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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顾客说着,就擦着一根火柴,马燕噗一口就吹灭了,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此刻,她连眉梢都像带着刀,直冲着男顾客嚷道:“这可是国营商店,少跟这撒酒疯!想进派出所,出门左拐!”
“他要是敢动手,我……”
男顾客掏出火柴,威胁道:“我给你点了,你信不信?”
“你要干啥?还想还手?我可告诉你,那样的话,就没人教你了!”汪新话没说完,就被父亲严厉打断了,嘴上又不饶人地说:“没人教我,就自己学,早晚能学明白!”
马燕一直盯着他,哼了一声,那双少女精灵般的眼睛,像是能飞出小刀子一样,直盯着男顾客问:“你怎么着?”
“这些年,就咱爷俩过日子,我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把你当宝贝疙瘩,给惯坏了!碰上马魁这样的师傅,是好事,让他好好规矩规矩你。”
男顾客磨不开面子,急了:“今天,你要不把这瓶酒给我换了,我……我……”男顾客“我”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怕哪天我搂不住火,跟他掐起来。”“不是我看不起你,真掐起来,你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窗外的马魁看到这儿,莞尔一笑,忍不住嘀咕:“果真是我的闺女,就是这么聪明伶俐。”
“爸,按说您跟他这么熟,他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不指着他给我开小灶,最起码别给我穿小鞋,不会是你俩有啥过节吧?”汪新之所以这样问,是他真实地感觉到,在某个时刻,马魁身上散出来的敌视,这种气息,是不自觉的本能带出来的怨恨。
马燕掀开酒坛子,把挂在坛沿的木勺子拎出来,控干残酒。然后,把男顾客酒瓶里的酒倒进勺子里,勺子满了,可是酒瓶里还剩了两指来厚的酒。马燕冷冷一笑:“同志,看仔细了,我们这可是标准的八两勺,你不是打了一勺酒吗?你这瓶子底的酒哪来的?怎么还越喝越多?你真是喝多了!”
“我跟他能有啥过节?都十年没见了。别胡琢磨了,你要想少挨骂,就得塌下心来,抓紧跟师傅学,早学成本事早当家,明白吗?”父亲话音一落,汪新就闷头吃饭,他心里明白,论道理谁都懂。只是现在的他,对马魁这个所谓的师傅,总感觉与之相克,眼见父亲也不支持自己,多说无益。
“一勺。”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汪永革心里又是一番心疼:“慢点吃。”“这馒头就是老马头,我吃了他!”汪新正拿着馒头泄,一只大母鸡从外走了进来,它咯咯咯地叫着。片刻,飞上桌子,踩翻碗盘。
马燕一点也不怵,问道:“我问你,你打了多少酒?”
“欺负人欺负到桌上来了,这还了得!”汪新说着,就伸手抓鸡,这大母鸡也是气人,它飞下桌,跑出了门。能从汪新手下逃出生天不容易,汪新赌气追着大母鸡,一直追到大院子里,大母鸡边跑边咯咯咯地叫着。
男乘客听到马燕这么说,直冲着她怒道:“你,你……你给不给换吧?”
蔡小年在院中央的水池旁接水,见状笑问:“汪新,你在跟鸡赛跑呢?”还没等汪新回话,老吴媳妇从家里走了出来,问道:“小汪,你追我家蛋王干啥?”
“你说兑水就兑水了?我闻着酒味挺冲的。就算兑水了,你凭啥一口咬定是我们兑的?没准你自己兑的呢!这地瓜烧,是我们店里最贱的酒,都懒得兑水,不够费工夫的,喝不起,就少喝点,赚便宜没够是吧?”
“吴婶,你家鸡飞到我家饭桌上了!”
“咋了?你说咋了,兑水了!我喝了二十年地瓜烧了,兑没兑水,我一尝就知道,甭想蒙我!”
“鸡也不认门儿,哪知道是谁家。”
“工作期间不能喝酒,到底咋了?”马燕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这个时候,老6媳妇也从家里走了出来,住在同一个大院里,一家热闹那是家家看。这次,老6媳妇站在汪新一边,说道:“那也得看住了,不能让它到处乱跑。上回,还差点钻我家锅里去呢!”蔡小年一听,忙接上说:“多好的事儿,白捡一只鸡,占大便宜了。”
“拿个碗。”马燕拿了个小瓷碗放在柜台上,男顾客倒了小半碗酒,对她说:“你自己尝尝!”
老吴媳妇心知这大母鸡平常没少闯祸,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汪新这么一闹,怕是自家要被邻居针对上,她翻了翻白眼说:“那我还能给我家蛋王套上铁链子和脚镣子?”一旁的老蔡媳妇帮腔说:“我看还是门的事,把门关好了,鸡不就飞不进去了。”“就是嘛!”
马燕闻了闻,不明所以地问:“咋了?”
汪新看着老吴媳妇和老蔡媳妇一唱一和,哼了一声:“你们这么说话,可不讲理呀!”“我可以讲理,但我跟鸡没法讲理,要不,你跟它讲讲?”老吴媳妇胡搅蛮缠,汪永革一直听着外面的声响,大声叫回了汪新。
马燕望着酒瓶子,男顾客拧开瓶盖让她闻闻。
老蔡媳妇一看汪新走了,连忙对着老吴媳妇说:“妹子,赏俩蛋吧!”老吴媳妇就知道,这忙没有白帮的:“嫂子,亏不了你!”转头又安慰鸡:“蛋王,别害怕,一天两个蛋,可不能停啊!”
“熟就好,我今天晌午,在你这打的酒,看看吧!”
老蔡媳妇与老吴媳妇各得各的好,两个人相谈甚欢。大院里的树,被风吹得树叶哗啦啦地响,遮掩着妇人们的交头接耳。
“瞅着有点眼熟。”
汪新回到家里,倒头进了屋子。
“你还记得我吧?”
天更黑了,汪永革望着准备好的礼物,眼神愣怔了好大一会儿。对于汪永革来讲,他心里早已有了打算,自从知道马魁做了儿子的师傅,他就盘算着应该走一趟。马魁他是了解的,儿子更是亲生的,心底的事儿,自己也明明白白的,总要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男顾客站在柜台外,把酒瓶子蹾在柜台上。马燕见到男顾客,问:“同志,要点什么?”
十年了,是为儿子用心良苦也好,是为了自己的这颗心去探望也罢,终究是兄弟一场,要见面的。
一个男顾客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还真醉得不轻,马魁看了看他,他瞅了马魁一眼,走进商店。
马魁家的房门敞开着,汪永革提着两瓶酒和两瓶水果罐头,走到房门前,问:“屋里有人吗?”
马魁在商店窗外看着,就这么一直一直地看着。看一眼是一瞬间,看一眼也如十年。时光流转,指缝之间。
王素芳从房门里走了出来,看到汪永革,愣了一下。
国营商店里,马燕正坐在柜台后面,捧着一本高考复习题集,一边默念一边查字典。不认识的生字有点多,她蹙眉扶额,心里叭叭八百遍,这是真的读不下去了,没耐心也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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