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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瓠谦虚地回应:“小弟只是乡野之人,有幸能与各位才子共聚一堂,已是莫大的荣幸。兄长太过夸赞了,小弟愧不敢当。”
座上的客人们听了都笑了起来。这时,自虚正忙着聆听各位客人的佳作,无暇顾及自己的诗文。他感慨道:“各位的才华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就像是庖丁解牛一样游刃有余。”
中正却以为自虚在讥讽他们,便悄悄地离开了。高公见状,问道:“朱八怎么突然就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倚马笑着解释道:“朱八家族世世代代与炮氏有仇,他大概是听不惯我们说‘硎’这个词,所以就走了。”
自虚一边谢绝,一边心里暗自嘀咕。这时,去文独自和自虚聊了起来,他对着自虚说:“人啊,有时候得学会能屈能伸,君子更得明白什么时候该坚守原则,什么时候该灵活变通。就像猛虎摇尾求食,那是因为它看到了机会,或者为了向知己表达忠诚,不能因为主人品德不佳,就放弃这种道义。我虽然不才,但也有两诗想献给你。诗里写道:‘事君同乐义同忧,那校糟糠满志休。不是守株空待兔,终当逐鹿出林丘。’‘少年尝负饥鹰用,内愿曾无宠鹤心。秋草殴除思去宇,平原毛血兴従禽。’”
自虚听得连连点头,对去文的才华赞不绝口,几乎忘了昨夜受冻的苦楚。正当他想要自夸一下自己的诗作时,突然听到远处寺庙的钟声响起。钟声渐渐消失,自虚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到。只觉得风雪透窗而入,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他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声呼问,却无人回应。自虚心神不宁,不敢轻易上前查看。
他退后几步,寻找自己的马匹,现马儿正静静地站在屋子的西角,鞍鞯上覆盖着雪花,马儿则咬着柱子站立着。正在犹豫间,天色渐亮,已经可以看清周围的景物了。自虚注意到屋子北墙下有一只橐驼,它贴着肚子跪着,耳朵和嘴巴都露在外面。自虚想起昨夜的怪异经历,决定仔细搜索一番。
他走到屋子北面的轩廊下,又看到一只瘦弱的乌驴,脊背上有三处磨破的地方,白色的毛几乎快要长满了。他抬头望向屋子北面的拱形屋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颤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鸡蹲在那里。再往前走,到了供奉佛像的屋子塌座的北面,有一片空地,大约有几十步宽。窗户下都有彩绘的痕迹,当地人曾把长长的麦穗堆积在这里。自虚看到一只大花猫躺在上面,不远处还有一个装田浆的破瓠和一个牧童丢弃的破笠。自虚用脚踢了踢破笠,果然现了两只刺猬,它们蠕动着身体。
自虚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个人影。他又累又饿,受了一夜的冻,实在受不住了。于是他拉起马缰,抖掉马身上的雪花,上马离去。他绕着村子向北走,经过一个柴草栏和旧菜园时,看到一头牛倒在雪地里吃草。再走不到百步,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堆粪施肥。自虚经过时,一群狗狂吠不止,其中有一只狗毛色奇特,裸露无毛,它斜眼看着自虚。自虚驱马前行了很久,遇到一个老头,他正打开荆条编成的门扉,清晨起来扫雪开路。自虚停下马来询问,老头说:“这里是老朋友右军彭特进的庄子。郎君昨晚怎么会在这里过夜?你的行李好像迷路了。”
自虚说起昨晚的所见所闻,老头惊讶地拿着扫帚说:“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昨晚风雪交加,庄子里有一只病橐驼,怕它冻死,就把它盖在佛屋北边。几天前,河阴官府运货路过,有一只疲惫不堪的驴子无法前行。我可怜它还没死,就用一斛粟换了下来,也没有拴住它。栏中的瘦牛都是庄子里的。听了你的话,真不知这些动物怎么会如此作怪。”
自虚说:“昨晚我的马鞍和行李都丢了,现在又饿又冷,事情复杂难以一一细说。”说完,他策马疾驰而去。到了赤水店,见到仆从,他们惊讶于主人失踪,急忙四处寻找。自虚心情沉重,像是丢了魂一样过了好几天。
十五
在繁华的长安城中,有一位名叫窦乂的少年,年方十三,他的姑妈们都是朝廷显贵,他的伯父更是身居高位,担任过工部尚书、闲厩使和宫苑使等职,家族在嘉会坊拥有一座气派的庙院。窦乂与其好友张敬立一同赴任安州长史,卸任后返回京城。安州特产丝绸鞋,敬立带回十几双分赠亲戚,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挑选,唯有窦乂不为所动。最后剩下一双稍大的鞋子无人选择,窦乂才恭敬地接受,并未解释原因,谁也猜不透他心中藏着怎样精明的商业计划。原来,他将这双鞋拿到市场上卖了五百钱,秘密存起,接着又偷偷打造了两把锋利的小铲子。
五月的长安,满天飘洒着榆荚,窦乂收集了一斛多。他找到伯父,借用庙院来“修炼学业”。伯父欣然应允。窦乂白天在庙院里忙碌,夜晚则悄悄借宿在褒义寺法安上人的禅房。他用那两把小铲子在庙院空地上挖出一条条细密的沟槽,沟中铺满了榆荚,雨水滋润下,这些榆荚迅生长起来。到了秋天,榆树苗已经密密麻麻地长到一尺多高,数量达千万株。次年,榆树苗已长至三尺多高,窦乂便挥舞着斧头,精心修剪多余的枝丫,留下整齐且笔直的部分。他还巧妙地将修剪下的树枝捆绑成束,趁着秋雨连绵的日子,每束能卖出十多钱的好价钱。
又过了一年,窦乂继续利用原有的榆树沟引水灌溉。到了秋天,榆树已茁壮成长,有的直径甚至如同鸡蛋般大小。窦乂再次精选出最优质笔直的树木,砍伐出售,收益翻了几番。五年之后,那些大树已足够做房屋的椽子,他卖掉一千多根,赚得了三四万文钱。庙院中尚存的大树,不下千余棵,全都适宜制作车辆。这时,窦乂的身家已然破百贯。
从此,窦乂开始在市场上购买蜀地产的青麻布,裁剪成块,雇佣人缝制小布袋。他又购置了一批内乡新麻鞋,放在庙院中不出售。每天,他给长安各坊的小孩以及金吾卫家中子弟分三个饼、十五文钱,以及一个小布袋。冬天时,让他们捡拾槐树籽装入布袋。短短一个月,就收集了满满两大车槐树籽。窦乂还让孩子们捡拾破旧麻鞋,每三双旧鞋可以换取一双新麻鞋。消息传出,人们纷纷送来破麻鞋,几天之内他就收集到了上千双。随后,窦乂将榆木中的车轮材料卖出,又赚得百贯之余。他雇佣日工,在崇贤坊西门外的溪水中清洗破麻鞋,晒干后储存于庙院中。同时,他又收购了坊门外堆积的碎瓦片,让人洗净泥沙后运回庙中。接着,窦乂准备了五台碾石和三台舂米碓,购入几石油靛,请来厨师负责煮饭烧火。大量雇佣日工,让他们将碎麻鞋和碎瓦片研磨成粉,用粗布过滤后,混合槐树籽和油靛,日夜不停地搅拌捣烂,直到形成可塑性较强的糊状物,然后由工匠揉捏成形,制作成长约三尺、直径三寸的蜡烛坯,堆叠起来足有一万多根,称之为“法烛”。
建中初年的那个六月,京城突降瓢泼大雨,积水淹没车辙,街头巷尾车轮难觅。机智的窦乂于是趁势推出了自家的“法烛”,每根定价一百文,因其燃烧效能卓着,相当于普通柴薪数倍,顿时热销。窦乂因此再度积累了丰厚的利润。
早些时候,在西市秤行南边,有个名为“小海池”的洼地,面积约有十余亩,污水横流,脏乱不堪,位于酒楼之下,成了各种垃圾的聚集地。窦乂突奇想,决定将其买下。原主人对这片土地的价值摸不着头脑,窦乂以三万钱顺利成交。取得地权后,窦乂在池边竖起了标志杆,挂上了彩旗。围绕池塘设立六个或七个摊位,售卖煎饼和简易棚子,并起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游戏:召集小孩扔瓦砾,击中标杆上的彩旗者,即可得到煎饼团子作为奖赏。不到一个月,东西两街的小孩蜂拥而至,投掷的瓦砾很快就填满了整个池塘。窦乂随即着手规划改造,建造了二十间店铺,占据交通要道,每日进账数千,经营得心应手。如今,那些店铺仍矗立在那里,被人们称为“窦家店”。
此外,窦乂曾遇到一个叫米亮的胡人,因饥饿寒冷而落魄。窦乂见到他总是慷慨解囊,连续七年不间断给予资助。有一天,米亮再次出现在窦乂面前,感恩涕零地表示:“米亮总有一天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正当窦乂悠然在家的时候,米亮前来告知:“崇贤里有一处小宅正在出售,售价二百贯,窦大郎您应该尽快买下来。”
窦乂听从建议,拿出多余的钱在柜坊兑换现银,及时完成了交易。签订契约那天,米亮神秘兮兮地告诉窦乂:“我善于鉴赏玉石,曾经现那座宅子里隐藏着一块奇特的石头,鲜为人知,其实是一块于阗玉的捣衣砧,您买了它定能大横财。”
窦乂起初并不相信,但米亮坚持说:“去延寿坊找个玉匠鉴定一下吧。”
玉匠一看,震惊不已:“这是稀世珍宝啊!雕琢后可以制成二十副腰带扣,每副价值百贯,总计可达三千贯文。”
窦乂按照玉匠的建议进行加工,果然得到了数百倍的回报。此外,还收获了一些合子、饰品等各类玉器,变卖后又赚了数十万贯。为了答谢米亮,窦乂将那座宅子的原始地契赠给了他,并让他居住于此。
另一桩事生在李晟太尉府前的一座小宅,据说这里闹鬼频繁,只售二百十贯,窦乂果断买入。他将宅子拆毁,将建材堆放一边,平整土地种起了庄稼。而太尉府邸旁边恰好有一座小楼,经常俯瞰这块地。李晟有意将这片地合并用于练习击球。一日,他派人询问窦乂是否愿意出售。窦乂坚决拒绝,声称自己另有用途。
等到休假那天清晨,窦乂带着宅契亲自拜访李晟,向他解释:“我当初买下这座宅子,本来是想送给亲友居住,但怕影响到太尉府的安宁,毕竟贫穷人家难以在此安居乐业。我看这块地宽敞开阔,正适合用来练习骑射。现在我愿意将宅契献给您,希望您能接纳。”
李晟听后大喜,私下询问窦乂是否需要帮助。窦乂婉拒:“不敢劳烦您,只是担心将来万一有困难,还得来求助于您。”
李晟愈对窦乂刮目相看。窦乂立刻行动起来,指挥人马将那块地上的瓦砾木材清理干净,地面平整如镜,呈献给了李晟作为击球场。李晟在新建的场地尽情策马,对窦乂的慷慨之举赞不绝口。
窦乂转而又瞄准了两个市场上的五大商贾,他们个个资产丰厚。窦乂主动接近他们,开门见山地问道:“诸位大人,你们是否有子弟在外地任职或者在京城谋事呢?”
其中一个名叫金贾的商人回答窦乂:“窦大侠若能帮我们这些商人的子弟找到一份庇护之地,我们愿共同出资二万贯铜钱作为酬谢。”
窦乂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暗中收集了这些商贾子弟的名单,亲自拜访李晟,称他们是自己的亲朋故友。李晟十分高兴,将这些子弟分别安排到各地肥沃的土地和重要职位上。这一举措,又让窦乂收入了几万贯钱财。
崇贤里住着一位中郎将曹遂兴,他家堂屋前长了一棵大树,每年枝繁叶茂,妨碍庭院空间,却又担心砍伐会伤及房屋基础。窦乂得知此事后,特意登门拜访曹遂兴,指着那棵树问道:“中郎为何不舍得把它挪走呢?”
曹遂兴苦笑着说:“确实是个麻烦,主要是担心树根扎得太深,砍掉可能会影响到房屋结构。”
窦乂灵机一动,提出要买下这棵树,并保证:“我会妥善处理,不会损伤房屋分毫,而且会让这棵树神奇地消失。”
曹遂兴听闻此言,欢天喜地,接受了窦乂提出的五千文钱。窦乂找来熟练的木匠,商议砍伐方案,从树梢到树根,每段保留二尺多长,给予木匠丰厚报酬。之后,窦乂将锯好的木材和几百套6博棋盘拿到市场上销售,又一次赚得盆满钵满。窦乂的精明和干练在这类事情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窦乂年迈无子,他将自己的财产平均分配给了熟悉的亲朋好友。至于剩下的上千份产业,包括街西各大市场的千余贯资金,则委托给常住法安上人管理,无论何时何地,都可随时支取,窦乂也不计较利息。窦乂去世时已是八十多岁高龄,他在京城和会里有一处宅邸,弟弟、侄子和宗亲们依然居住在那里。他的孙子辈也还在世。
十六
唐朝中书舍人杜牧,年纪轻轻就才华横溢,下笔如有神助,甫及弱冠之年,便一举夺魁进士科,紧接着又在制科考试中脱颖而出。这位杜牧先生年轻时潇洒不羁,尽管在官场中略懂规矩,但骨子里那份狂放不拘怎么也按捺不住。恰逢丞相牛僧孺调任扬州刺史,邀杜牧出任节度掌书记一职。杜牧除了办差事,主要业余活动就是游宴欢歌。扬州嘛,那可是人间天堂,每当夕阳西下,城中的歌舞场所,常常悬挂万盏红纱灯笼,照亮夜空,宛如星辰落地。九里长街,每隔三十步就有佳人如织,珠光宝气,摩肩接踵,恍若置身仙界。杜牧常穿梭其间,几乎每个夜晚都能找到欢乐的源泉。更有意思的是,牛僧孺暗中派遣了三十名士兵乔装打扮,悄悄跟在他身后,保护他的安全,这份用心良苦的关爱,杜牧却以为无人知晓。
杜牧自认为行事滴水不漏,走到哪里都能博得众人欢喜,每次交际都堪称心意相通。如此这般过了好几年。直至被召回京任命为侍御史,在中堂举行送别宴会时,牛僧孺特别对他进行了恳切的劝诫:“杜侍御风采出众,自然应当在仕途上畅行无阻,但我时常担忧你风流成性,过度娱乐可能会影响身体健康。”
杜牧闻言,一时自信满满地回应道:“承蒙关照,我一直都很注意自我约束,不至于让您过分操心的。”
牛僧孺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示意侍女取出一只小书箱。打开箱子,里面赫然陈列着一沓沓报告,全是那些街卒秘密汇报的关于杜牧行踪的文字记录。上面清楚写着:“某月某日晚,杜书记拜访某某家,一切安好。某月某日,杜书记在某某家宴饮,同样平安无事。”
面对这一箱详尽的“行踪报告”,杜牧尴尬至极,赶紧起身深深一揖,表达了内心的羞愧与感激。这件事也让杜牧一生铭记在心,所以在牛僧孺去世后,他亲自为其撰写墓志铭,极尽赞美之词,以此回馈牛僧孺当年的关怀之情。
后来,杜牧成为侍御史后,不久又被委派到洛阳工作。
话说那时,退休的李司徒愿享受着悠闲时光,家里养了一群声色俱佳的美女乐师,堪称当时的顶尖配置。洛阳城里有点名气的文化人都争相去拜访他。一次,李司徒大摆宴席,朝廷高官和社会名流无一缺席,唯独因为杜牧身为监察御史,大家都不敢轻易邀请他。然而杜牧却不甘寂寞,通过座上宾传达了自己的意愿,非要参加这场盛会。李司徒无奈,只得快马加鞭出邀请。
宴会上,众人推杯换盏,正喝得兴起,杜牧才姗姗来迟。现场上百名技艺群、貌美如花的女伶环伺左右,杜牧独自坐在南边,眼睛瞪得溜圆,逐一审视全场,连饮三大杯后,突然问:“听说有个叫紫云的姑娘,哪位是?”李司徒手指之处,杜牧目光停留许久,然后慢悠悠地说:“果然名不虚传,能否割爱让我带走?”李司徒笑着低头,众美女也纷纷扭头窃笑。杜牧又自饮三杯,然后站起来朗声吟诗:“今日华堂盛宴启,哪位分司御史悄然而至?忽然狂言惊人耳,只见众美女瞬间齐回头。”杜牧显得豪放自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干扰他的雅兴。他自感年华渐逝,常写下感慨旧时的诗句:“行走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舞手中。三年扬州醉梦醒,只落得青楼薄幸名。”又有诗云:“泛舟漂泊多半空,十年韶华未负公。如今两鬓斑白卧禅榻,茶香轻扬伴落花风。”
到了太和末年,杜牧仗着御史身份,跑去辅佐沈傅师治理江西宣州。尽管每到一地都要游览一番,但他始终找不到归属感,因为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些地方。当他听说湖州风景秀美,美女众多,便心向往之,一心想要前往。
湖州刺史某乙与杜牧交情深厚,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杜牧一到湖州,某乙就为他举办了一系列私人宴会,四处游玩。凡是能请来的演艺女子,某乙都尽力满足杜牧的要求。杜牧仔细打量过这些女子后,摇摇头说:“的确美艳,但仍未达到完美。”
某乙洞察杜牧的心思,追问其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杜牧狡黠一笑,提出:“我想观赏一场水上表演,让全城的人都来看热闹,待人群齐聚之时,我就可以漫步其间,或许能遇见我心中的那位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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