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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襄不知想起什么,恍然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样的案子我是见过的,同村不同宗族间相斗,而后斗出了人命案子,可如果若你说的,他们心狠手辣,将这几户人都害了,那也实在是太过残忍。”
吴襄一边说一边看向其他方向,“吴家兄妹和张家兄弟看起来都是老实人,还有那对老夫妻,往后连活下去都困难,再有便是张婆婆家和半山吴婆婆家,他们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吴家兄妹一个病着,哥哥却又是满脸的敦厚模样,那对老夫妻老婆婆卧病在床,老头是个独臂,张家兄弟亦是憨厚老实,还主动帮他们挖路,不管怎么看,都是些淳朴良善的村里人,且他们并非没有屋宅之辈,为了争什么争到了残杀别人全家的地步?
薄若幽这般一想,也觉此种推想过于残忍,她秀眉微蹙,“若非因生出内斗而谋害人,那为何恰好是这几户人家失踪了?”
吴襄紧握着身侧腰刀,越发觉得这小山村不仅迷雾重重,还颇有些凶煞之气,他沉声道:“还不知死了几人,眼下还得找到剩下的骸骨才好,早间来人下地窖,只怕为的便是拿走尸骨,因为看到我早上出了一趟门,在村子里转悠之时到过这片宅子。”
薄若幽颔首,“尸骨被带走,多半会放在某个稳妥之处,虽然只剩下了骸骨,可一个成年男子的骸骨也有一小堆,并不好藏匿,而如果当年被害之人不止一个的话,那应当还有更多的骸骨藏在村中某处,并不好搜寻。”
村子虽说不大,可周围农田水塘山林颇多,光是这三面山上,若想藏尸,便不知能埋藏多少尸体,要一寸一寸的挖,只怕挖上几个月都寻不出。
吴襄有些头疼,“山里的案子就是这点难办,地广人稀的,想藏点什么太容易了。”
薄若幽却道:“不一定就是埋在那了无人迹之处,那地窖之中的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当年谋害了人之后,本可以将尸体带去山上埋了,可凶手却选择将尸体留在地窖之中,说明凶手已料到不会有人去宅子里仔细搜查,颇有些有恃无恐之态,亦不曾做万全的考虑,既有此心,对其他人的尸体,多半也是如此处置。”
吴襄叹气,“只是眼下不知死者身份,也难推断凶手是谁,嫌疑最大的张家兄弟被排除,眼下也没个方向可寻。”
薄若幽亦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转身看着这处空宅,不多时衙差们鱼贯而出,却是未有发现。
吴襄当机立断,“去下一家。”
空的宅子上上下下拢共无处,其中一家半面屋顶都坍塌下来,早已废弃,吴襄带着人进去查看了一圈,见屋内的墙都倒了一半,又被荒草曾遮,便又去了最后一家。
此处农舍位置最为低洼,虽然雨停了大半日,可庭院之内积水却未退却,吴襄带着衙差淌水入内,依旧看到一副门窗破败的景象。
衙差们迎着灰尘蛛网入内,不多时,一个衙差在内室轻呼了一声,“捕头,有发现!”
吴襄立刻转身往内室而去,到了内室中,一眼看到了一个散架的床架,又有一堆看似帷帐的脏污布缕堆在地上,吴襄走过去,衙差指着那散在地的床架道:“捕头且看,这上面可是刀痕?”
床架上的木板已经不见踪影,唯独床框木腿和四个床柱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此处颇为阴湿,木头湿气重,反倒没有被虫蛀,而在到底的床柱之上,吴襄一眼看到了十分明显的几处刀痕,鉴别尸体上的伤痕他不擅长,可鉴别砍在木头上的痕迹他却十分厉害。
“正是刀痕——”
木头并未腐朽,故旧的刀痕便被清曦的留了下来,吴襄拔出身上佩刀印上去比对了一番,更为确定了,“还是刃口颇为锋利的长刀,只是砍上来的刀口有些不平,应当不是打磨的十分精致的兵器。”
他眉峰一拧,“有可能是农家之物,例如柴刀。”
这床架乃是桦木做成,本是乳白微黄之色,常年的废弃使得其上长满了霉斑,表皮颜色亦变作了黄褐色,吴襄仔细的看了看那几处刀口,很快在一堆横七竖八的木头之下发现了几缕形若发丝之物,他忙让衙差将薄若幽请了进来。
待薄若幽进门,吴襄便道:“小薄,你来看看,这床架上刀口甚多,还有些头发落在墙角,你来看看,这是不是认得头发。”
那发丝只有三五寸长短,同样触手易断,一看便是落在地上多年,已经失了韧性,薄若幽查看完,点头,“是人发。”
吴襄眸色一沉,指着地上的木头道:“这是散开的床架,上面发现了几处刀口,我数了数共有十二处,多在廊柱之上,还有两处在床头的横架上,留下痕迹的刀刀刃锋利,可刀身应当有些粗糙,且刀口极宽,前后刃口亦无差,应当是一把长刀,我猜有可能是农家用的柴刀。”
说完吴襄怕薄若幽不懂,又道:“这是桦木家具,桦木细软,切口一般颇为光滑,可如果做工用的刀具刨子本身不够平整,便很容易在上面留下擦痕。”
薄若幽面露恍然,又蹲下身子去查看,“床架之上怎会有这般多刀口——”
吴襄转眸看了一圈屋子,屋内地上灰尘有寸余厚,门窗亦是朽烂灌风,四周蛛网密结,地上亦是颇多杂物堆积,除了床架,还有一把缺了腿的椅子,而其他物件却和另外几处宅子一样不见了踪影,吴襄道:“此处极有可能生过打斗,这刀口不是为了砍断木头,而是为了砍人,因此才一刀落下,木头还没断便停了,绝无砍木头做柴火烧或做别用的可能。”
山村之中不缺这点柴火,而床架桌椅散了,似乎也懒得修补,于是干脆遗弃在此,而其他完好之物却尽数被带走,薄若幽一路跟着看过来已算看的明白,但凡能被留在宅子里的,皆是破烂废弃之物,而人骨,人发,还有这打斗留下的刀口,越发让她肯定了心底猜测。
“此处若生过打斗,那这户家主多半已经遇害了,这人发多半便是打斗之时被砍下来的,说不定还有血迹,只是这么多年了,血迹早已被覆盖消弭,已难寻见了。”
屋子里阴湿太过,莫说血迹,便是地上的划痕都被霉斑附着难辨,吴襄道:“没关系,有这刀口便足够了,能用刀留下这般深的痕迹,定然是力大之人,按照十多年的时间推算,张家兄弟,吴家大哥,还有张婆婆的儿子,便是那独臂老头也有可能。”
顿了顿,吴襄又道:“张婆婆说这几家人都是因为家里儿女出息了才搬走根本是在撒谎,因此我们便不必做别的猜测了,此外,张婆婆所隐瞒之事,只怕村子里其他人也都知晓一二,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遇害的可能,倘若真如你所言的那般这几户人的失踪都有问题,那便是其他所有人联合起来的结果,他们说的都不可信了。”
十多年前,村子里这些人之中,女子便不说了,男子却都可算青壮年,吴家大哥和张家两兄弟也都是十几二十岁,正是身手利落又有气力的时候,若他们想作恶,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吴襄仍然想不通,能让这些人联合起来作恶的缘故是什么,当真是宗族争斗?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暗沉一片,是要天黑了,想到今夜还要在张婆婆家留宿,吴襄定神道:“今夜去张婆婆家中,还是那般求祭祀之法的说辞,其他的不必多提,还要更仔细的在张婆婆家中找找,看看有无别的线索,尤其是小薄你第一日看见的女子衣物。”
疑点越来越多,人骨人发这等代表着人命案子的物证都以出现,吴襄已将村子里的人视作嫌疑之人,因此更加警惕小心,一众衙差应了,薄若幽亦应是,一行人又在空宅内看了看,方才离开此处返回张婆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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