼,好在也就她和黄药师,要是人多了就是再泪奔她也不敢张这口。
“是这样的,我在一本残篇上看到的,上面有写各种药材不同部位的药效差异。就好比化血藤,新叶效弱,老茎则更好,而红椟则是越赤者效果越好,药效弱的需加大份量,药效强的可以稍稍减量。这也有点像是药性,有温平寒,弱的要以量补益,强的则要减量。”阿容说完就拿了几种药材来,向黄药师细说了这几株药材不同部位有什么样的不一样。
有些药材,光从香气和味道上就可以区分,而阿容拿的就是比较好分辨的。这样一来黄药师竟然也陷入了沉思,拿着那些药材尝了又尝,看了又看,最后说道:“这就是你炼的药效总比别人更明显,更接近药方所预估的效果的原因所在?”
总比……听到这个词,阿容撇了撇嘴,忍住想浑身上下挠的欲望,然后点头应道:“是,但不仅仅是这样。我在外颠沛时,曾见一名售麦青粉的老先生,制得一把好秤,细微的把一两分为五十分,并把这个新的计重名称命名为‘克’。当时年纪小,觉得好玩,就跟在那老先生身边看过一些时日,所以才……”
听完阿容的这句话,黄药师顿时像是想通了什么,张嘴就说:“所以你的手比别人的手更准一些,配药的份量从来没有出现过分毫差错,就算是有累微的差错,现在的药秤也完全秤量不出来。”
“是,有句话说得好,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同株异效加上药材份量上的差异,再加上每个人对火和时间的掌控不同,成丹才会有成色的好坏之分。”说完这话,阿容莫明地想到了量化操作。
不过炼药就好比炒菜,西方人的食物制作的每一个过程几乎都可以量化,然后中国人做起菜来,是永远没法量化的,每一个厨师都会有很大的不同,即使同一道菜味道也可以不同,药师炼药也是一样。
西药可以精确到单位,一单位那是肉眼都看不见的,一管抗生素往往可以用几十上百万单位来量化,所以流水线生产,药效可以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中草药即使是在现代,成药也无法量化到那样的程度。
细琢磨了一番阿容说的话,黄药师点头起身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去配药,我也配一份,看看会有什么不同。”
于是黄药师把这话一说完,阿容就更加泪流了,她本来就是以节省药为目的,可没想到反而要多加一炉的药量。掐了把自己的胳膊,阿容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特大号的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上了配药台后,阿容就把自个儿的杂念抛到一边,抽开药屉取药、分药,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滞。黄药师在一边看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现了什么不妥,总之黄药师这时候不会出声。
他等着看炼出来的药效,如果有差别才能提到正程上来,一个理论是不是成立,那就是一个字——试。试的结果成,那理论就是可行的,要不然就只是理论而已。
等阿容配好了药后,黄药师上了药台配药,俩师徒各自升炉开炉,正反药相投,师徒俩做来几乎没有任何程序和时间上的差异。
正在转猛火歇着的间隙,门被推开了,黄药师下意识地就说了一句:“不是挂了牌子吗,怎么还开门,有点眼色没有,赶紧出去。”
这时候的黄药师才显出他连云山一霸的气场来,那吼声真叫一个中气十足,阿容听了忍不住捂耳朵,心里默默地为来人祈祷,别被吓出什么毛病来才好。
她哪里料得到,来的人不仅没吓着,反而也中气十足地回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占着就不让别人用,哪有这道理。”
“师公……谢大家,公子!”阿容一听声音就赶紧起身行礼,再一看除了药王还有谢仪温和谢长青,这下人倒是来得齐整了。
李泽生冲阿容招了招手说:“还是咱徒孙乖觉懂事,来,师公看看你的药炼得怎么样了。”
一听药王这么说,阿容连忙让开了地儿,这三位眼看着是要往她这来了。
其实药王之所以要到阿容这来,是为了给阿容把把关,黄药师炼药的本事自然不用说,所以药王不关心,倒是对这徒孙有点拿不准,所以才来关照一番。虽然阿容炼出了炉中火,炼出了疫症的丹药,可毕竟年纪小着,经验总有不如。
在药王面前,阿容总是不自禁地露出乖觉来,老是觉得这老先生身上,有一种属于大医者的风范和气度。至于黄药师,阿容侧着脸,这也是个老邪,有时候性格乖张起来,比东邪还邪:“师公,您坐这。”
她这乖顺的模样让黄药师忍不住看了眼,心说:这到底谁徒弟,怎么就不见她这么鞍前马后地侍奉自个儿!
却说药王坐到阿容的药炉前,看了药炉里的状况和炉火,对阿容赞许了两声,这时谢大家上前一步也看了眼,对阿容说:“阿容这炼药的架势,倒像是大先生当初的仪态。”
先生,于是大家都沉默了,药王叹了口气说:“她去得早,不说也罢。”
这所谓的大先生,其实是位女药师,那就是药王的夫人,黄药师家舅妈,人称张大先生。阿容也是前些时候才知道的,这时候当然不再作声,于是一行人又都安安静静的看着药炉。
这时候阿容是和谢长青站在一排的,谢长青不经意地扫一眼时,却现这姑娘竟然也在瞧自己,于是谢长青就说:“阿容,看什么?”
“你这几天没睡好吧,我觉得你现在是一副站着就能睡着的模样,是睡不着还是没捞着睡?”可能是那时疫症时照得上手了,这会儿问起来自然极了。
她可没注意前头两人外加旁边炉子前的黄药师都竖起耳朵来了,这华丽丽的JQ正被人正大光明的围观着,而她呐是完全的不自知。
就阿容说的这句话,让谢长青不自觉得感觉到愉悦,嘴角便浅浅地上扬,虽是疲累了,但那笑容依旧像是雪后春里早开的花朵,且灿烂且清澈:“有些睡不着,这两天夜里吵了些。”
“所以说,学功夫也是不好的,耳朵灵眼睛利,一只苍蝇飞过去都地动山摇一样,真是凡事有利有弊,得了金钱草,就吃不着法王蒿。”阿容无视那笑脸,她现在习惯了,看着也就不那么扎眼扎人了,反而是说话越来越利索,完全没有把人当爷的那观念。
也许是见过谢长青最脆弱的时候,那真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这时候的阿容自觉和人有了共患难过的情义在,所以说话自然顺溜多了。
这会儿前头的药王随手撤了撤火,该实火了,撤完火就看了眼谢仪温,那眼神多明显,意思就是:“你抢我徒孙当媳妇,我这徒孙我且还没捂热呐,这就指使你儿子开抢了,你们家都不厚道。”
谢仪温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后头,心里就一个念头:“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呢?”
在谢仪温看来,自家这儿子对哪家姑娘都不上心,凤西家的姑娘“倾城容色”,那是个个百里挑一的姑娘,他连看都不爱多看一眼。弄得谢家上上下下连带着宫里都替他操心,可又不好逼着他,毕竟当年他遇的那些事实在削人得很,万一逼急了他来个走天涯,那就真叫一个鸡飞蛋打。
所以当谢仪温猛地现儿子不怎么排斥这姑娘的时候,谢仪温还挺高兴,连大公主也是心里跟放下了块大石头似的。
这时候后头那俩说到哪儿了,开始说到霜花症和水患区的防疫上去了,黄药师点了点头,心想:“我现在明白这俩为什么能看对眼儿了,一样的痴子。”
阿容是浑不自觉旁人想些什么,这要是在现代,她这举动言辞真算不了什么,顶多就一点头之交的口吻,可不是没事瞎搭几句,免得太过安静更不好受。
等撤火养药时,这俩还在谈疫症,这下另外三人都受不了了,心说:“你们俩就不能谈点别的!”
出炼药房时,阿容忽然说了一句:“其实可以试试夜生香,点燃了放炉里,可以睡得沉些。”
“嗯。”谢长青应完转身,脸上有莫明地笑意,这会儿可不是春风里开花,而是大夏天里的芙蕖了,那大太阳底下明亮得都有些扎人眼了。
此时正春风来,院子里半墙的迎春花正开着嫩黄嫩黄的花朵,似一伸手便可拥一怀春色。有人不禁看了一眼,只觉得春天怎么说来就来了,也不带事先有个预兆的。春来了,雨水也该停歇停歇了,水患要消停了才能干点别的事儿!
只是春是说来就来,事却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就是春还有倒春寒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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