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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架前把剩下的存稿一起发出来,如果看不完的话可以留个备份再次道歉68王婉睁开眼时,柳轻寒正站在自己身后用力地肏着自己。她趴在泉水边,从两腿之间看见他的阴囊击打在自己的阴唇之上,顶到底的时候,体内那颗内丹也跟着往前滚了一滚,又烫又疼的感觉让她身体一阵发抖。“疼疼疼疼!柳轻寒你这么用力做什么!”柳轻寒力度这才减了些许,阴茎从王婉身体里抽出一半,让她有了喘息之机。“我若是不用力,你便醒不过来了。”王婉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那个梦境里高潮了一回,想到梦里自己被人绑着肏弄的感觉,觉得又兴奋又羞耻。“呃……不好意思,你还好吗?”“托师姐的福,射了一回了。”果然他分身一撤出来,那两片蚌肉之间便汩汩淌出白色浊液,柳轻寒扶着她转过身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躺下,阴茎和着白浊和蜜液一块儿,再次送入花穴之中,“梦到什么了?”王婉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啊……嗯嗯……这个不好说。”“总不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柳轻寒挺动身体,阴茎头部不慌不忙地玩弄着王婉体内的那颗内丹,进出的时候不忘照顾到那颗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敏感点。酸胀和快感一起在脑中炸翻了天,王婉无法抗拒地任凭他差遣:“嗯……你认不认识阿玉?”那根在她体内搅动着的阳物突然停了一停,停下之后王婉自然觉得空虚,扭着腰想找回被满足的感觉。不过只是瞬息之后,柳轻寒便恢复了动作:“不认识。”只是这一回,王婉明显能感觉到柳轻寒更加用力了几分,似乎是在责罚着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情欲吞噬理智,王婉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便被淫叫堵回了嘴里,高潮时她扬起头颅,浑身迭起的颤抖随着泉水一起荡漾开去。脑中短暂失去了任何想法,直到她感觉到过身绷紧的肌肉稍稍放松,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换了地方。……空旷的大殿之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四周高大的窗照射进来,在地上排列出一排整齐的方形窗影。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将混着精液的腥味儿冲进王婉的鼻腔。王婉高潮过后浑身瘫软,挣扎着从椅子上爬起来去看这是什么地方。青崖山凌霄殿。她在惊讶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起身的时候一股热流从身下淌下来,王婉低头看见那泛着白色的浊物自腿心之间涌出,此刻正挂在自己大腿根。此刻她才发现大殿之内还有一个男人,正背对着自己穿衣。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正巧落在自己雪白的酮体之上。“你可以走了。”男人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开去,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这个声音……王婉率先排除了柳轻寒。“什么我可以走了……你自己留下的东西,自己都不打算清理一下吗?”王婉指了指自己两腿中央的精液,虽然男人也看不见。她向来很讨厌这种被人用后即弃的感觉。“盥房在殿后右手边,自己穿上衣服过去。”“……”命令的语气,更加让人讨厌了。“那我干脆就躺在这儿不动了。你在凌霄殿做这种事情,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王婉说完往椅子上一靠,修长的腿一只搭上另一只,赤裸的身体大方地落座在大殿的最上方,把自己当成一件供人欣赏的艺术品。此时男人也穿好了最后一件衣裳。他的背影高大又宽厚,是叫人挪不开眼的存在。“随你。”说完这两个字腰带也被系得妥当。男人身上丝毫看不出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情事,他迈出步伐准备离去。“张子承!”王婉从座位上站起来,终于喊出了这个在心底埋了许久的名字,“你我道侣一场,好聚好散,就因为我选择离开你,你就这样报复我?”王婉骤然放大的声音在大殿之内来来回回震荡,男人终于缓缓回过头,给王婉一个冷峻的侧脸:“你要我元阳,我已经给你了,如今又何必编造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威胁我?”不对……太不对了……头好疼……脑袋好像要炸了……王婉努力握紧了手,指甲嵌入肉里,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等等……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青崖山一个普通弟子,我为什么要记得你的名字?”更加不对了。张子承可以不喜欢她,可以说她普通,但绝不可能说他不认识她。王婉觉得自己眼前的画面晃动了一下,许多虚无缥缈的影散开又再度堆迭在一起。是她曾经和张子承在河边放花灯的画面,在床榻上、书桌上、凉亭里纵情欢爱的画面,是作战时并肩而立,是彼此喘息声交迭着合二为一的画面。眼前的景象诚然不真实,但过去的记忆埋藏了那么久,又怎么确认那些才是真的?王婉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快要晕过去。而男人并没发现她的异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凌霄殿。“自己把衣服穿好,我不想再说:妖王:诛妖:大乘:一步之遥……王婉脑子里一瞬间天旋地转,身体剧烈的颤抖连桌子上的玻璃杯也跟着急剧晃动起来。王婉突然抓起那个玻璃杯,在桌子边缘敲了个粉碎。破碎的玻璃茬嵌入掌心里,鲜血顺着五指指缝渗出来,一点一滴滴落在软绒绒的地毯之上,汇聚成一幅有些诡异的图画。她感觉不到疼。这就对了,自己一定是在做梦。王婉抓着一片碎玻璃便抵在了男人喉结上。“你才是假的,别试图蛊惑人心了。”玻璃尖端划破皮肤,一丝鲜血顺着玻璃边缘滴落下来。男人却笑了,他伸出手,食指指节在王婉侧脸的轮廓上轻轻划过。“婉婉,你做得很好。我要离开你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但你没有。”“结局要改变了,没有谁的人生是注定的。”“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一样清醒。”……柳轻寒有些迷惑,为何师姐这回醒来的时候一言不发。就连自己用力肏她都紧闭着唇。许久之后才听得她开口问了一句:“轻寒……你相信宿命吗?”“什么宿命?”柳轻寒动作顿了一顿,“就像你注定没了灵根,其实是因为注定要和我双修?”“……”“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王婉料得柳轻寒也理解不了其中意思——不光是柳轻寒,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人若是知道她是从一本小说里穿越过来的,只怕世界观都要被颠覆一番。“这是节,章节序号不正确)窗外明月高悬,王婉也还没睡。她也是一个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人,此刻坐在房内,看见透过窗棂铺在地面上的月光,闻见空气中似有似无的夜露气息,便也容易多想些什么。方逸白喜欢她,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了。王婉不是情感上的小白。这几年来,方逸白对她的支持、关注、纵容,早已远远超出了朋友或是师长的范畴。但是她早已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当年的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喜欢一个人,可以在喜欢一个人后便大声宣之于口。但如今,她似乎很难再有当年见到张子承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与对方是谁无关,只与岁月和心境有关。她对方逸白是什么情感呢?说毫无感觉是假的。这种情感,可以是仰慕,可以是依赖,甚至可以是单纯喜欢他的气质和外表,但没有爱,或者说她感觉不到爱。更何况,她现在有柳轻寒了。这种在人生最低谷处建立起来的情感,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的。念及此处,她想起来自己似乎有好些天没收到柳轻寒的来信了。于是坐在桌前,将那黯淡的烛火挑亮了一些,提笔在信纸上落下一个个小字。信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这些时日她身边发生的些许趣事,包括她联合青崖山一道端了流沙城的事。信的最后,她写道:“愿归来之日,得见君安。”……信鸢在夜空中飞远,空谷之中回荡着一串振翅之声。王婉刚把窗户掩上,却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秦禄。“秦师兄,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王婉只将门开了一半。大半夜来她的住所找她,这件事情本身就令她感到有些狐疑。“婉师妹,是这样的。”秦禄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今日晚些的时候,师尊同我说他不该朝你发脾气,所以让我替他向你道个歉。”“道歉?他需要同我道歉吗?”王婉皱眉,心道吃醋这种事情,恐怕是个人都难以免俗。再说了,他方逸白是会轻易低头的人吗?“咳……师尊的意思是,他今日向你发了脾气,他心里也很难受,所以托我来给你带点东西。”秦禄说着便从身后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一方食龛,“膳堂里陆师傅做的茶果子,你之前说总是被一抢而空来着……”王婉看了看这食龛,又看了看秦禄,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她喜欢吃茶果子是真的,总是抢不到也是真的,但平日里方逸白好像没那么关注她的衣食住行。但……秦禄身为凌虚宗首徒,方逸白座下的大弟子,平日里和自己关系也不差,应该不至于会害自己吧?将信将疑之下,王婉还是接过了那方食龛。“那你替我谢过掌门。再帮我跟他说,我没生他的气。”“这是自然。”秦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婉师妹,我就先走了。”秦禄离开之后,王婉立刻就把食龛放到桌上。这么多年在她身上,唯一没变的就是美食的吸引力。盒盖打开,一阵清香四溢,带着些许清甜,令人齿颊生津。王婉拿出一块,满心欢喜地咬了一大口,没感觉到异常之后,又是连连数个入腹。吃完之后她心满意足,正靠在椅背上消食,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体好像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一阵燥热自下腹升起,一缕通过心脉直抵脑门,一缕顺着阴道淌至穴口。有一个许久没被填满过的地方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提醒她需要被满足。“方逸白,你混蛋吧!”王婉慌乱之下还以为这茶果子当真是方逸白送的,不由得破口大骂一句,觉得这么多年来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骂归骂,身体的燥热也越来越甚,腹下又热又胀,穴口开始变得有些痒。王婉立刻起身去枕下拿那根玉势。站起来的时候,觉得腿根又酸又软,两腿之间也滑滑腻腻的,居然是已经湿了。看上去,这种药似乎没有合欢散那样霸道,但是却也叫人十分不好受。她上衣都还没来得及脱,扯了裤子便坐在椅子上,叉开双腿叫那玉势插了进去。方才那盒茶果子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身下的水也比她想象的更加泛滥,都不需要爱抚,那玉势便直接被吸引着滑入到底。她手中动作不停,一次次冲击着甬道深处那个敏感点。花缝随着玉势的进出一张一翕,不一会儿便搅出了乳白色的粘液,娇艳欲滴地挂在花缝之下。药物作用下极其敏感的身体很快便来到高潮。但是一阵快感结束后,她反而更难受了。她想被彻头彻尾地满足。这种难受程度,让她甚至想随便去隔壁找个男弟子和自己一度春风。她一边骂自己疯了,一边在情欲的挟持下产生了另一个想法:方逸白需要她,可以不择手段地给她下药;她需要化神期修士的元阳,同样可以不择手段地上了他。两个自私的念头一拍即合,彼此之间那些敬仰和尊重将荡然无存。……方逸白刚刚入眠,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准确地说不是敲门声,而是踹门声,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那人掀翻了。他匆匆披了一件衣服便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感受到筑基期修士微薄得可怜的一点灵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刚想问王婉怎么大半夜来找自己,话还没说出口,却有两只胳膊抱着自己的后脑就按了下去。猝不及防,他的唇也贴上了两片柔软。一只又软又小的东西,带着女子独有的清香味儿在他唇际舔舐了一下,然后趁那两片唇毫无防备,迅速滑入他的口中,去寻找另一片同样的柔软。在意识到这是女人的舌头的时候,他整个脑子里都炸了一下。但也就是在这迟疑的一瞬间,他自己的舌头就本能地伸了出去,回应着那个软糯的入侵者,和它疯狂地纠缠在一起。(九四)方逸白从来没和任何女人有过肌肤之亲。在他的位置上,有必要对所有距离他叁尺之内的人保持警惕,尤其是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这么近的距离,若是他毫无防备,哪怕是最常见的合欢宗暗器,也有可能会取他性命。但也正因如此,在他的手慌乱中摸索到王婉胸前的那片浑圆时,他觉得整个人都好像陷入了一个泥潭里。她是那样柔软、娇媚、热情,在邀请他陷落、沉醉、一梦不醒。他自以为定力足够强大,但此刻他才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触碰到她。他理性了一百多年,也应该纵容自己放纵一回。于是,他任凭自己陷了进去,一手尽情在那柔软之上揉捏着,另一手顺着曲线抚至身后,环住她的腰。王婉得到回应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嘴里的另一个舌头有些生疏地搅动着,她有些不耐烦地吮吸着它,引导他更加热烈地与自己交换着液体。揉捏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也未免太小心了些,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索性扯开自己的衣领,握着他的手腕钻了进去。“方掌门,你是一点也不会?”王婉喘息着松开他的唇,有些不满地说出一句。这句话激起了方逸白内心深处的胜负欲,特别是在想到王婉的这些技巧是受教于张子承的时候。于是一个抱着她腰的手臂微微用力,一个转身将她死死抵在门框上,低头用力吻了下去。他一边与她唇舌纠缠一边在她身上摸索着寻找到腰带,腰带和已经脱了一半的上衫一起滑落的时候,他感觉到女子温暖又光滑的酮体。他的手触摸在其上,感觉自己好像在抚摸一块暖玉,尤其是当他轻抚过她胸前那两只微硬的茱萸,掌下的人也跟着一起轻轻颤抖,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精血都往胯下汇集过去。他任凭自己用那物紧紧顶着王婉的小腹,同时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外袍也被脱在了地上。他同样抓着她的手,让她抚摸着自己身上结实的肌肉。那双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四处乱摸,最后像两只滑溜溜的小鱼一般钻进他的亵裤,在那早已坚硬如铁一般的粗长之物上用力一握。方逸白看不见她的动作,这一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只觉得浑身肌肉都跟着一紧,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方逸白与其他的男人不同,他连那些少年们喜欢的春宫图册都没有看过,自然也很少自渎。但此刻,自己身下的那根却握在别人手里,叫人随意套弄把玩,这种感觉让他又舒服又奇怪,好像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她一手把握的地方。王婉手掌里的东西烫得可怕,方逸白的阴茎好像胀得要把她掌心的每一个纹路填满似的。她每次套弄都让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伞头下最敏感的那一点,每一次路过顶端都感受到那处渗出的一丝清液,便知道他也已经全然动了情。她的乳尖在方逸白逐渐熟稔的拨弄之下也已经翘得老高,春药的作用在情欲的催发之下更加明显了,她下身痒得厉害,甚至能感觉到有黏腻的液体顺着腿根滑了下来。“方掌门,你在等我帮你脱裤子吗?”她实在忍不住了。任方逸白再没经验,听了这句话后也有些恼。怒火伴着燥火,几乎要把他焚烧殆尽。他不再顾忌其他,直接把人横在怀里,下一秒,王婉便被扔在了床上。男人倾身将她压在身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王婉本来还担心方逸白找不到位置,但自己的一只腿很快就被按压着向上打开。滚烫的大手仅仅是在她耻毛处探索了一下,便将两根手指准确无误地滑入了那花穴里。“嗯——”这回轮到王婉有一些意外,穴口被骤然侵入的感觉让她甬道里也缩了一缩。这一缩,花穴便开始贪吃起来,吸引着他的手指向更深处探索。方逸白的触觉和听觉都极其灵敏,虽然看不见眼前人的神情,但他能够感觉到掌下的肉又滑又软。当他触碰到某一个凸起时,那湿滑的甬道便紧缩一下,随即吐出一口热涌,加上身下那人不时溢出的娇吟,他很快便知道如何让王婉欲罢不能。于是指尖的动作也就越快,深入甬道的同时掌心也拍击着花缝顶端的那颗珍珠,感受那被自己激起的水花喷溅在掌心里。如潮般的快感简直让王婉有些无法适从,她一边叫着一边有些想要逃离,被压在她身上的人按住肩膀回到原位。“啊啊啊啊啊,你轻点!”她双腿肌肉紧绷着,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泄身。“方才不是说我不会?这下便受不了了?”方逸白动作没停,感受到自己两根手指被绞得越来越紧,几乎难以抽动,他顺着那吸引力狠狠在凸起之上按了两下,突然就觉得一阵热流涌了出来,阴道里一松一紧跳动着,将黏腻的液体挤得他满手都是。他也不犹豫,用那只沾满了体液的手扶住早已准备好的阴茎,径直对着花心肏了进去。(九五)方逸白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技巧,但在阴茎进入王婉身体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从身到心都被王婉征服着。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好像四肢百骸里所有的真气都一起迸发,甚至超越了他一百多年的人生里每一次境界突破带来的快乐。他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考虑到要让身下的人舒服,全然被本能驱使着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王婉没想到他上来就这样猛肏一番,宫口猝不及防被撞得又酸又胀,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啊啊啊你干嘛这样,你真的会吗?!”她责备着他的毫无技巧。方逸白动作这才慢下来,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似乎不太对,听见她的哭腔有些自责地俯身吻她。王婉想说他这样不光会让她疼,而且他自己要不了多久估计也得射了。但话到嘴边不知要怎么表达才不伤他自尊,于是只好推了推他肩膀。“你躺下去,让我在上面。”方逸白于是听话地躺在床上,任由王婉骑在他腰间。王婉一手掰开花穴,一手扶着他的阳物,抵着穴口缓缓坐下,感受到自己被填满后,用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上下律动着身体。方逸白在她的引导下也随之上下挺动身体,逐渐理解到该用什么样的节奏和幅度让她快乐,两人相接处很快又是湿淋淋的一片,有滑腻的液体顺着他的精囊滑落下来。方逸白其实很不喜欢失控的感觉,任何事情上都是如此。所以在她的喘息声变得急促的同时,便双手扶住她的腰,开始主导着进出的节奏。王婉这才感觉到一波一波的快乐顺着阴道至抵大脑,跪坐在他身体两侧的双脚脚趾缓缓缩紧,预示着主人将再次被情欲吞没。高潮的前夕,方逸白一个翻身重新将她压在身下,快速地在她身体里抽送。春药的作用下,高潮来得又快又急,一大泡淫液吞吐着洇湿了他的小腹,伴着王婉一声娇媚的长吟。身下被绞紧的快感、耳畔心爱之人的叫声占领了方逸白的全部感官。他知道接下来该是他的主场了。阴茎一下下捣在泛滥的花心上,每击打一下便引起身下的人一声娇吟。王婉在他的进攻下不由自主地蜷缩身体,同时也将臀部抬高,更加方便他的性器直达顶点。快要射出来的时候,仅剩的理智却让方逸白动作停了一停。他顺着她的肩膀一路抚摸,直至找寻到那只软若无骨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我娶你,可好?”“……”如果是十年前听见这句话,王婉也许会感动那么一下,但现在,她只抱怨方逸白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她挺动着腰,让花穴在他阴茎上摩擦着。好在方逸白没让她等太久,她不回答,他也来不及等着她去回答。一阵猛烈的冲撞之后,方逸白身下颤抖,他用尽了全力想在最后一秒将阴茎抽出来,却被王婉死死按住臀部,滚烫的精液收势不住,一股一股全部浇在了她的宫口上。……方逸白甚至还没等自己射完就喊了出来:“你疯了吗!”随后他手中结印,几乎用尽了所有真气迅速护住王婉心脉。他方寸大乱,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筑基叁层与化神大圆满,这么大的境界差距,他的元阳会让她爆体而亡的。王婉没有回答,她周身经脉确实快要炸了。她疼得浑身蜷缩,呻吟着钻进方逸白怀里。属于同一个人的元阳和真气,两股力量在体内纠缠、相抗,王婉身上每一条脉络都是剧痛,几乎叫她失去意识。方逸白把那个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身体裹着她,真气也紧紧裹着她。然后,他感受到怀里人的修为在某一个瞬间好像冲破了什么桎梏,一路向上飙升。筑基四层、筑基五层……金丹中期、金丹后期……一直到元婴初期。自己元阳霸道的气息逐渐在她脉络里散去,她修为的增长才停了下来。方逸白的心也跟着一路坠入谷底。怀里的人动了动。他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沙哑嗓音,颤抖着开口:“所以,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九六)香气在书房里弥散着,有一缕烟从香炉上升腾起来,如同一段蜿蜒的白色轻纱,直到被窗外吹入的清风搅得四散开去。平日里清静的书房,此时却很热闹——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轻烟之后,方逸白正斜倚着窗棂坐着。在他身前,凌虚宗的诸位长老排成一排,战战兢兢地盯着方逸白手中的那本小册子。册子漫不经心地在桌上轻敲一下,便有人跟着一起抖一抖。明明一刻钟前,他们还聚在一起津津乐道:掌门身边那个叫王婉的女弟子,居然一夜之间从筑基叁层变成了元婴初期,这简直是修真史上令人闻所未闻的速度。具体发生了什么,其实大家懂得都懂。虽然他们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方逸白的元阳会有这么强悍的作用,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王婉没有爆体而亡。讨论还未得出结论,他们就被方逸白一齐叫进了书房里。“子虚长老。”方逸白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那位叫子虚的长老胡子一抖,从人群里站了出来:“见过掌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门下的弟子,上一个突破元婴的,还是十年前的事吧?”“……是。”“是?教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说是?下次宗门会武,你来和我打。”“这个……”子虚浑身冷汗涔涔,本想辩解,谁知方逸白根本没给他机会,手中的册子又在桌上敲了一敲:“冲虚长老。”名叫冲虚的长老向前一步:“掌门。”“上回送往玉海城的物资,出账里多出来的那两千块灵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去哪了吧?限你一日之内还回来,否则思过崖那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是。”“秦禄。”突然被叫到名字的秦禄浑身一抖,所有人里最心虚的非他莫属:“师尊叫我?”“我看你管宗门药房也是管腻了,以后就换个人管吧。”秦禄松了口气。他眼看方逸白今日这架势,大有要与人好好清算罪责的样子,却不料方逸白只是撤了他的职。这就说明,方逸白这股无名之火,并非是冲着他来的。“还有。”两个字,又把秦禄的心从肚子里提到了嗓子眼:“师尊请讲。”方逸白指尖在桌上敲了叁下,似乎在思索着如何表达,随后慢条斯理地道:“帮我给青崖山修书一封。就说上次张子承的问好我颇为受用,凌虚宗一切都好,犯不着他多加关心。”“……”秦禄头疼欲裂,他怎么一句话之间就领了个这么难办的差事。这封信要怎么写,才能既不影响两派关系,又能表达出方逸白吃醋了的那个意思?思索再叁,最终他决定在写这封信之前,去旁敲侧击问问王婉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方逸白气成这样。……王婉房间里。书桌一角放着的那瓶浅黄色小花,前几日还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今日不知为何却有几分枯萎了。在花瓶旁边,整整齐齐迭放着的那一摞信笺,被女子白皙的手拿起,然后放进她腰间的储物袋里。那只手拿东西的时候带来一阵风,将干枯的花也吹落了几朵,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空无一物的书桌上。王婉在收拾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就会离开凌虚宗了,不一定会回来那种。一切要从昨夜她修为恢复之后说起。她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之后,自然而然地摸了摸身侧,却没有摸到本该睡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整个房间里一丝光线都没有,她跌跌撞撞地在房间里摸索,本想去找桌上放着的蜡烛,却不料摸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方逸白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她骂方逸白为什么房间里连个蜡烛都没有。方逸白过了很久才冷笑了一声:“蜡烛?我需要这种东西吗?”“那你不为睡在你房间的其他人考虑一下吗?”王婉脱口而出。“我的房间里从来没有别人。”方逸白道,“还是说,你打算以后一直睡在这里?”“……”王婉听出来他话里试探的意味。就算她的动机已经很明显,方逸白还是给她再确认一次的机会。“方掌门。”王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郑重一些,“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各取所需?”“是。我和你睡一夜,你给我你的元阳,你我两不相欠。”王婉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听见黑暗里的那人似乎是又冷笑了一声。然后男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她被一只手推着按倒在桌面上。“你确定我所需的,就这么简单?”“那你还要如何?”王婉别着脸躲开他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呼吸,“首先声明,我配不上当这个掌门夫人。”却听得那人道:“很可惜,这里是凌虚宗,你说了不算。”“?难不成你还想逼婚吗?”王婉大惊失色。随后,一个滚烫的唇便回答了她。方逸白把她死死按在桌面上,用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腕高高举起,禁锢在掌心,另一只手揉捏着她胸前的峰峦,又一直游移到身下柔软的那片禁地。直到他掌心直接触碰到那珍珠时,王婉浑身轻颤,才发现自己晕过去后这人居然都没帮自己穿亵裤。她的腿被他高高抬起挂在肩头,桌子的高度刚好让她的花心正好对准他身下坚硬的柱体。没有太多的前戏,他长驱直入。一个普通人和一个瞎子,如果在平常情况下,普通人一定会比瞎子方便许多。但在黑暗里,情况则刚好相反。方逸白几近疯狂地占有她,他每冲击一次,王婉身下的桌子都跟着后退几分。淫靡的叫喊声、求饶声、身下的撞击声、滴答作响的水声,在黑夜里回荡着,直到天明时分。这一夜,方逸白让王婉见识到了什么是一百多岁的老处男。他一晚上要了她四次不止,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来积攒的精气全部给她似的。终于结束的时候,他伏在她胸前,喘息着告诉她:“夜夜皆如此夜,方为我所需。”(九七)逃。王婉必须要逃。所以,趁着方逸白去找各位长老麻烦的间隙里,王婉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溜之大吉。她迅速制定好了逃跑的路线规划,只要出了方圆叁百里,到了青崖山的地界,方逸白将对她无可奈何。除此之外,她心中对于另外一件事,隐隐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算起来,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收到过柳轻寒的信件了。以往的时候,柳轻寒就算是再忙,给她寄信的间隔也至多不会超过十日,并且接下来的时日若是会忙,他也会在信里提前告知王婉。这种突然消失的行事风格,并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心里有了牵挂的人,王婉逃得也就越快,却在即将飞离凌虚宗上空时,撞见了前来找她的秦禄。“婉师妹,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关你什么事?”王婉皱眉,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是掐诀的姿势——她心中已然决定,如果秦禄是方逸白派过来拦她的,她不介意直接跟他动手。“师妹别这样。”秦禄察觉到王婉毫不掩饰的攻击性,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了昨天是自己给她下药的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昨夜之事,我承认我做得确实有些偏激了,但毕竟也是为了成人之美……”“?”王婉侧着脑袋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怎么事情好像和她理解的不太一样?“师妹,我师尊爱慕你很久了,不过是因为他身有残疾,方才一直不表。昨夜之事,师尊已经责罚过我了,还请你莫要生气……”王婉这才明白了,原来给她下药,并非方逸白自己的主意,而是他这位徒弟的主意。方逸白心中如何想的暂且不说,但对于她来讲,确实也称得上是“成人之美”。想到这一点后王婉眉心稍展,嘴上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那来拦我,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师尊的主意?”“是我的主意……”秦禄自认理亏,说话自然也十分诚实,“不过,若是师尊知道你想逃,定然也是不肯轻易放你走的。”“什么叫放我走?”王婉笑了一声,心想任凭是谁拦她,这回她也是走定了,“我自由自在一散修,什么时候成了凌虚宗的人了?”她说得没错。这几年她虽身在凌虚宗,却从未对方逸白行过拜师礼,从未叫过他一声师尊,为的便是不被宗门所束缚。而现在有人想强行留住她,更是断然不可能。“师妹这是何意?”秦禄听闻此话脸色也变了变,他身下驾驭的那把剑,也开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光芒,“师尊这些年如何待你你心里有数,如今却什么都不说就要离他而去?”“你别把这两者混为一谈。”王婉道,“他对我有恩,我自会报答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剥夺我的自由、强迫我干任何事。”秦禄在她说话的时候低头咬着唇,再抬起头时,那把剑已经在他掌心:“所以,你是非走不可咯?”“是。不论你来还是你师尊来,我都得走。”王婉见他准备出手,同样毫不畏惧。她如今修为已恢复元婴,心想正好拿这位师兄试试剑。并指身前,引剑出鞘。本命剑随着她的意念环绕在她身侧。这种心剑合一得心应手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秦禄低喝一声,身浮于空、脚踏七星,在他身后,灵气聚为五把气剑,一齐向王婉飞来。王婉的招式则没有这么多花样,她全部意念只集中在自己指端,然后随着指尖汇聚在掌心的那把剑上。青崖山归元剑意外功配合上善诀心法,化繁为简、以快制胜。此刻,若是云宸在,一定会感叹十几年过去,她的招式里依旧还有张子承的影子。凌厉、迅速、气势不凡,却在即将与秦禄两剑相撞时,突然调转方向,向着另一侧飞去。秦禄一剑刺了个空,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却不知何时被贴了一张遁地符。“喂,你干嘛来阴的?”他本来以为这种情况,两人也不过是互相斗个气罢了,没必要这么认真。那女子与他擦身的时候对他回眸一笑,有些得意地道:“忘了跟你说,你和你师尊的区别,就是你来的话,事情会好办许多。”然后,秦禄便觉得双脚上如同坠了两个千斤铁坨,直直从半空中掉了下去。……“丢人么?”方逸白终于把手中那本册子扔在了桌子上,十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住气?”方逸白对这个弟子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甚至都没告诉王婉不是他给她下的药,却被这弟子自己抖出来了。“可是她要跑……”秦禄越说头越低。“她能去哪里?左不过是那几个地方。”方逸白摇头道。“您不是担心她跟张子承……”后面的话秦禄没说下去,当面说自己师尊吃醋似乎有些奇怪,倒像是他在说方逸白小气似的。“青崖山上我们的人送来的密函,你自己看看吧。”方逸白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封信,隔空朝着秦禄扔去,被秦禄伸手接在掌心。这种密函用的是一种类似于盲文的写法,不光可以保证方逸白是亲自启阅,同时也能保证没有其他人能看得懂。不过秦禄从小在方逸白身侧,看这种信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秦禄看了两行,神色便凝重了几分:“元曜掌门……”方逸白微微点头:“远的我不敢说,但最近这段时日,张子承一定是自身难保。”秦禄将那信笺折起,他知道,现在他们讨论的问题,已经不在王婉身上了。方逸白身后的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将山崖上开遍的桃花笼罩在一片薄纱般的雨幕之中。天边,隐隐有一阵春雷,由远及近,在云层间穿梭回响。雨下得更大了。正道,也马上要变天了。“所以师尊,您是要保他,还是要……推他一把?”(九八)王婉是在次日清晨回到青崖山的。这一路有些出奇的顺利,方逸白没有再派其他人拦她,反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心里挂念着柳轻寒,倒是十分感谢方逸白的这个决策,好歹没让她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王婉一到青崖山就直奔弟子居而去,虽然这一段路上,她隐隐约约觉得青崖山上的氛围好像有那么些奇怪,但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奇怪在哪里。刚走到当年自己居住的那个小院,果不其然就看到傅怜正坐下树下的石桌旁剥果子吃。云宸没在她身旁,估计是忙着处理门派中的事去了。“嗯?这不是小师妹吗?”傅怜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来,“我昨天还给你写信来着,今天你就回来了,现在寄信的效率有这么高了?”傅怜抓了一大把果子放在桌子另一侧,示意王婉在自己对面坐下,看见王婉的时候眼睛里又亮了一亮:“诶?小师妹,你的修为回来了?”她看到王婉时从来都是一连串问题问个不停,王婉并未落座,决定先捡最重点的问:“叁师姐,你最近有看到柳轻寒吗?”“我昨天给你写信还在说这事呢。”傅怜道,“好像上一回看到他……该有二十多天了吧?”“二十多天……”王婉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上一回你见到他,他有说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话么?”“有。”傅怜几乎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他那时候好像是说,他对凶兽一事有了些眉目,要去找什么……泉眼?”“那是什么东西……”王婉对这个词感到有些难以理解。“对了,还有一件事。”傅怜又补充道,“那天他脸色很差,我和云宸都劝他去看大夫来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不好。他那段时间表现得才比较明显,但我最近仔细想了想,好像你走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我就在他袖子上看到了血,他说是做药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我没太当回事,但后来想想,那血是淡红色的,手划破了会流出这种颜色的血吗……”“我就知道……”王婉心一下子落入冰点,她心里最深处担心的那件事还是发生了。她对妖王真实的实力并不了解,但她却知道对于妖来说,内丹意味着什么。生剖内丹,怎么可能对他毫无影响。“柳轻寒……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王婉的手在身下缓缓握拳。傅怜并不知道在柳轻寒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王婉看起来好像要破碎了。“小师妹,你……还好吗?”“不说了,我得去找他。”王婉扔下这一句,朝着弟子居的另一侧跑去。柳轻寒的卧房就位于此处。王婉并不知晓所谓“泉眼”到底是何物,只好到他的房间里找找线索。柳轻寒向来都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书本都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上,就如同他本人一般一尘不染。王婉指尖扫过桌面,再拿起来时,看见自己指腹之上薄薄的一层灰。显然,柳轻寒不可能让他的房间是这样的状态,除非是他也很久没有回来了。王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番,却发现有一处不同寻常。沾了轻灰的地面上,有一道蜿蜒的白色痕迹,从床榻一直扭曲着延伸到窗户开着的那条缝隙里。王婉伸手在那痕迹之上摸了一把,隐约还能感受到些许黏腻,似乎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什么动物会留下这样的痕迹?王婉养过蛇,她很清楚。只是与灵烨不同,眼前这痕迹足有她大腿那么粗,这显然是一只巨蟒。结合柳轻寒妖的身份,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柳轻寒早已化形多年,又加之是在青崖山上,如果不是遭遇了十分糟糕的状况,他绝不可能以原型示人。但所幸是,这至少说明柳轻寒现在人是在青崖山上,并没有去到别的地方。王婉顺着这条痕迹追了出去,看见它穿过院子,消失在弟子居后的密林里,又在落叶堆积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压痕,去往更加幽静的丛林深处。王婉一路不停地往前走,耳畔只有落叶在自己脚底碎裂的沙沙声。“轻寒,你可千万别有事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石头。王婉认出来,她和柳轻寒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发生的。眼前一点阳光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天阴了,还是因为此处本就不见天日。巨蟒留下的痕迹在目光尽头消失了。她有些茫然地拨开比她还高的杂草,四处寻觅。耳畔突然想起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轻寒,是你吗!”王婉几乎是在听到声音后立刻喊出了这一句。但是,她马上就意识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因为她散发出的灵力,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前方的气息似乎带着一丝近乎凶兽的戾气。而且,对方的境界她完全没法估量,这种感觉,和当年遇见魔化的赑屃的时候很像。王婉的本命剑已经自己从她的神识里飞了出来——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但是她并没有后退。她继续向听见声音的地方走。绕过一棵巨木之后,她眼前也跟着一暗。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片碗口大的腹鳞。她顺着这些鳞片一路向上看去,在头仰到极致的时候,看见两只血红色的眼睛,竖着的瞳孔细而长,正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眼前的巨蟒通体洁白,鳞片上却隐约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芒。一只……放大版的灵烨。王婉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轻寒……”她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它眉心鲜红色的那道印记。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在害怕。巨蟒口中发出嘶嘶长鸣,这是蛇在警告入侵者的方式。“你还认识我吗?”巨蟒周身鳞片竖起,用更加严厉的方式警告她离开。虽然王婉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柳轻寒已经不记得她了。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王婉有了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上前几步,突然将那巨蟒的身体抱在怀里。“轻寒,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巨蟒彻底被激怒了,它低吼一声,下一秒,粗长的尾巴便缠绕在了王婉身上。王婉对于它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它只绕了两圈便把王婉缠了个结结实实。它的鳞片好像天生对修真者的灵气有所抑制,王婉此刻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任由自己被它缠绕着腾空而起。双脚离地,失重的感觉伴随着窒息感扑面而来。它越缠越紧,鳞片包裹在她每一寸肌肤之上,是彻骨的凉。胸前被紧紧束缚着,王婉觉得自己肺都要爆炸了,紧接着觉得自己双目充血,胀痛感遍布了五官,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柳轻寒就这样低头看着她,他的瞳孔越来越细长,王婉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渴望从一只冷血动物的眼里找到那么一丝温情。这几秒里,她眼前闪过的,是柳轻寒喂她喝下药膳的时候,是与她并肩而战的时候,是教她习医时认真从容的模样,是甘心生剖内丹帮她恢复灵根的决然。也是他拥着自己,让她在他身下纵情享受的时候。在自己最难过、最消沉的时间里,只有他,日复一日陪在自己身侧。“我在找一个人,找了很久很久。”“所幸,那个人是你。”……王婉想,自己大概是要死在爱的人手里了。她用着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去抚摸他眉心那道印记。却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是他的尾巴卷着她来到了蛇腹之下。然后,她看见那两根粗长的、带着倒刺的性器,正充满侵略性地抵在自己身下。(九九)王婉终于明白,柳轻寒为什么要警告她让她走。因为……他是在发情。而且,是在本体的情况下发情。她被卷到蛇腹下之后,柳轻寒缠绕在她身上的力度便松了一松。大量的空气一瞬间挤进肺部,王婉如同溺水的人突然出水,在胸口剧痛的同时大口呼吸着。眼前总算是恢复了清晰,但情况好像更加糟糕了。因为死死抵在自己身下的那两根东西,相对于人来说,实在是太狰狞了些。换句话说,王婉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阳物,足足有她手腕那么粗,巨大的头部带着一个个凸起的肉刺。穿书前的生物学知识告诉她,这是一些动物为了交配时能尽可能地留在雌性体内而作出的演化。这样可怕的器官,柳轻寒还有两个……“柳轻寒你……你不能变成人吗?你变成人我跟你做……”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她还是保留最后一丝希望请求他。遗憾的是,对方好像根本听不懂。他的尾巴尖端已经顺着王婉腰部钻进了裤子里,带着冰冷黏腻的触感在她身下游移。随着尾巴向下一扫,王婉的裤子也跟着被撕破脱了下来。裙底空了一空,王婉实在是太害怕了,偏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蛇身并未放松,她还是一点也动不了,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蛇腹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处反复摩擦着,她知道柳轻寒是在及其认真地求偶。“柳轻寒,你来真的吗……”如果王婉也是蛇,或者柳轻寒变成人,任何一种情况她或许都会觉得很舒服。但现在……太可怕了……她完全没办法把这只蛇和温润如玉的柳轻寒联系在一起。那两根坚硬无比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挤进了她大腿间的缝隙里,正在她花心之处前后摆动,好像在反复寻找着那和它大小并不匹配的小穴。顶端的肉刺每每划过紧闭的花缝,都带来一阵又疼又痒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怪,王婉浑身汗毛直竖,却觉得身下好像缓缓湿润了起来。它每次挺动,王婉脚趾便跟着战栗一下。“轻寒……”她呼吸逐渐急促,想求他停下来,声音里却不知为何夹杂了些许娇嗔。那硬物寻觅一番之后,似乎终于找到了那片紧闭着的禁地,开始抵在穴口,缓慢朝里推送。“啊……”它的尺寸对于她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进入时自然不会特别顺利。王婉感觉到自己腿心的肉都跟着往里卷了卷,柳轻寒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紧致,并不急着用力推入,而是在穴口摩擦着缓缓挺进。不一会儿王婉便觉得身下一胀,想必是它的头部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唔……你快出去,好难受……”她并不知道对于蛇来说,除非交配结束,是绝不可能半途而废的。所以对于她的求饶,柳轻寒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继续深入进去。蛇茎顶端的肉刺剐蹭着阴道壁上柔软的褶皱,一路将那些褶皱碾至平整,直到再也无法深入。她的身体对于他来说也显得浅了一些,完全到底之后还有一小部分在外面,它有些不甘心地动了动,希望能再入进去一些。“别动了……”王婉觉得小腹也胀得难受。这回柳轻寒似乎是听进去了那么一些,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缓慢地开始抽插起来。那些肉刺在她身体里翻过来又倒过去,刺激着王婉阴道内每一根神经,至叫她头皮发麻。而对于柳轻寒来说,一根阳茎得到了满足,另一根也就更加觉得空虚,无法安放之中只好随着进出的节奏在她阴蒂之上来回刮蹭,期待能以此获得些许安慰。花穴与阴蒂被同时覆盖的感觉让王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快感填满了,不消片刻晶莹的液体便粘得两根阳茎之上到处都是,甚至顺着蛇腹上的鳞片滑落在地上。王婉开始主动地张开双腿,放任他在自己身体里进出。花穴大张的动作仿佛让柳轻寒受到了鼓舞,动作开始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而是加快了节奏。露在外面的那根阳茎每次进入的时候都将两片蚌肉向两侧碾平,露出藏在其中的小小珍珠。又摩擦着那颗珍珠直到阴茎根部与它相撞,如此往复。王婉在这个过程中绷紧了双腿,她其实有些抗拒在这种情况下获得高潮,但如潮的快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双手开始握紧了缠绕在自己周身的鳞片,在它的束缚之下高高扬起头。她高潮了。他缠绕着她,她也紧绞着他。这种高潮让她浑身的战栗许久都没有停下,结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双腿都还在颤抖,身体里肉刺划过甬道的感觉更加清晰了。“你快一点……”她有点想尽快地结束这种又奇怪又羞耻的交欢方式。但柳轻寒还有一根没有得到满足,他在兽欲的挟持之下有些难以控制地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入口,直到抵在后庭。“别。”王婉并不是请求的语气。对于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她坚决地表示抵抗。柳轻寒双目更加鲜红了,妖族受到拒绝之后,开始展现更加强烈的攻击性。但是最终,那根阳茎还是从她后庭入口处离开了。那一根欲求不满地继续在她阴蒂之上来回挺动,比原先更加快、力度更大。身体里的那一根也几乎整个抽出,然后再一次次用力地没入其中。在两根巨物的轮番进攻之下,王婉那个小小的花穴似乎显得有点可怜,被折腾得翻出来又缩进去,泛着娇艳欲滴的红。她又难受又快乐,再次高潮的时候,浑身都沉浸在酸软感里。阴茎抽出的时候黏腻的液体喷溅在蛇身之上,又随着它的缠绕糊在她自己身上。柳轻寒在她高潮结束后再次进入,未被满足的兽性在此刻完全迸发出来。此时王婉几乎要失去意识,只知道自己身体像狂风暴雨之中的树枝一般被疯狂催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里的东西才突然停了下来,颤抖着喷出一股又一股液体。原来蛇的精液也是冰凉的。她意识模糊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随后,她便觉得身体一轻,好像是自己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有一个结实宽广的怀抱,将她牢牢接在臂弯之中。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咫尺之处,是男人披着白衣半裸在外的胸膛。再往上看,是一袭披散的雪白色长发,以及他眉心处鲜红的印记。柳轻寒把她抱在怀里,微微喘息着开口。“师姐,你还好么?”(一百)“轻寒,你头发怎么这么长,而且还是白色的。”王婉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对他崭新的形象感觉到新奇。她没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那么些虚弱。“先别管这个。”柳轻寒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里,顺带在她指尖上吻了一吻,“身体难受么?”“嗯……还好……”王婉想说自己只是有点累,而且有点被他吓到了。“不舒服就直说。”柳轻寒对自己本体心里有数,知道她可能不是那么好接受。他抱着她来到那块巨石后,让她倚着石头躺下,自己则分开她的双腿去看她的花心:“我看看,有没有伤到你。”“没有。”王婉打开双腿大方地让他看。“都肿了,还说没?”柳轻寒在那发红的蚌肉上抚摸了一下,王婉果然感觉到有一丝轻微的疼。“你别动就没事。”她轻轻抓住他的手腕。“那也得清理一下。”柳轻寒另一只手轻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将手松开。然后掏出手帕和药膏,轻轻在她身下擦拭。他本体在发情期射出的精液会比化形时要多得多,那白色的浊液就挂在她紧闭的花缝之下。他将两片蚌肉轻轻掰开,又有一大股从那孔洞里涌了出来,一路滑落在地上。王婉感觉到自己身下凉凉的,好像是柳轻寒的手正蘸着药膏在她红肿之处打转。他的按摩手法向来很好,知道该如何让她觉得舒服。“嗯……”按摩的过程中,那花缝又吞吐了一下,将身体更深处的精液也吐了出来。柳轻寒用帕子将那些浊物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才帮她将衣物一件件穿好。“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便离我远一些。”柳轻寒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那你怎么办?”王婉问,“我听说妖的发情期都很难熬。”柳轻寒笑笑:“我都熬了一千多年了,不差这一次。”“什么?柳轻寒你居然这么老?”王婉惊讶于柳轻寒不光是一只妖精,而且还是一只千年老妖精,“不过之前怎么没见你会这样?”“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柳轻寒摇摇头,“总而言之,我现在化形十分不稳定,甚至你现在看到的,其实也是我的半妖状态。”王婉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看见他白色的长发一直披散着垂落在地,又在地上四散着蔓延开去。皮肤也比以前更白一些。然后她发现柳轻寒的瞳孔也是暗红色的,在某些时候会微微竖起,形成细长的一条缝。不得不说,他现在很美。不过,王婉对另一件事情更加好奇:“那你现在……是有一根还是两根……”“……”柳轻寒沉默片刻后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一根,放心。”“那就好。”王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却又开始担心起柳轻寒的身体状况,“所以,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么?”“不完全是。”柳轻寒道,“这些事情,我这两天会慢慢同你说。”王婉猜测到如今妖界的情况,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于是点头答应:“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她知道,以柳轻寒现在的状态,恐怕不会再回弟子居了。“你随我来。”柳轻寒替她拢了拢衣领,紧接着便起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王婉紧紧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走在自己身前,宽大的袖袍也拖在地上,白色的长发也拖在地上。但地上的泥土,不曾染他半分。这一路走了有一会,几乎已经来到青崖山后山的边缘。一株株巨木形成的伞盖遮云蔽日,又有不少藤蔓顺着树的枝干垂落下来,将不为人知的景物牢牢藏在其后。身前的人脚步未停,他一身的素白在昏暗的林间如同散发着一圈微光。王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不在人间。柳轻寒在一处洞穴前停了下来。洞穴入口仅有半人高,藏在茂密的藤蔓之后。王婉弯着腰钻了进去。在狭窄的洞穴里行走了一段之后,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是一间宽阔的石室。石室顶端,有一些手腕粗的锁链垂落下来。王婉顺着锁链向上看去,能看到石壁之上,贴着一些破碎的符箓。符箓上的朱砂颜色很暗,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这……好古老的禁制。”“没错,该有好几百年了。”柳轻寒点点头,目光落在石室一角。王婉这才看见,那处角落,正盘坐着一个人。少年一袭蓝色衣衫,和柳轻寒一样的白色长发高高束起,在他眉心,同样也有一道浅蓝色的痕迹。听见二人的声音,他有些虚弱地从地上站起来,躬身对柳轻寒行礼:“殿下……”随后,他看向王婉:“这位是……”王婉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若有若无的敌意。“我同你说过的,我的道侣。”柳轻寒回答。“道侣?”那少年眯了眯眼,他笑的时候眼角也微微挑起,“殿下是不是在人间待得太久了,也会学人族那套了?”“莫要无礼。”柳轻寒微微皱眉。王婉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别人有脾气的样子。王婉觉得有些尴尬,尽力笑着打哈哈:“那个,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吧,暂且信你一回。”那少年转了个身,用背影对着王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赑屃。”“啊?”王婉大惊,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多年前险些伤她的青崖山神兽?那少年听见王婉如此惊讶,又重新转过身来,凑近打量了王婉一番:“嗯?我们是不是见过?”……这一天,柳轻寒、赑屃和王婉一直聊到深夜。柳轻寒说,最开始妖族开始魔化的时候,他是以为这是一种在妖族之内传播的疾病,所以他想尽办法用治病的方式去处理问题,顺带治疗一些被凶兽所伤的人。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尝试了一切有迹可循的方法,魔化的妖却是只增不减。于是他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从那时开始,他便一直在收集妖族的内丹,在此事上王婉也帮了不少忙。然后他发现,大量妖族魔化的时间,都指向同一个时间点。——在那一年,连接叁界的两处“泉眼”,因为正道和魔道之间的斗争,而被破坏了。这两处“泉眼”,一天一地、一阴一阳,叁界之间清气通过阳泉流入人间,又化作浊气从阴泉流走。泉眼破坏,则灵气阻滞,叁界万物自不可能幸免。但这毕竟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两处泉眼具体的位置早已无人知晓。直到有一天柳轻寒在青崖山上找到了此处封印赑屃神魂的洞穴,才从赑屃口中了解到,所谓阳泉,其实就位于青崖山禁地里。重启阳泉,让清气充盈人间,方可让魔化的凶兽重回正常。“我知道了。”王婉大致了解了其中前因后果,点了点头,“所以,是不是轻寒你化形,也受到了这一点的影响?”“没错。”柳轻寒点点头,“我在人界待得太久了,加上之前灵气亏空,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只怕也会有魔化的那一天。”这个答案,王婉其实也猜到了半分,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咬了咬唇,终是道:“你放心。那个人……我会尽快去找他的。”101王婉再次见到张子承时,才发现自己和他实在是有太多太多年没见面了。男人孤身一人站在凌霄殿后的雪松之下,在他身后,是青崖山脉起伏延绵的山峦,笼罩在一片如纱的晨雾里。天地皆白,唯独他一袭玄袍,似纸上点墨一般。那抹独属于他的少年英气,此时已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冷静。这种沉稳,纵然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没有改变分毫。王婉在距离他一丈之外驻足,垂眸喊了一声:“师兄。”张子承微微点头。王婉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他实在是太像一个“掌门”了,她几乎难以将他和多年前那个睡在自己身侧的人联系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是那人先说话了。“你找我?”简单的叁个字,王婉心里不知为何却升起一分酸楚。“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他亦没有迟疑,像其他任何人找他那般点了点头:“你随我来吧。”然后,他径直从她身侧走了过去。擦肩的时候,王婉感觉到他身上带起的风拂过面颊。她微微侧目,看见男人丝毫看不出神情的一个侧脸。她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张子承走得很快,她一路小跑着方才能够追上。张子承的书房和方逸白的全然不同。他没有那些风雅的情调,一切布置从简——书架、桌椅,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竹质的帘幔自门窗之上垂下,和他的剑法一样,简单利落。桌面上的卷犊堆得很高,张子承在其后坐下,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王婉并未多言,将这些年柳轻寒和自己一同收集的信息一一摆在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自己的诉求。张子承看得很认真。他并没有因为来的人是王婉而对此有任何懈怠。王婉同样知道此事绝非儿戏,所以也只是坐在书桌旁,安静地等着他。整个书房里只有他指尖摩擦过纸张的声音。王婉带来的东西有很多,他一直看到入夜时分。房间里暗下来的时候,张子承言简意赅地对她说:“帮我点根蜡烛。”王婉立刻去做,顺道还帮他倒了一杯茶。张子承只是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便又继续低下头去。等到他把厚厚的一摞纸全都看完,也不知是几更天了。王婉见他有一会儿没说话,便端起他面前的茶杯:“这茶有些凉了,我去帮你续一杯。”茶壶里的水沉入杯底,发出伶仃的响声。烛光也落在茶杯里,随着涟漪震颤成模糊的一片。那人的声音却在此时从身后传了过来:“打开禁地,你知道对于青崖山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似乎料想到王婉会摇头,紧接着便道:“意味着四十二城结界,在一个时辰中,会全部失守。”王婉面前的那杯茶已经倒满了,茶杯里的水波荡漾了一下便很快平静下来。杯底倒映的烛光,也在此时汇聚为一个光点。“可是若是不开,天下将一直乱下去。”王婉道。眼前的局面仿佛陷入了一个悖论里。“正道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张子承并没有直接做出选择。身后脚步声响起,王婉侧目时,看见他缓缓走到了自己身侧。在他们身前的那扇窗外,是一片如洗的月色。“在这里,有人利益勾连,有人做局谋权;有人算无遗策,有人饮恨西北。任何决策,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子承只是看着窗外,青崖山看似平静的夜,月光沉在他眼底,掩饰那处的波澜。王婉看着他,却突然笑了:“那你呢?你是为了什么?”张子承唇边浮现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但他也仅仅只是笑。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十余年前,临仙城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弄丢了。他日复一日、漫无目的地做着那些看似“正确”的决策,浑浑噩噩地和那些各怀鬼胎的长老们斗来斗去。夜深时分,他会偶尔怀念起当年和一个少女在一起,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那种感觉。那时候的心愿,他是“护佑苍生”,她是“天下太平”,一片冰心,彼此皆可鉴。而如今,她在身侧,却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了。王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无聊地趴在窗棂上,单手托腮。“这些年,你一直这么累么?”张子承摇头:“说不上。”他只不过是在与自己背道而驰罢了。“师妹。”王婉突然听见他喊了自己一声。“怎么?”张子承扶在窗棂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似乎是在思考一个很难说出口的问题。片刻后,他手指上力量才松了松,侧过头来看向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青崖山了,你还会同我在一起么?”“呃,这个……”王婉猝不及防被他问了这么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首先,没有这个如果。”王婉低下头,有些不敢去看他瞳孔里倒映着的那个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该往哪里放,飘了一阵之后方才盯紧了桌子上的那个茶杯。“其次,我们两的事……过去太久了。”张子承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有些责备自己为什么非要不甘心问出这么一句。但也只是一瞬之后,他便恢复了原来的那般冷静。他自王婉身侧转身,再次回到那书桌之后。手指捻在那些纸张之上,他终是做出决定:“你说的事情,我会去做。”“多谢。”王婉松了一口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张子承摇头:“此事关乎天下安危,届时可能有些状况,亦是我无法预料的。”王婉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其实在来找他之前,她就也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说吧。”张子承闭上眼,又缓缓睁开。这一瞬间,他眼前又浮现出多年以前,王婉与他一墙之隔,身体如同落叶一般自空中飘落的样子。“不论发生什么,你需得先保护好自己。”102从来到青崖山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王婉却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青崖山禁地的样子。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先是穿过后山深处的那片密林,紧接着小径两旁开始出现一些古老石阵,从一人高逐渐过渡到叁丈之高,其上的符文也逐渐由暗淡的铁锈红变为鲜红。云宸解释说这是青崖山历代掌门一代又一代添砖加瓦的证据。再往后的路,张子承不让他们继续跟着了。不过纵然是立于此处,也能够看见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巨大黑色法阵,一道白色光柱自法阵中样喷薄而出,在云层之间向四面八方散开,化作笼罩整个青崖山的巨大结界。即使是在正午,直视那道白色光柱时,也仍然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刺眼。在今日之前,张子承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得出了一个可以将损伤降低到最小的方案——重新凝结青崖山结界的阵眼,不再需要依赖阳泉提供灵气。如此,就算是开启阳泉,也不会对四十二城造成影响。但这样的方式对人的消耗极大,且必须要在叁天之内完成对阵眼的切换,所以这叁天,必须要保障禁地之内的人绝对安全。否则一旦阵眼崩塌,整个天下都将会陷入混乱之中。此外,现下青崖山正处于掌门更替的节骨眼,有几位长老野心昭昭,恨不得将张子承取而代之,因此他并不能保证门派内不会有人借此多生事端。故而,到如今,此事也只有王婉、云宸以及张子承的几个心腹知晓,在这叁天之内,共同承担为张子承护法的责任。事情在出行之前便已安排妥当。到了禁地之外,张子承也只是对着眼前的众人微微点头,随后便孤身向那法阵深处走去。在那无数巨大灵石组成的阵法下,任何人的身影都显得渺小。王婉在此处站定,看着张子承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直缩小直到成为一个黑色的小点。在他的身前,是白芒万丈插入云端,直至碧霄如洗。……护法大阵启动。王婉缓缓闭眼。二十年前,曾有人告诉过她,没有人能独挡千军万马。二十年后,那个人却要以一己之力,背负着天下众生的命运。而他的背后,她以心驭剑,置身阵中。王婉的本命剑就悬在身侧,她侧过头去,便能看见缀在剑柄之上的那缕青蓝色的剑穗。剑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那缕剑穗也随剑起伏,在风中轻轻飘飞着。……“小师妹,小师妹。”王婉正专注于眼前的事,却突然听得有人在喊自己。这个语气,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怎么?”王婉睁开眼,果然看见云宸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侧。给张子承护法这种事他显然是常干,整个人看起来比王婉轻松得多。他此刻一手驭剑,另一手还能分出来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糕点往嘴里送着。“小师妹,你饿不饿?”云宸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糕点,“我这儿有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广寒糕……”王婉挑眉:“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甜食来着。”云宸长叹一口气,显得十分无奈:“不爱归不爱,但经不住阿怜喜欢。我在她面前装作喜欢吃的样子,久而久之她就真的以为我喜欢了……”“所以这些不会都是叁师姐给你买的吧?”王婉笑道。“不然还能是我自己买的么?”云宸挠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帮我分担一点儿?否则放坏了,阿怜又得说我对她买的东西不上心了。”“我说你们两未免也太别扭了。”王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这两人十分有趣。王婉本来并不觉得饿,但听云宸这么一说,也想起来自己快有一日未曾进食了,听着那些食物的名字,不觉之间便有些垂涎欲滴:“既然如此,我日行一善,帮你吃点儿。”“我就知道这些东西你一定喜欢。”云宸如释重负地笑,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食龛,整个塞到了王婉怀里,“喏,都是你的,不过千万别让阿怜看见啊!”“好好好,吃了你的东西我还能卖了你不成?王婉接过那食龛的时候,眼尖地瞄见云宸的衣袖一角,用绿色的丝线绣了一枚竹叶。那丝线在夕阳之下隐约倒映着阳光,随着他的动作光华流转。他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青崖山弟子服饰,却因为这一片竹叶的存在而显得灵动起来。这样的绣工,除了傅怜,她再想不到会是其他人了。王婉嘴上未提,却在心里羡慕了一下他们二人的感情经久不衰。“今日难得没见叁师姐同你一起。”王婉也腾出一只手吃着糕点。“她那个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云宸无奈摇头,“这种保密的事情,若是带着她,那隔天整个青崖山就都要知道了。”王婉笑道:“虽然话说的没错,但是这叁天她找不到你,只怕又要担心了。”……青崖山文思殿。一场宗门大课刚刚结束,最后一排的矮桌之后,傅怜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大堆糕点果子,开始大快朵颐。一名女弟子自她身旁走过:“叁师姐又有好东西吃了啊。”“我大课前刚从留芳斋带的,忍了一节课了,饿死我了。”傅怜吃东西的时候说话声音也听起来含含糊糊的,随后将面前的糕点推到桌子另一侧,“你也吃。”那名女弟子随即坐在傅怜对面,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今日怎么不见云师兄?”“我还说呢,刚给他带了吃的,回来就找不到人了,这都两天没见了……罢了罢了,这回我带了吃的他不来,下回再让我带,那可不能够。”等傅怜把这一大桌食物吃完,走出文思殿时,才发现天不知何时有些阴沉了下来。空气中沉闷非常,她走在路上,也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见头顶浓云密布,远处的树木殿宇,无不笼罩在一片灰青色里。“又要下雨了啊。”她念叨了一句,说完这句话便感觉到不知从何处起了一阵风,吹拂过她的衣裙,将满身燥热也吹散了一些。随后风更大了,树叶在娑娑声中被吹落,又被风席卷着飘在半空。她御剑而起,想在下雨之前赶到弟子居。却在刚刚飞到半空中时,突然听见头顶百丈之处的结界,发出一声巨大的嗡鸣。“铛——”那声音有如鸣钟贯耳,傅怜身形不稳,险些被从空中震下去。青崖山上的弟子们,也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不好了!魔域的人攻上来了!”103青崖山前山。黑云低垂,几欲压着凌霄殿高耸的飞檐。空气中弥散着大雨前泥土微腥的气息,被一阵风吹入人的鼻孔里。山门外的结界之上,两道身影凌空而立,一赤一紫,正是诡影宗赤邪与紫邪。无数魔修皆列阵于他身后,而那把泛着赤红色光芒的不弃剑,此刻剑锋直指青崖山结界。方才那声巨响,正是剑气冲击结界所致。赤邪一击并未得逞,却也毫不慌乱,唇角微勾看着眼前并立的几人。在他的对面,是灵曜、清曜、子曜叁位长老。“青崖山就派你们几个来迎我?”赤邪眯了眯眼,神情里写满了不屑。子曜是几个长老里修为最高的一个,甚至比元曜掌门还要高上一个小境界。在他眼里,自己和赤邪同为化神后期,纵然是单打独斗,也不见得谁输谁赢。此时此刻他自然是无所畏惧,毫不犹豫地横剑于前:“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你既然敢直接攻上青崖山,那便让你有命来,没命走!”话音未落,子曜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是在赤邪身后。他的剑法以快着称,这样的速度,纵然是放在在场的其他长老眼里,也只不过是一瞬息的事情。长剑引风而动,直指赤邪心口。这一招他丝毫不留余力,现下距赤邪仅有毫厘之差,他有信心能重创于他。然而眼前的人毫不躲闪,子曜离他愈近,愈是能看清他唇边浮现的一丝笑意。仿佛眼下的事情尽在他掌控之中。随后的一瞬间,他亲眼看着剑锋所指的人,突然从赤邪变成了紫邪。剑刃从紫邪前胸穿过,如同刺进了棉花一般,毫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他后背处穿了出来。“呲啦——”这绝对不是血肉被划破的声音。眼前紫色衣衫的男子,依旧是唇边带笑,木然立着,胸前被刺破的地方,就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你……”这一式完全出乎子曜意料——并非是他对诡影宗的诡异功法毫无防备,而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拿自己的亲生兄弟挡剑。然而这顷刻之间,他已经失去了先手。赤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总之,当他感受到不弃剑破空而来的剑气时,已经迟了一步。不弃剑径直朝他后背飞来,他虽情急之中匆忙运功抵抗,却还是被其剑气所伤,吐出一口鲜血,从空中跌落下去。众弟子连忙去扶,另外两位长老眉头紧锁,却并未露怯。只见赤邪方才似云烟一般散去的身体,又迅速聚为一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子曜:“你不够打。”现下,他离青崖山山门又近了一步。他目光在山门后扫视了一圈,又看了看眼前的灵曜和清曜:“两个化神中期,你们又算是什么?”清曜冷哼一声:“赤邪,你今日上青崖山,总不会就是来与我们比武的吧?”“你们?”赤邪连连摇头,“我不和你们打,喊你们元曜掌门来,我和他的帐还没算清呢。”“你这是在挑衅!”清曜怒喝。元曜之前便是被赤邪所伤,他不信赤邪会不知道元曜的身体状况。赤邪听在耳里,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恍然大悟道:“对了,忘了之前元曜还受了我一剑。今日他怎么没来?是重伤未愈,还是……死了?”他说这话,看似只是在挑起矛盾,但其实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也从几位长老面容之上扫过。叁个人里,只有灵曜的神情变了一变。灵曜须发皆白,长老之中要数他年龄最大,也最是沉稳。而他,也是叁个长老里,唯一一个对张子承正在做的事情了然于心的人。叁日之前,张子承曾暗中见过他,嘱托灵曜在这叁天内代理门派大小事务,同时也处理一些突发状况。灵曜面色很快恢复如常,赤邪却笑意愈深了。“怎么?该不会被我猜对了吧?”“你到底要如何?”一直未出声的灵曜终于在此时开口了。赤邪低头看着手中的不弃剑,两指抚过剑身,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们那位新掌门呢?听说他年纪轻轻便已是元婴大圆满的境界,甚至可以单挑化神修士?如此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也该让我见识见识。”“赤邪,你该不会要同一个元婴晚辈过不去吧?”“我可不和他一般见识。”赤邪反手将那把剑握在掌心,“这样吧,只需他能接我叁剑。叁剑过后,若是他能活着,我便退兵。”此言一出,青崖山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元婴大圆满与化神后期,若是赤邪全力出剑,任凭张子承再厉害,就算是侥幸不死,也得落得残废。更不用说现下张子承身在禁地,他断不可能在此时中断重塑阵眼,陷整个天下于不义之中。沉默里,是清曜愠怒的嗓音先传了出来:“张子承呢?怎么这样关键的时候不见他人?”清曜和张子承时有不和,灵曜也很清楚:“清曜师兄这么急着让他出来,难不成是想看他赴死?”“行了。”赤邪皱眉,他才不想听这些长老们你一言我一语。雨终于在此时下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看着指尖上擦下的一滴雨水。他可不愿意在这里费时间淋雨。“既然如此,我再给他叁个数的时间。数到一,他要是还不出来……我便让整个青崖山,给他陪葬!”“叁、二、一……”104禁地之外。王婉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抱怨:“眼看就剩一天了,怎么在这个时候下雨了?”云宸仰头望天:“唔……大概是老天嫌我们这几天太顺利了,毕竟我来之前算了一卦……”“打住!”王婉现在一听他说算卦二字,便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云宸,你可千万别是个乌鸦嘴吧。”“呸呸呸,我收回还不行?”云宸自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上容不得玩笑,捂着嘴深表抱歉。王婉无奈摇头,心中暗道云宸和傅怜这两个嘴巴没把门的,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伸出手去,雨点打在掌心里时,凉意里也带着些微的痒,很快便在她掌心的凹陷处形成一池小水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阴沉,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堵。方才云宸说过那话之后,这一丝没来由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云宸,你有没有觉得……”王婉刚想问云宸是否也有同样的不适,转眼间却看见远处的云层里,似乎有些许不同寻常。“那边是什么?”云宸听她语气警惕起来,也立刻敛起面容,向那处望去。灰青色的浓云笼罩天际,哪怕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山峰,也被严严实实笼罩在其后,仅剩下一片如同泼墨般的残影。然而,却不时有一些或青或紫的光芒,依稀从远处云层的缝隙之间渗透而出,又很快消失。从云宸和王婉的角度看过去,既似无声的闪电,又如同斑斓的雨点,不断击打在那浓厚的乌云之上。密林摇曳的娑娑声中,隐隐还有如同残雷一般的声音,由远及近,隆隆回响。云宸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不会是有人在攻击结界吧?”“什么?”王婉心中狂跳。她记得张子承说过,这叁天,青崖山的结界会比平日里脆弱许多,“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这句话看似疑问,但实则更像是自言自语——显而易见,问题就出在青崖山内部。云宸吃惊归吃惊,但他毕竟也在张子承身侧处理了多年门派事务,遇事之后很快也就镇定下来,高声喊道:“诸位,戒备!”这一声夹杂了他叁分内力,方圆叁里之内皆可听闻。几秒之后,果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其他护法之人的回音:“我等自当竭尽全力,护掌门周全!”王婉手中结印,源源不断输送向法阵之中的灵力又多了叁成:“但愿灵曜长老他们能多撑些时候,可千万别让那些人发现此处啊……”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阿宸、小师妹!”王婉循声望去,果然看见那条小径的尽头,有一位红色衣裙的女子,正在远远向他们招手。“你们果然在这里!大事不好了!”傅怜浑身是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外面是诡影宗那帮人,为首的那个叫赤什么的,非要张子承出去接他叁剑,否则就要灭青崖山满门!我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从他眼皮子底下跑……”“阿怜!”
“叁师姐!”傅怜一句话没说完,王婉和云宸便不约而同惊呼出声。只因在这一瞬间,一道血红色剑光,直直朝着她的后心飞了过来。那道剑光比王婉见过的任何道法的速度都快,更不用说此时她和云宸尚在为张子承护法,根本无暇出手去救。几乎是在下一秒,那道红色剑光便化作一个赤衣黑发的男子,出现在傅怜身后。赤邪一手成掌,掌心中黑雾缭绕。那团黑雾从他掌中升起,直至将傅怜整个身体都包裹其中。随后,一缕血红从傅怜后心飞了出来,与那团黑雾缠绕在一块。傅怜就在这缕血红的牵引之下,逐渐被他操纵着升至半空。傅怜睁大了眼睛,双腿因悬空而不断挣扎着。她想回头去看,然而身后那人只消食指一动,便将她的头拧了回去。“青崖山,果然不乏自作聪明的人。”赤邪笑意愈深。他的长发在空中飘散着,配上这样的笑容,更加显得邪魅了。“你取她精魄!我杀了你!”云宸见到这一幕,几乎睚眦俱裂,手中长剑也随着他的怒喝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嗡鸣。修士一旦被取精魄,相当于余生生死,都将完全在对方掌控之中。而取人精魄,更是诡影宗傀儡之术的第一步。“云宸,冷静!”王婉的本命剑,在云宸几乎就要出手的一瞬间,拦在了他的身前。然而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她自己的剑,也在微微颤抖着。“阿宸,小师妹……别管我……”傅怜轻咳两声,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滑了下来。云宸牙关作响,几乎癫狂。但他何尝不知道,一旦出手,无异于送死。王婉理智尚存半分,她盯紧了赤邪伸出的那只手,试图从中找到破解之法。这么一看,便发现与往常不同之处。王婉心中沉了一沉,突然勾起唇角,对着赤邪笑了一笑。“赤邪殿下,你那位好兄弟呢?”105原本一边倒的局势,在此时似乎拉平了一局。赤邪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为什么要笑?明明她在意的人就在他掌心里。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功法的破解之法?他心中猜忌,转念之间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十分多余。对方不过是一个区区元婴初期的小角色,就算知道了破解之法又能如何?自己捏死她还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想到这里,他紧锁的眉头打开,再次轻笑着看向王婉:“关你什么事?”“那不如让我猜一猜吧。”王婉听了他的话,神情反而显得更加从容了一分,“你和你那位好兄弟异体同心、形影不离,轻易绝不会分开,但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另外,现下青崖山结界未破,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所以,外面带领诡影宗进攻结界的,其实只有你的好兄弟一个人吧?真实的你,其实早就藏在青崖山上。你的真正目的,只有这里。我说的对么?”王婉一刻不停地说了一大堆,心中却是在打鼓。没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若能等到张子承从禁地出来,他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纯粹是她瞎编的。所以,赤邪表情放松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跟着一凉。果然猜错了么?“所以呢?”赤邪并没有急着发起攻势。他也觉得有趣,想听听这个女子后面还会编些什么。王婉差点就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说。”“你一个人的时候,修为还剩下几成?”这一回,轮到赤邪唇边的笑容僵了一僵。王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已经是掐诀的姿态。她在等一个机会,一旦对方有所松懈,立刻便会驭剑而起。然而此时,天边却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紧接着,那乌黑的云层,有如被利剑划开了一道豁口,露出藏在其后的青崖山结界。那结界之上,也在同时出现了一道裂缝,先是如同蛋壳上的裂纹,然后一路向四周延伸。某一个瞬间,结界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了一声碎冰一般的脆响。那些如雨点般击打在结界之上的光束,在这一刻尽数飞入结界之中。不用说也知道,此刻青崖山前山,必定是一场青崖山弟子和魔修之间的殊死之战。兵戈相接,血流成河。赤邪在此时,终于将出了最后一军,露出了一种大获全胜的笑意。“不好意思,现在,十成。”说罢,他的另一只手食指微勾,一道紫色的剑光划破天际,直直落在他背后。紫邪同样长发披散,与他背对背而立。不弃剑也在此时从紫邪手里消失,出现在赤邪身前。“今日,我要入禁地,谁敢拦我?”……王婉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她被击退的时候,本命剑也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痕。地面被雨水浸泡,本就显得泥泞。她的手撑在地上,半个手掌都陷入了泥水里。眼前似乎是黑了一下,她摇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视觉刚一回来,便看见自己的血从下巴上一直滴在地面,将自己手掌压出的那个浅坑里的雨水染得粉红。她用那只满是泥水的手擦了擦唇角的血,继续起身面对眼前的男人。一刻之前,赤邪以傅怜的性命要挟,让他们让出这条通往禁地的路。王婉佯装同意,却在打开阵法的一瞬间,挥剑直指赤邪身后。云宸虽说失了理智,但毕竟和王婉并肩作战多年,在她发出攻势的一瞬间,也本能地攻了出去。随后便到了现在。云宸和她的情况差不多,他胸前的白色衣襟,如今也是一片鲜红。只不过,有了王婉和云宸进攻在先,他们飞出去的时候,其他帮张子承护法的那些人也便会意,立刻形成一圈,将赤邪围在中央。他们修为虽不如云宸王婉,但都是可以为张子承去死的人。赤邪看着眼前神情坚定的数十名弟子,如同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方才,你们叁个长老联手都拦不住我,你们又凭什么来拦我?”没有人回答他。但也没有一个人收起手中的剑。赤邪一声冷哼,拂袖之间,大多数元婴以下的弟子便也飞了出去。他迈出一步,正准备向前,却看见那浑身是血的女子,又站在了自己身前。他皱眉:“你是真的想找死?”王婉擦了擦眼前的雨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手中有些无力,但那把剑,还是举了起来。“我说了,踩着我的尸体进去。”赤邪突然觉得很烦躁。上一回就是她,自己明明给了她一剑,这女子不知为何竟然捡了一条命回来。这回又是她,阴魂不散地挡在自己面前,一副要跟他你死我活的样子。正道为什么总是有这种人,为了什么所谓的“道”,连命都不要。恶心。他手心成拳,却没有对王婉出手。反而是傅怜的身体,如同一团吸满了水的海绵一般,开始随着他掌心握紧的动作,从口中溢出鲜血。“所以,她的命,你也无所谓?”云宸不自觉地捂住了眼睛。他骂自己无能,骂自己懦弱。他爱的人都要死了,他却没勇气看她一眼。“阿怜……阿怜……”他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但也仅此而已。王婉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脚步缓缓后退了一步。“你……你住手……”赤邪手上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然而傅怜的头已经歪向了一边。王婉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承认自己的想法:“你放开她,你想进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花言巧语!”赤邪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同样的计谋,他不会再中第二次了。振袖之间,不弃剑已经朝着王婉心口飞了过来。这一回,他一定要取她性命。106赤邪又失望了。这个女人怎么好像不死鸟附体似的——上一回她没能死透,而这一回,他的剑直接没刺到她身上。他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始作俑者。一把剑玄中带青,正稳稳地插在王婉身前的土地里。赤邪没见过这把剑——或者说,上一回见它的时候,他完全没把它放在眼里。濯春。更加令他惊讶的,是这把剑的主人。不弃剑被濯春挡了一下,居然如同小巫见大巫一般,自己飞了回来,颤抖着缩在赤邪身后。他眯着眼睛看向半空。男人身型颀长清瘦,面容也如琢玉一般,看不清喜怒。他身上穿的,不过是一袭普通的素白色青崖山弟子服饰,然而与之极不相称的,是四散在他身后的、几乎长可曳地的雪白色长发,以及眉心那一道如血一般猩红的印记。阴沉的天气里,他的一身白得发光,是让人无法直视的存在。“你是真当青崖山没人了么?”柳轻寒修长的手指作引剑之势。王婉身前那把玄青色长剑,化作流光飞回他的掌心。柳轻寒也在同时自半空中来到王婉身侧。王婉张了张嘴想说话,声音被一颗丹药堵在了喉咙里。“别问。”柳轻寒摇头,扶着王婉,温柔地给她渡入真气。带着凉意的气息自脉搏汇聚全身,如同春风过境一般,包裹了每一条经络。胸前剧烈的疼痛也略微散去了一些。柳轻寒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给过她这么强烈的安全感。王婉闭上眼,顺着他的真气开始调息。“妖?”眼前发生的一幕,似乎有些超出了赤邪的理解范畴。“青崖山,怎么会有妖?”这些正道人士,不是向来标榜正邪不两立么?“你的问题太多了。”柳轻寒在王婉身体情况好转些许之后便松开了手,一步步走到了赤邪对面,“你打了师姐几下?是我帮你数,还是你自己说?”赤邪冷笑:“别一副好像你胜券在握的样子。化形的妖,也不过相当于化神期修士罢了。你我交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柳轻寒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上回临仙城一次,今日早些是第二次,方才是第叁次。”濯春剑青光大盛,柳轻寒睁开眼的一瞬间,无数藤蔓自林间生长蔓延,将赤邪困在其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绿色的屏障一般。不弃剑当空飞了一圈,将那密不透风的藤蔓斩断些许,剑光才终于从其中透了出来。而濯春也在此时飞到了赤邪面门。赤邪连忙横剑去挡,然而还是被击中,倒退数步。这第一剑,他尚且接得住。第二剑,赤邪主动迎了上去。不弃与濯春,一红一青,如同棋盘上角逐的黑白两子,棋风凌厉,招招式式都是要直取对方命门。柳轻寒的剑法飘逸灵动,而赤邪的剑法阴柔诡谲,两人互不退让,却也攻守有道。这两人的速度都太快了,两道剑光的轨迹落在王婉眼里,就仿佛是绕在一起的两团丝线一般,全然看不真切。耳畔也只剩下兵戈相撞的铮铮之声,一息数响。其间赤邪同样时常用紫邪来混淆视听,但这招似乎对柳轻寒完全不起作用,他总能够在紫邪出现之前,便调转剑势,重新指向赤邪的方向。终于在片刻之后,两道剑光朝左右两侧分开,柳轻寒和赤邪一前一后,各自落在林间的树梢之上。柳轻寒并指引剑,濯春在他身侧缭绕一圈之后,重新回到他的掌心。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里,瞳孔竖成一条细长的缝隙。“你还是慢了一些。”最顶端的狩猎者,必须拥有比任何猎物都快的反应速度。赤邪脚尖站定之后,身体却突然晃了晃,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柳轻寒的剑真的太快了,一直到两人分开,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受了内伤。“你不是普通的妖?”赤邪极力稳住身形,方才没使得自己从那树梢之上掉下去。而柳轻寒脚下的那缕树枝,也仅仅是在他落上去的时候,方才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一局,他胜得毫无悬念。柳轻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唇边浮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什么妖不妖的,在下不过是青崖山普通一弟子罢了。”“虚伪。”赤邪冷哼。方才两剑之间,他已经知道柳轻寒修为比他更甚一分,不过,却也没到相去甚远的地步。这使得他气势又回来了叁分,再度挥剑朝着柳轻寒迎去:“这第叁剑,你又要如何?”柳轻寒手腕翻转,另一手并指于眉心:“你方才待师姐如何,这一剑我便要如何!”一句话的时间里,他周身数十丈的草木,已然尽数凋蔽。那些草木的灵气,化作一道道青绿色流光,一直汇聚在濯春剑之上。濯春剑最顶尖的一势。春秋交替,万物荣枯。这一剑,柳轻寒未遗余力,直击赤邪面门。赤邪同样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剑锋尚未相接,仅仅是在剑气相互碰撞的一瞬间,两人嘴角便都染上了一丝血迹。却并没有人收手。赤邪显然伤得更加严重一些,他的剑光里也夹杂了自己的血光。不过此刻,他有让自己置于不败之地部的理由。因为就在濯春剑距离赤邪叁尺之外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挡在了赤邪身前。傅怜。虽然她如今身体已经软成了一团棉花,但仍然能让柳轻寒剑势一转。只是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柳轻寒匆忙之中收势,使出去的功力便有叁成都反噬在了自己身上。他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经络剧痛,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赤邪的剑气又接踵而至,直直击在他胸前。“轻寒!”王婉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上善诀内功迎着柳轻寒而去,在他后心处形成一缕至柔之气,匆忙护住他心脉。柳轻寒这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他有那么几秒钟完全失去了意识,直到王婉的内力充盈了全身,方才醒转过来。“别太担心。”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有些艰难地从王婉怀里站起来,重新面对自己的对手。赤邪的情况却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方才第二剑的时候他就已经受伤了,这才使得这一剑有些许厚积薄发的意味。不弃剑支撑着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有些强弩之末,但他还是在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要继续么?”柳轻寒仍旧挡在王婉身前,濯春再次亮了一亮。却有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寒,收手吧。”王婉明白,柳轻寒现在虽然看起来轻松,但实际上必定也十分煎熬。濯春剑上忽明忽暗的光芒已经预示了他的身体状态。如此下去,他们非得你死我活不可。柳轻寒点点头,看向赤邪:“我师姐说放了你。”赤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同样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人:“你以妖的身份参与人界争斗,已经犯了妖族大忌,此番要面临什么尚未可知。我走之后,你也未必好受。”柳轻寒冷笑了一声:“不劳你费心。”赤邪冷哼,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消失在天际之间。傅怜的身体,也跟着他一道消失了。107一场雨洗涤天地,远山近景都变得澄明许多。浓云散去之后,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如同掉进了淡青色的染缸里,又将原本的颜色在其中缓缓晕染开来。赤邪还没走的时候,便有少数青崖山弟子随之跟到了此处。如今攻入青崖山的诡影宗魔修已然撤军,更多的青崖山弟子在脱离战斗之后,也开始往此处聚集。很快小径之上就挤满了人,却无人敢再上前一步。在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害怕、好奇、震惊、不知所措。“那不是柳轻寒柳师弟吗?他怎么会是……妖?”“青崖山弟子混进了妖,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发现?”“化形的妖……方才他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他像凶兽那样伤人,我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吧……”“也不知他混在青崖山弟子里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是妖啊,还能干什么好事不成?”……位于人群中心的人,却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云宸满眼都是血丝,他的本命剑此刻就在他的脚下,还保持着御剑的姿势。在他的对面,柳轻寒拦住了他。“云师兄,傅师姐她已经死了。你现在就算是追到诡影宗总部去,她也不可能活过来的。”柳轻寒实在是见过太多人的生死了,因此此刻,哪怕是在说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他的神情也并未改变分毫。“我说了她没有死!”云宸双目充血、浑身颤抖,在听了柳轻寒这句话后,更是几欲癫狂。柳轻寒不为所动,他依旧严严实实挡住云宸的去路。“柳师弟,”云宸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妖,也不管你在青崖山是出于什么目的,今日这条路,你必须给我让开,否则,我亦不惜为正道斩妖除魔!”柳轻寒在听见“斩妖除魔”四个字的时候,终是皱了皱眉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想再管这人界的破事了,云宸想送死,就让他送死好了。他身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他想好好休息。然而在他退开之前,却有一只穿着素锦鞋的脚,直接一脚踹在了云宸后腰之上。云宸在此之前几乎疯了,满眼都只有赤邪消失的那个方向,自然对这一下全无防备,顿时身体前扑,险些摔个狗啃泥。云宸刚在泥泞里翻了个身,王婉便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所以,就为了证明她没死,你就要死给我们看看?”王婉死死握着他的领口,叫他被迫看向自己,“你是觉得殉情很浪漫吗?为了殉情要置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于死地,很伟大吗?你理智吗?你清醒吗?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吗?”云宸完全被她问懵了。问题太多了,他想反驳她,一时却都不知道要从那一句反驳起。云宸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却只说出来一句:“可是阿怜她死了……”他睁大眼瞪着王婉,瞪着瞪着便有两行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阿怜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眼前的男人浑身是泥,就连发梢也沾了雨水一缕缕贴在脸上,更不用说往日不论如何也要保持干净的那一身白衣。不过他却毫不在意。他就这样跪坐在方才被自己压出的那个泥坑里,就当着王婉的面,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王婉愣住,拽在他衣领上的手也慢慢松开。她缓缓后退了几步。她知道,云宸现在太需要独自发泄一场了。退着退着,便觉得自己脚下一个踉跄。傅怜的音容笑貌,直到此时才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是她将好吃的分给自己一半的时候,是她与她分享那些少女怀春的心思的时候,是她哪怕弱小,也要与她共担悲欢的时候。张子承对她的爱轻狂热烈,柳轻寒对她的爱细水长流,方逸白对她的爱隐忍克制。但他们都无法替代傅怜。那个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开心的人。而现在,那个人不在了。直到柳轻寒扶住了她,将她拥入怀里,王婉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也已流了满脸。“轻寒……”她喃喃叫着他的名字,“我好难过……”“我知道。”柳轻寒让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他并没有帮她擦去泪水,亦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用自己微凉的体温去安慰着她。片刻之后,抽泣之声才断断续续从怀里传了出来。……这样克制的啜泣之声,落在嘈杂的人群里,很快就被淹没了过去。王婉仅仅是哭了几声,便很快调整好状态,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张子承还没出来,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云宸已经支撑不住了,如果此刻她再倒下,那谁又来守护其他的人?“我没事了。”怀里的人抬起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柳轻寒对这样的神情一点也不陌生。强颜欢笑。“有我在。”他用拇指指腹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晶莹。王婉的发簪掉了,发丝乱糟糟地从那团散乱的发髻里飞出来,脸上也还沾染着干掉的血迹。柳轻寒觉得心疼:“师姐不必过于逞强。”王婉摇头,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的身体被迫和自己分开些许。“赤邪说的没错,你身为妖,方才出手已是不妥。现在趁几位长老还没来,你赶紧走吧。”王婉理智尚在,她知道如果让那些长老们发现了柳轻寒的身份,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届时整个青崖山,乃至整个正道,都将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柳轻寒沉默着没说话。王婉知道此刻,若是自己再优柔寡断,反而对柳轻寒不利。于是索性不去看他,兀自转了身。在她的背后,柳轻寒却是苦笑一声。他低头注视着自己掌心——半妖形态之下,他的肤色很白,掌心里鲜红色的血迹更加明显了。“师姐,你觉得,我还能走得掉吗?”108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一把剑,自后心处刺入了柳轻寒的身体,又从前胸处贯穿出来。听到剑刃破空之声的一瞬间,王婉就已经迅速回过头,只是已经迟了。柳轻寒其实原本就比她想象的要伤得重,在这一战之前,因为收到人界灵力阻滞的影响,他的状态便早已不如往常,此番又受了伤,事到如今,他也只是堪堪能够维持住人形罢了。而现在,不需要长老出面,任何一个普通青崖山弟子,甚至都可以趁他不备取他性命。鲜血顺着剑锋涌出,将露在外面的一截银色剑刃都染成血红色,又一点一滴滑落在地上,在柳轻寒脚下形成一滩红色的水渍。柳轻寒闷哼一声,他想要稳住身体不倒下,但身体晃了一晃,还是跪倒在地。他们周围,那些青崖山弟子里,有人发出一声欢呼:“你们快看,他不行了,我杀了化形期的妖!”那人狂笑着向身旁的人分享喜悦——他不过是一名金丹期的弟子,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只化形的妖死在自己的剑下。在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拿着柳轻寒的内丹,向长老领赏的情形。两叁名弟子奉承地夸赞他。大多数人则是默不作声。他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不解地向周围的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化形的妖,你们知道他若是伤人,将会有什么后果吗?趁现在他受伤修为低下,还不快杀了他以绝后患?”所有人依旧是沉默,过了几秒,人群中才又传出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此番若是放他走了,等他恢复好再找我们麻烦,那可就坏了。”“可是他曾经是我们的师弟……”“什么师弟,恐怕早就是混入青崖山的卧底吧?”一些质疑的声音,轻易便被逐渐被煽动的人群盖了过去。那些人里,已经有人陆续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此时此刻,只需要一个人率先动手,他们就会跟着一起蜂拥而上。王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们也曾经是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柳轻寒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柳轻寒是妖,仅此而已。“你们都疯了吗!”王婉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一切,不顾一切地挡在柳轻寒身前,“你们搞清楚,刚才是他救了你们!如果没有他,赤邪早就血洗青崖山了!”然而在那些人看来,王婉才是真正疯了的那一个。“王婉师妹,我们知道你向来跟柳师弟……柳轻寒关系好。”有人站出来劝说道,“但是你忘记了吗?我们有多少师兄妹死在凶兽之患之中,我们赌不起了。”“是啊,想想那些死在妖族手下的人,他们又何其无辜!”“小师妹,你快回来吧!”……王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人界和妖族积怨百年,对妖的恐惧,早已写在了他们的血液里,无法改变。她索性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快要入夜了。雨后的云如同打散了的丝絮,被人随意扔在深蓝色的幕布上。她闭上眼,感受微凉的风拂过面颊又钻入衣领,那种微凉中带着萧瑟的感觉。“所以,小师妹你一定要护他么?”王婉用一声自嘲般的笑回答了他。睁开眼时,本命剑已经指向身前。“今日,他死我死。”“既然如此,多有得罪了。”这一声如同号令,那名说话的男弟子,率先朝着王婉攻了过来。紧接着,其他的人也再无忌惮,纷纷发起攻势。王婉挥剑之间,便已挡下数道剑光。那些朝着她飞来的弟子们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留下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不解、愤懑、仇恨。他们想不明白,往日在斩杀妖兽一事上杀伐果断的小师妹,为什么有一天居然会成为他们除妖路上的绊脚石。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尚且留有余力,但随着王婉抵抗的时间愈久,便逐渐有人失去了耐心,使出的尽是杀招。王婉虽说修为比大多数人高上许多,但是此前她本就被赤邪所伤,此刻除了自保以外,更是要护住身后的柳轻寒,渐渐便有些力不从心。一把剑从身侧飞来,王婉挥剑将其斩落,转眼间又有人趁机从身后攻入。王婉凝气成掌,将其击退数步。她的招式,也从防守为主,慢慢开始夹杂了一丝杀意。不消片刻,已经有数位弟子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疲惫感涌上心头,王婉再度抬手将一名弟子击飞出去。就在此时,一声怒喝有如惊雷,顿时从天边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王婉,你为虎作伥,伤及同门,该当何罪!”化神期修士的一喝,足以让所有人耳膜都为之震荡。王婉忍受着耳朵里传来的疼痛,循声望去。清曜、子曜、灵曜叁位长老,正并排站在云端,俯视着此处发生的一切。方才说话的人是清曜,是她曾经的师尊。“不知何罪之有。”王婉答道。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挡下那些弟子们的攻击。“我再问一遍,你该当何罪!”清曜再次怒喝。这一回,他手中那把泛着紫色光芒的巨剑,已经是指向王婉的姿态。王婉语气坚定:“弟子无罪!”清曜一声冷哼:“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替天行道,管教你这个不肖之徒!”说完,那把紫色巨剑骤然放大,呈遮天蔽日之势,朝着王婉头顶劈来。说是“管教”,但实际上化神修士的一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她的命。王婉根本没来得及去挡。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柳轻寒挣扎着想要起身挡在她身前,但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了,每一个动作都让他身上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师姐你……这又是何必……”最终他们都闭上了眼。剑势如期而至,带来的风扬起发梢。109王婉本以为,自己就算是侥幸没死,也会感觉到一阵剧痛。但有一把剑,先一步刺穿了清曜的身体。“咣当”一声脆响传来,王婉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看见清曜的那把剑失去了一切光泽,从半空中掉在自己眼前的地上。黯淡的剑身在地上弹动了几下,很快归于平静。她抬头望天。那金色剑光太过于耀眼,她这辈子都不会认错。而现在,太羲就插在清曜的身体里。清曜死死盯着穿胸而过的剑尖,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想看清来者的面容。但尚未成功,他的头颅便垂了下去。太羲带着血色,划过几道好看的折线,被张子承收在身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曜的身体失去了重心,从自己面前坠落,直到摔在地上。所有人都安静了。包括那些正向王婉进攻着的弟子,也包括另外两位长老。“张子承,你这是什么意思?”子曜道。张子承没说话,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只是从空中落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向王婉走来。玄色衣角拂过地上寸深的草木,发出沙沙的轻响。他的状态同样很差,就连嘴角也隐约挂着一丝血色。这叁天,大概是已经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修为。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没有选择帮王婉挡下一剑,而是直接动手杀了要杀她的人。步伐沉重,在距离王婉叁尺之外停住。“禁地之内的阳泉,亦是通往妖界的传送阵。你带他走。”“那你……”王婉忍不住问。她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张子承所要面对的是什么。眼前的男人仍旧一点表情都没有,显得更加陌生了。“走。”他再次道。王婉这回没有再犹豫。柳轻寒的身体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他身上的肉没有一块多余,王婉费了很大力气方才将他扶起来。雪白的长发沾了鲜血,显得触目惊心,一丝一缕垂落在王婉身上。两人步履蹒跚,一步步向着禁地的方向走去。在他们的身后,张子承沉默地注视着王婉的背影,以及她手中的本命剑上,那缕青蓝色的剑穗。剑穗的样式古朴却精致,随着王婉的脚步,也一上一下摇晃着,直到和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目光尽头。随后,他回过身来,面对眼前成百上千的人。在他面前,是整个正道。“张子承,莫说你尚未举行继任大典,纵然是真的掌门,也没有一个人敢无故诛杀长老!”子曜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人群中,也有曾经与张子承关系不错的人,站出来道:“大师兄,难道就因为王婉她……曾经是你的道侣,你就要为她杀人?”“而且方才是她要保护那只妖在先!”“为情所困者,不配做青崖山掌门!”就连一直站在张子承这边的灵曜,此时也摇了摇头:“代掌门你继任在即……糊涂啊……”你一言我一语,如同雪片一般飞入张子承的脑袋里。他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众人议论累了,声音有些消沉下来。太羲剑沉默着躺在他手心里。他低头凝望着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侧的“朋友”,开口时,声音也平静得像是这把剑一般。“为一己谋私者,不败于高位;为天下立心者,困厄于风雪。这,便是正道之≈039;道≈039;?”有人茫然四顾,有人窃窃私语。但没有人站出来回答他。“你这是什么歪理?”仍旧是子曜率先打破平静,“你说的这些,倒是拿出证据!”张子承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他的目光无声之中却如有雷霆万钧,有人还未迎上,便心虚地低下头去。“你们做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不必我一一列举。”“难不成你今日是想同我们翻旧账么?”张子承摇头:“我累了,没这个心思。”“我却要问问你。”子曜身为长老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常年以来主管门派之中赏罚,此刻他亦拿出了那种公堂之上的气势,“我且问你,包庇妖族、诛杀长老,依照门规,该当何罪?”张子承很清楚——门规第叁十四条,包庇妖族,罚于扬善堂思过五年;门规第十六条,故意伤及同门性命,其罪当诛。但子曜同样也很清楚,如果按这种方式去罚,青崖山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没人能走出扬善堂。张子承不想解释,他只是冷眼看着眼前的人。直到子曜再次开口:“不论如何,事到如今,青崖山断不能再容得下你!”不知为何,当张子承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边竟浮现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那些青崖山弟子里,不乏有过去一直拥护张子承的人,此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亦是心急如焚:“大师兄,你快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解释?”张子承张开左手,低头凝望着自己的掌心。手心里掌纹错综复杂,盘亘交错。片刻之后,他五指一收,再次握拳于身侧。他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人,声音平静响起。“往日诸位救我、护我、拥我、敬我,张子承铭感五内,自当报答;如今我负天、负地、负青崖、负正道,亦自当偿还天地,以身谢罪。”一句话无波无澜,气得子曜浑身发抖。明明是张子承有错在先,为什么他反而觉得自己气势上弱了几分?张子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回响着——青崖山上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掌门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但是,却只有他张子承一个人,敢说自己“负天负地”。他自己都不肯承认,有一丝羞愧感涌上心头。“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要拿什么谢罪?”张子承似乎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回答。他收起太羲剑,双手结印于丹田。一团小小的、金色的雾气,随着灵力流转,一丝一缕在指尖显现出来。然后那些雾气聚拢、凝结,缓缓汇聚成一个婴儿的模样。“师兄!”这一声是云宸喊出来的,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张子承身前。意识到张子承要做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想要上前阻拦。但有一道金色的屏障,将他挡在了叁丈之外。他就这样看着张子承五指张开,将自己的元婴捏了个粉碎。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指间的沙粒一般,从张子承指缝中倾泻而下,一点一滴坠落在他身下的草木之上。有一些光点挣扎着亮了一亮,但很快也黯淡了下去。最后,所有光亮都消失了,只剩下张子承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尚且悬在身前。他一直闭着眼。这个过程中的痛苦,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但他也仅仅只是轻哼了两声。元婴消散,归于天地。太羲剑不再能与他的神魂相融,自他的识海里飞了出来,回到他的手上。那把剑好像突然之间变得重了许多,他有些费力地拖着它,一路向前走去。没有人再拦他,子曜也没有再说话,甚至有人往两旁退让,给他让出了一条小道。“师兄。”玄色的衣袍自云宸身侧擦过的时候,云宸伸手去扯住了他的衣袖。张子承微微侧目,对他摇头,然后拂开了自己衣袖上的那只手。他继续向前走,云宸亦不再回头,两人背对着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逐渐相去甚远。……入夜了。青崖山上灯火叁叁两两亮了起来,淡黄色的灯光透过暗青色的树林,在眼前斑驳成一片一片的色块。张子承从后山走到山门,路过竹林、凉亭、弟子居、凌霄殿,再一路走到山门外的石阶之上。过去数十载记忆一一复苏,但不知为何,此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与那个少女相处的区区数月罢了。他们在竹林里练剑、在凉亭里交欢、在弟子居相拥入眠、在凌霄殿遥遥相望……他摇摇头不再去想,缓缓走下那看似绵延无尽的长阶。在他身前,长夜无边无际。在他身后,青崖山灯火通明。110“什么?有人来了?”“欸?奇怪,她也没有长四只眼睛八条腿啊。”“快跑!小心她吃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妖界。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原野之上,开满了各色不知名的小花,微风拂过,那些花朵自风吹来的方向,齐刷刷地倒向另一边。风过之后,那些花朵刚刚颤抖着重新立起来,却又被一只沾满了血色的脚踩了下去。原野中央,是一棵几乎与天同高的巨树,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将大半个原野笼罩在树荫之下。一些刚刚化形、尚且保留着羽翼的小妖,正坐在树荫下乘凉。在看到来者的时候,纷纷吓得又变成了原形,尖叫着飞往树上。他们从来没见过人,更别提满身是血、面容狰狞的人。以至于他们甚至忽略了那人身边的人的身份。却有一只手,在一只小妖将要飞走之前,拽住了她的脚踝。“跑什么跑?没见殿下受伤了么?”那小妖被拽着落回到地上,再次化作了一个少女的模样。她怯生生地看着那个把她捉回来的人:少年一袭蓝色衣衫,皱眉表示不悦。“赑……赑屃大人……”又看了一眼王婉身边的男人,看见他白发白衣之上都是血,更是大惊失色。“殿……殿下……”……半个时辰前,王婉带着柳轻寒一道进入禁地,本想直奔阳泉而去,但是禁地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上古符咒,王婉根本看不懂,一路找寻之下好几次遇到鬼打墙,又回到了禁地的入口处。柳轻寒也是时睡时醒,偶尔睁开眼,能帮王婉指一下路,不消片刻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因此王婉多数时候则是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所幸在半路上,竟遇见了同样找寻阳泉而来的赑屃。赑屃见柳轻寒伤得这样重,先是给他渡入妖力,待柳轻寒醒转之后又将他骂了一通,说他这样的妖王当真是丢了整个妖族的脸。然后他又看向王婉,喋喋不休地说她“真是笨死了”。最后无奈之下,是他带着王婉找到了阳泉,又一路寻到此处。……“说话都结巴,真蠢。”此刻,赑屃正看着眼前的小妖,眉头皱成了一个八字:“司命大人呢?”那小妖愈是见他生气,反而愈是紧张,指尖颤抖着指了指头顶的树冠:“在……在上面……”“真……真蠢。”赑屃又骂了一句,带着王婉和柳轻寒一道往树干的方向去了。那巨大的树干足有一幢小屋那么粗,其上环绕着用木板铺就的小径,一路盘旋到最顶端。王婉扶着柳轻寒沿着那小径向上走,这条路实在太长了,还未走到一半,她便已经汗流浃背。“这地方就没有捷径吗?”王婉擦了把汗,忍不住抱怨。“不好意思,神树之上,禁止御剑。”赑屃道。“规矩是死的,但人总是活的吧?”王婉指了指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柳轻寒,“他可是你们的王诶!”赑屃耸肩:“很可惜,神树是司命的地盘,不归他管。”“……”王婉这才对妖族的权利体系略有耳闻。在他们的世界里,妖王统领全族,维护妖族稳定、制定规矩政策,是最高权利的体现;而司命负责万物生灵、掌管生老病死,与妖王互相扶持、相辅相成。“更可惜的是,司命本人,其实就是神树灵果的化身,所以她从出生起,一辈子就住在这神树之上,亦无法离开神树太远。所以若是有事,都只能我们去找她才行。”若是换做平时,王婉定会对这位司命唏嘘不已,但是现在她只想快一些找到她。终于在绕过最后一道弯、拂开最后一片树枝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王婉这才发现,在这遮云蔽日的树冠之上,居然建立着一座殿宇。楠木为墙、琉璃作瓦,高甍崔嵬、飞宇承霓,从殿前向四周眺望,能看见流云苍茫如同环绕身侧,透过那些飘动不定的云层,依稀还能看见树下那一片金色的原野。有不少小妖正穿梭在假山之间,照料着殿前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看见王婉,先是惊讶了一番,又在看到柳轻寒后关切地围过来。“殿下他怎么会这样?”“司命大人在殿里,我带你们去找她。”赑屃在殿门前停住脚步:“我就不进去了,祝你们好运。”进入那殿宇之中,先是一条宽阔的回廊,回廊两侧,数丈高的琉璃窗户一扇扇排列,阳光自窗外透进来,在地面上也排列出整齐的光影。只有脚步声在这空旷之地回荡着。“师姐。”柳轻寒的声音因虚弱而显得轻柔。他此刻脸色和唇色都泛着白,像是化作了一阵雾霁,随时便有可能飘散。“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了。”王婉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有一只手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珠。“此处灵力充盈,我感觉好了许多。”柳轻寒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吧。”“都到这儿了,不差这一会儿。”纵然此刻柳轻寒满身都是血,但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司命她……脾气很差,你还是别见她为好。”“这个……”王婉细思之下,才想起因人妖之间数百年争端不断,许多妖对人都无甚好感,司命见过的生死无数,定然更是如此。况且她修为比起柳轻寒,只怕是只强不弱,若是自己强行出现在她面前,保不准会被其所伤。“那好吧,我在这儿等你。”柳轻寒点头,从她身侧直起身体。也许是因为神树的灵力,他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王婉总算是放心了些,柳轻寒揉揉她的眉心,让她将紧紧皱起的眉展开些许:“放宽心,我死不了。”说完,他独自朝着回廊的尽头走去。他走得慢,但步伐却不再虚浮。窗棂外的阳光披在他的背影上,将那雪白的长发和白衣都染成暖融融的淡黄色,那些鲜红的血迹,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了。柳轻寒走后,王婉独自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在这回廊之中踱来踱去。地上的光影逐渐开始变得倾斜,又逐渐暗去,最终,整个回廊中都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人在无聊的时候,思绪也就开始侵占大脑。王婉倚着墙坐下,一会担心着柳轻寒,一会想着青崖山上也不知是什么状况,最后,傅怜的面容,又再次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叁师姐……”她心口发堵,有些喘不过气。青崖山上短暂哭的那一场,远远不足以让她心中的悲伤耗尽。她把脸埋在袖子里,低声啜泣起来。哽咽的声音回荡着传到回廊尽头,也回响在她自己耳朵里。……抬起头的时候,月光已经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她肩头。她的影和窗棂的影一起落在墙边,被拉得很长。她从未想过,妖族的月亮会比人界大许多。当真是如玉盘一般,悬挂在她对面的琉璃窗外。她怔怔出神。以至于无数藤蔓在自己四周的地面上蔓延生长,都未曾感觉到。也可能是对方的速度太快,当她感受到有东西缠绕上自己身体的一瞬间,那藤蔓已经爬了她满身,顿时将她的身体捆绑至半空。王婉本能地做出反应,想要召出本命剑,然而从藤蔓触碰到她开始,她居然就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识海存在了。如潮水一般的压迫感传来,有东西缠绕上她的脖颈,越缩越紧。在自己与空气完全隔绝的同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111王婉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但模样却尚且还是少女。她的身影就这样凭空出现在王婉对面的那扇窗前,月光勾勒着她身体玲珑有致的曲线。无数藤蔓从她身后伸出,死死将王婉按在对面的墙壁上。“姐,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王婉被勒住脖子,说话有些费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咳了两声,“柳轻寒呢?”“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司命完全没给她机会,缠在她四肢的藤蔓又缩紧了一分。“咳咳……他是我师弟。”根据王婉多年来看的话本小说,很多妖和人都是不允许相恋的,也不知道柳轻寒这里有没有这种规矩。于是她决定先保守起见隐藏身份——毕竟如果当真有什么人妖殊途一说,眼前这人保不准会直接杀了她。“师弟?”那女人冷哼了一声,“只是师弟?”“……有什么问题吗?”王婉被反问一声,便有几分心虚,“他自己人呢?他还好吗?”司命笑得更冷了,整个回廊里的空气也冷了几分:“还挺关心他。既然如此,我便同你说说。”对面的修为实在太高了,王婉知道自己挣扎也无用,便不再动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叁百年前他从妖界离开的时候,神魂无缺肉身完整元阳尚在,现在元阳丢了不说,叁魂只剩两魂,内丹也被剖过,就连肉身也成了这副样子……”司命说着说着,眼底居然隐约有泪水闪烁着:“这些事情,你敢说你一件都不知道?”王婉神情逐渐凝固在脸上。“其他的我知道,但是他的魂魄……”王婉说到一半,便猜到了这件事是因为什么。临仙城的那天,自己之所以能从不弃剑下捡回一条命,是因为灵烨以性命帮她挡下了致命一击。而灵烨,大概便是柳轻寒那残缺的一魂。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与自己有关。王婉哑口无言,不敢直视司命的眼睛。自己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之所以能够没心没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更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强,而是因为有他在身后,毫无怨言地替自己兜底。她太弱了。以至于若是没有柳轻寒,她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王婉心中酸楚,更多的是自责,她低着头凝望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藤蔓。“怎么?我说对了是么?”司命靠近了几分,一伸手便掐住王婉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头来。“所以,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只叫他一声≈039;师弟≈039;?”那掌心的温度凉得彻骨,寒意从脖颈开始一直席卷全身。“那你想要如何?”王婉被迫与她目光相接,看着她瞳孔里倒映着的那个缩小版的自己。司命神情严肃,露出一种深谋远虑的神情,与她少女般的面容极不相称。思索片刻,她一字一顿道:“留在妖界,为妖族繁衍生息。”“……”如果王婉此刻在吃东西或是喝水,那她嘴里的东西一定已经喷了出来。“所以,你把我绑在这里,就是想让我留下来,给柳轻寒生小蛇?”“你不同意?”身上的藤蔓又紧了一分,王婉四肢受到摩擦,有些生疼。“等等等等,我还没说拒绝呢!”王婉赶忙狡辩,“我只是很担心,我是人,柳轻寒是妖,你们妖族不用保证血统纯正吗?”“妖王血统强大,不用你操心。”司命皱眉。“真的吗?你确定不会生出来什么人首蛇身,或者是蛇首人身?”“那你要生了才知道。”司命有些失去了耐心,“快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王婉很无奈,为什么总是有人想把她绑在男人身边。上回是秦禄,逼她留在凌虚宗当掌门夫人;这回又是司命,强迫她留下来和柳轻寒生孩子。她喜欢柳轻寒不错,甚至并不排斥和他诞育后代,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她希望这一切是顺其自然地发生,而不是受人所迫被逼无奈,更不希望是以牺牲自我和自由为代价。“我可以考虑一下吗?”王婉道,“而且这种事,你总得让我和柳轻寒本人商量一下吧?”“你们人向来狡猾,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阴谋诡计!”看来这位司命,是非得王婉现在做出选择不可了。只是,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回答,便有一道嗓音自回廊尽头传来,拯救了她。“稷母,放了她。”声音温润却不容拒绝,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司命听见柳轻寒叫自己的名字,却是头也没回,仍旧死死掐着王婉的脖子。“灵烨,我让你吸收圣果灵力,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你便调息好了?”王婉有些乱了。原来灵烨才是柳轻寒在妖族的名字?她突然想起与灵烨结契的次日,给灵宠取名的主意正是柳轻寒提的,名字也是柳轻寒本人取的。柳轻寒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不悦:“我若是不来,你就连终身大事也要替我做主了。”稷母冷笑一声,这才略微侧过头去看向来人:“若非你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担心你死了后妖王后继无人,我才懒得管你的私事。”“所以,你现在是要连后事也一道替我准备了么?”“也不是不可。反正你现在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你要逼我动手?”王婉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柳轻寒说话也可以这么冷。在此之前,他的声音还是从回廊尽头之处传来,而这一句话响起的一瞬间,他已经来到了稷母身后。稷母以及她身后的藤蔓将王婉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王婉看不见此刻柳轻寒做了什么,但稷母的神情显然是变了一变。“我说了,放了她。”最终,柳轻寒与稷母之间这场较量,以稷母放开王婉而收尾。藤蔓从王婉的四肢及脖颈处一一后撤,最后全部从稷母的后背处被她收回了身体里。王婉身上总算是一轻,自己控制着速度落在地上。“多谢姐姐。”稷母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一位长辈在俯视着十分不听话的小孩。“我今年叁千七百一十二岁,按辈分算,我算是灵烨的祖母。”“啊?”王婉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她的神情在那张有着婴儿肥的少女脸上总是显得十分违和,“好的,稷母奶奶。”王婉恭恭敬敬朝她鞠了个躬,但对方显然没打算继续理她。她转身与柳轻寒相对而立,语气严肃:“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用再管。但为你的性命着想,这几十年,你不可再离开妖界一步了。”112淡紫色纱幔被夜风吹起一角,那布料之上光华流转,即是因为其用料不俗,亦是因为盛了几分月色。那纱幔薄如蝉翼,如雾霁一般透出其后的人——女子一袭宽大的月白色睡袍,正凭栏望着后花园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灵植。王婉头发也只是随意地用一根发簪低低挽在耳后,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的肤色很白,那些灵植浅淡的七色光芒,也映照在她的肌肤之上。她托着腮,怔怔出神。此处是柳轻寒的寝宫。自从几日前她与柳轻寒一道回到妖界,便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于是众妖之间无不议论着,妖王在人界待了叁百年,居然带了一个人界女子回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也有妖说,如今阳泉已开,人妖之间恩怨也当逐渐了却,妖王这是在以个人作表率,预示着两界重归于好。只有那些贴身服侍的小妖,一边战战兢兢,一边不得不奉命用最好的吃穿用度款待她。妖界的气候似乎与人界有所不同,夜风拂过发梢,王婉亦不觉得冷。“师姐。”男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后,那从头到脚都是雪白的身影,慢慢走到自己身侧。“你忙完了?”王婉侧目看了他一眼。柳轻寒说是回来修养,但这几日实则是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召见大臣就是在殿上开会,好几天夜里回来的时候,王婉都已经独自先睡了。“如今妖族百废待兴,阳泉开启后,又需百年方可使叁界灵力流转归于正常,其间决策,亦是十分关键。我初回妖界,自然会忙一阵子。”柳轻寒将她鬓边的碎发别至耳后,狭长的红色瞳孔在这一瞬间变得圆润——王婉这几日已经总结出规律,他每每温柔看向自己时,便会有这样的变化。“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王婉笑笑,将那只落在自己面颊边的手捉在掌心里,“我又不是不知道,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毕竟远道而来,我怕你不习惯,又没时间陪你,方才担心。”柳轻寒唇边也浮现一丝笑意。“你那些属下们都对我很好,吃的也很好吃,最关键的是你的寝宫真的太适合修行了,所以也不用担心我没事干。”王婉道,“我最近早上起来就打坐,一直到申时才结束,经络畅通、浑身舒爽。”柳轻寒翻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朝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让她的身体离自己更近一些。王婉靠在他胸前的时候,他身上冷冽的药香也包裹着她。有一个问题在心里盘旋已久,柳轻寒还是问了出来:“你,当真不考虑留下来么?”“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这个问题,王婉也认真思考过,所以在回答的时候也便显得坦然,“只是在此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柳轻寒没有追问。在他看来,既然是王婉坚定要去做的事情,那就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但这一回,王婉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解释,想让他安心:“那天一战之后,青崖山定然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混乱,甚至殃及整个正道,人界安危,尚未可知……更何况还有叁师姐……九泉之下尸骨未寒,我不能让她不得安寝……”说到这里,王婉从柳轻寒怀里退开一尺,仰头看着他。月色与灵植的光芒一同倒映在她眼底,汇聚成一种坚定的光。“轻寒,我想去求证一件事情。”在妖界的这些时日,她没有一日不在尝试着从傅怜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最终,她在心里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你想做的事,放心去做就好。”柳轻寒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只是往后,我无法再常常陪在你身侧了。”王婉摇头,松开了握住他的那只手:“轻寒,妖界比我更加需要你。”虽然不舍,但柳轻寒还是承认她说的没错。“另外,”王婉咬了咬下唇,又继续道,“如果妖界当真着急需要一位继承人,你也不必一直等着我。到时候你就找一只母蛇……”柳轻寒强忍着没笑:“师姐,你这么想让我和别人生孩子?”“我这不是为妖族大局着想嘛?稷母她不是说……”“这种话,她从我成年的那天就开始说了。”柳轻寒无奈摇头,“后来她见催我不作效,又去催我那些旁支的兄弟们。”“诶?柳轻寒你还有兄弟?”“不光有,而且还有很多。”柳轻寒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们蛇一次能生好几十只……”“什么?”王婉大惊失色,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这简直太可怕了,比祝她一胎八个儿子还要恶毒。“那我是不是得走为上……”王婉说着,撒腿就跑。手腕却被人拽了个严严实实。柳轻寒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王婉脚下失重,感受到拂过面颊的那阵夹杂着他身上药香的风。然后便一头撞在了他半露在外的结实胸膛上。“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寝宫。”柳轻寒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被迫转身面对自己。一手捧起她的面颊,在那微凉的唇上落下一吻。“柳轻寒你总不会也要逼我和你生几十条小蛇吧?”王婉有些想逃,因为她看见他的瞳孔又变成了竖起的形状。这种样子,她曾经在他的本体上看到过。一种夹杂着情欲、领地意识以及占有欲的神情。却反而迎上了一个更用力、更深沉的吻。柳轻寒舌尖扫过她的唇,熟练地钻进她的齿间,用力吮吸着她的体液和唇间的空气。——这也是这几日他们每天都要做上几次的事。“小蛇可以不用生,但是必要的事情,必须得做。”113从寝宫顶端垂落下来的那盏足有半人高的琉璃灯,层层迭迭镶嵌着八十八颗夜明珠,燃着九十九盏长明灯,将整个宫殿照得宛如白昼。淡紫色的轻纱从宫殿顶端一直垂落在地,如同高悬的飞瀑一般。那轻纱实在薄得可怜,轻而易举便透出其后的大床上人儿的曲线:王婉头颅后仰,浑身曲线绷紧,只有两腿还用力地向两边张开着。而白天无比高贵的王,此刻正跪坐在床下,将头埋在她双腿之间。“柳轻寒……嗯啊……别舔了……”呻吟声响彻了整个宫殿,若是仔细听,还能听见一阵令人羞耻的吮吸声。酸软感如同电流一般,随着他一舔一舐席卷全身,王婉难受得身体不断扭动,两只手不受控制,一左一右将柳轻寒的两缕白色长发拽在手心里。“啊……谁教你这样的……”柳轻寒暂且停下了嘴上的动作,将自己的唇与她的肉穴分开叁寸。“前些日子,我研究了许久要如何让你舒服。”他唇边还挂着她身体里流出来的白色汁液,像是还没吃饱的人,在看向眼前的食物时更加心神激荡。两片蚌肉湿漉漉地向两侧分开,展示着其间隐藏的幽径入口:黑色的小小孔洞一张一翕,似乎在邀请着眼前人进入。一缕白色液体从那处淌出,顺着那道沟壑一直滴在地上。柳轻寒食指蘸了一滴白色汁液,爱不释手地在那珍珠上抚弄了一下。“看来如今,卓有成效。”“啊啊啊啊……”那珍珠受到刺激,立即就从嫩肉里显现出来。柳轻寒一手继续抚摸它,另一手两只手指钻进甬道里。王婉被来就被他舔得舒服不堪,被这样精准挑弄了两下敏感点,直接高潮了。穴口收缩又放开,粘稠的液体随之喷了柳轻寒满手。“师姐还是这么……不堪一击。”柳轻寒看了看自己手心,又看着眼前满面潮红不成样子的人,无奈摇头。他在她高潮结束后再次俯身,舌尖伸入肉缝之间,裹着咸腥的液体吞吃入腹。“……别舔了别舔了……”他再次将阴蒂吮入口中,王婉难受得要命,双腿挣扎着央求他,被他抓住脚踝,牢牢固定在肩膀两侧。“那我要如何?”柳轻寒有些无辜地抬起头。“……插进去,快点。”王婉命令道。她说话的时候,肉穴也跟着一起打开,穴口的软肉被他捉弄得充血泛红,被淫液和唾液一起浸得发亮。柳轻寒看了一眼后也觉得下身胀得快要炸了,在上面握了一把,更是只觉坚硬无比,再也不能多忍一刻。他手上本就沾满了淫液,在阳茎之上抹了一下之后便得到了润滑,王婉的花心如同泥泞的沼泽,在肉伞抵上去之后便吸引着他进入。柳轻寒也不再等,身下挺动,将其送入深处。“嗯啊……”花穴渴求此物已久,甬道被逐渐撑满的快感席卷全身,王婉挺动臀部迎接它。柳轻寒先是克制着动作浅浅凿弄了几下,随后发现这样轻柔的动作似乎无法填满王婉的欲壑,便开始用力抽送起来。他撞得又深又快,王婉的两只乳房也失了重,颤抖着挂在胸前。他用一手将其握在掌心,另一手向上按着她的腿,想让她把身体更多地为自己展开。他虽然肏得深重,却并非毫无技巧,多次的交欢已经让他知道王婉在什么样的节奏和力度中能获得极致的快感。“啊啊啊,柳轻寒你慢一点……”王婉推着他的小腹,试图阻碍他进入的动作,因为她觉得若是这样下去,她要不了多久就又得泄了。“推我做什么?”柳轻寒停下动作,捉住那只不听话的手,“不喜欢这样么?那换个姿势。”此刻他站在床下,而王婉躺在床上,他比她高上太多,正好嫌如此用力不太顺畅,索性一把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王婉被他双手托住臀部,花穴恰好对着那挺立的阴茎,身体往下一沉便让他再次入了进去。王婉不喜欢这样的姿势,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完全被他摆弄,自己只能用力抱着他的脖颈来维持平衡。柳轻寒却如鱼得水,手臂和小腹一起用力,可以让他进得更深。王婉因为失重而紧紧夹紧了甬道,反而让自己身体更加敏感了。快乐一波又一波冲入大脑,王婉连忙又推了推他肩膀:“不行不行,你放我下来。”“那要怎么样?”柳轻寒摸不着头脑,在整个寝宫里扫了一圈,“那边还有书桌,还有浴池,你想在哪里?”王婉闭着眼没回答,她陷入了一种又快乐又不想那么快泄身的奇怪状态。“我知道了,你想都试一遍?”“……”王婉没来得及说话,柳轻寒已经抱着她走到书桌前,将她放在了桌面上。王婉两只手向后撑着身体,亲眼看见那粗大的伞头一点一点犁开自己的肉穴,然后被自己的身体逐渐吞入进去。“好看吗?”柳轻寒察觉到他的目光,似挑衅一般将阴茎抽出来,又重重一入到底。“啊!”王婉惊呼一声,脚趾蜷缩,极度的快乐再次占领感官,她索性不再克制了,任由柳轻寒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她又一次泄了身。花心收紧的时候,夹得柳轻寒额角也渗出一丝薄汗。身下的书桌上本来还铺着柳轻寒查阅的公文,现在全被她身体里流出的汁液浸透了,本来干透的墨迹又再次在宣纸上洇开。于是还没等她开口让他停停,柳轻寒又抱着她换了地方。114就算是在换地方的途中,柳轻寒也没停下继续占有的动作。他们边走边做,几乎在整个寝宫中可以做的地方都停上了一遍。柳轻寒这一回忍的时间格外久,他像是不舍得离开王婉身体似的,好几次王婉高潮的时候他都有些控制不住想射,最后却还是被他克制了下去。最后王婉浑身都又酸又软,柳轻寒这才抱着她又回到了床上。射出来前,柳轻寒俯身吻着她,把她抱得很紧。“师姐,我好舍不得你……”“你也会想我的吧……”王婉本来被他折腾得欲仙欲死,听到这两句话后,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酸。“嗯……又不是不再见了……”柳轻寒没回答她,却是俯身将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也轻轻吻去。他从她的眼角,一路吻到她的耳畔,一句话夹杂着喘息和情欲,拂过王婉的耳垂。“师姐,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一样东西么?”“嗯?什么?”柳轻寒表面上是在问,其实没给王婉选择的机会。他吻着她的唇,然后在某一次吮吸唇瓣时,突然一口咬了下去。“唔唔唔……疼……”王婉的声音被他含含糊糊堵在了嘴里。柳轻寒在咬完她后,也同时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两人的血液与唾液一起交杂混合,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中弥漫开来。然后他按着王婉的腰继续抽送,一下一下重得几乎要把王婉的身体钉在床铺上。他肏得动情,肏得不遗余力。在射出来的一瞬间,他眉心红光大放,一口咬在王婉心口。“啊!”精液的凉意、胸口的疼痛、身下的快乐同时夹杂在一起,王婉浑身紧绷应对着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柳轻寒的阴茎在她体内跳动着,将自己的气息一股一股填满了她的小腹。射完之后,他也松开了口。王婉胸前被他咬过的地方泛着红,残留着他吮吸出的、彼此混合在一起的鲜血。血迹逐渐渗入王婉的身体里,一丝一缕流动变化,最终形成一朵像是红莲一般的鲜红色印记。柳轻寒轻轻抚摸着它。随着他的指尖接触到王婉的身体,他眉心的印记与那枚红莲一道亮起,两者如同有了某种联系一般,随着他的呼吸一起忽明忽暗。“这是什么?”王婉问。“妖族血契。”柳轻寒平静地回答她,“若负佳人,身死道消。”柳轻寒将阳茎从她身体里撤出来。他俯下身体,将侧脸依偎在她胸前。“轻寒你……”王婉说不出话来,只能伸手抚摸他的长发。雪白的发丝散落在王婉身上,描摹着她身体的曲线。“当年你给我的那道主仆契约,如今我替你补上了。”这回是针对他的本体。并且叁生叁世都不会变。“你……大可不必如此决绝……”王婉咬着唇掩饰心头的难过。他为她剖内丹、丢魂魄,不顾一切挡下那把刺向她的剑,她本就觉得亏欠。如今这“身死道消”四个字,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偿还。最终,她只是抱紧了他,用自己的温度去平和他微凉的体温。柳轻寒在帮她清理完身体后,掐诀熄灭了寝宫中的灯光。柔软的大床上,王婉摸索着钻进他的怀里,枕着他的心跳闭眼。两人的呼吸深深浅浅夹杂在一块,他们这一夜都有些难以入眠。快到日出的时候,整个天地间最是静谧。王婉手臂环在他腰间,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寒,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轻寒,对不起……但是你等我,好不好?”柳轻寒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见。他只是下意识地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呼吸又逐渐深沉起来。……凌虚宗。清晨,山门口的洒扫弟子打着哈欠开始工作,年年深秋时节,这上山的道路都铺满了枯黄的落叶,他们总要费些时间,方才能将其打扫干净。这种时候,往往也成了弟子们叁叁两两聚在一起摸鱼聊天的最好时机。“你们都听说一个月前青崖山的事了吗?”“这都过去多久了,宗门上下都传遍了,你才知道啊?”“青崖山如今都乱成一锅粥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谁会当那位掌门继承人。”“据说有一个之前一直籍籍无名的弟子,反而呼声很高,叫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前那位代掌门是去哪里了……常人百年都不见得能修成元婴,他直接捏碎了,也是够绝的。”“好像这事还跟一个女子有关,之前还是我们凌虚宗的……”“嘘!”……几人拿着扫把围作一圈,正聊得热闹,自然也就忽略了一道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那女子身着凌虚宗弟子服饰,叁步并作两步从山门口的长阶上跑过,速度之快,眼看就要消失在目光尽头。幸亏一名弟子眼尖,也迅速追了上去,拦在她身前:“诶诶诶?这位师妹?”“怎么?”王婉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着他笑,“这位师兄找我有事么?”然而这人显然对她的面容很熟悉。他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就是……不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秦师兄。”“找他做什么?”“秦师兄说了,若是见到你,得随时向他汇报,不可放过。”“……喂,可以不找他么?直接找你们掌门可以么?”王婉没有得到回应,因为她一句话没说完,那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115“当时跑得很快,怎么现在又回来了?”书房里,方逸白饮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放回桌面上。在他面前,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他原本的对手秦禄此刻正站在书房门口的位置,给两人让出足够的空间。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回他难得地没有自作主张,在见到王婉后,立即将她带来了此处。王婉站在方逸白对面,嗫嗫嚅嚅地道:“你知道青崖山的事……他们容不下我,正道一些散修也对我喊打喊杀,我无处可去,所以回凌虚宗看看。”方逸白笑了一声:“那你怎么知道,我凌虚宗就容得下你?”“你若是也想杀我,那我也没办法。”王婉摊了摊手。方逸白没有立刻接话,却是转头对秦禄道:“你出去吧。”秦禄听话地退下了。书房里只余下王婉和方逸白两人。方逸白从桌前起身,缓步走到王婉身前。“所以,我是你退无可退的选择么?”他在王婉身前驻足,却没有再贴近一分。“是。”王婉痛快地承认,“但除了你,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个回答,分明让方逸白觉得不那么高兴,但他却想不出能用什么话来反驳她。“逸白。”王婉却主动向前走了一步,她分明看见自己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方逸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书房里今日熏的是雪中香,冷淡的前调里藏着不甚明显的清甜,王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眼前的的男人。“我想清楚了——你我是一样的人,都对现今正道心存不满,都想在这乱世之中安身立命。最关键的是,除我以外,你也没想过有其他的选择。”“你想说什么?”方逸白神情未变,“你不会现在要说,你想做我的道侣?”王婉又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尺距离。她踮起脚尖,双手环绕上他的脖颈,轻轻附上他的耳侧。“你会拒绝么?”她的呼吸擦过面颊的时候,方逸白承认自己的心确实乱了。他的身体被她揽得微微弯下,他觉得自己身侧的手有那么些无处安放,却克制着没有环上她的腰。“这一回,又是谁给你下了药?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图谋?”“我就不能是没有图谋?”王婉抬起头。虽然他看不见,但她还是用无比澄澈的目光凝望着他。“说要与我≈039;各取所需≈039;的人,会有这么单纯?”“你一直习惯这样揣度他人?”王婉踮起脚尖,开始继续着方才的动作。她的吻落在他的耳垂,在面颊上辗转后又来到他的喉结。亲吻的同时,一只手也钻进他的衣领,抚摸他胸前结实的肌肉,将他胸前的凸起捏得发硬。方逸白皱着眉发出一声低哼,他没有让她停手,但除了微微加重的呼吸外,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回应。“不然呢?你要教我如何思考么?”方逸白下身有些发硬,他站在原地,尽量不让胯间的那块凸起触碰到她。他虽然自认为能够掌控她的全部,但在此时此刻,他还是希望能听她亲口说出那个理由。他只是无法确定,王婉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对自己有那么些许喜欢。“方掌门。”王婉停住亲吻的动作,让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上他的胸膛。“你算计了半辈子,问了半辈子为什么,可有过真正遵从自己内心一回?”她的气息那么轻柔、身体那么软,却抵得上方逸白见过的一切锋利的刀锋。将他内心的防线,斩得片甲不留。方逸白双手环上她的腰,突然用力,一个翻身将她紧紧按在身后的软塌之上。他近乎疯狂地吻下去,像她攻陷他那般,放肆地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王婉的裙摆被直接掀开,腰带被他扯去,方逸白有些粗暴地将她的亵裤扯下,随手扔在一旁的地上。王婉也热情地回应着他,情欲被挑起到极致的时候,她张开双腿缠绕上他的腰,挺动身体迎接着他进入。凌乱之中,桌面上的那盘棋被打翻在地上,黑白双色的棋子如同珠玉倾溅在地面,弹跳几下之后散落在书房的各个角落。只有此刻,他心甘情愿,叫她胜他半子。……书房外。秦禄有些无奈地拦住正欲推门而入的冲虚长老——这已经是他拦下的第四个人了。“长老,实在抱歉,掌门他……现在很忙。”“忙?但是掌门昨日不是说好未时同我聊弟子大选的事……”冲虚说到一半,才发现书房门口齐刷刷还坐着子虚等叁个人。只见子虚朝他摆了摆手:“有事?后面排着去,我们都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这……”冲虚不解,在他看来,方逸白很少有这样不守时的时候。一连放了四只鸽子,更是反常。“秦兄弟,不知掌门在会见什么人?”秦禄一笑,故作神秘道:“以后会压你们一头的人。”“什么?”几人面面相觑,“难不成又有新的长老要上任了?之前也没听说啊……”秦禄摇头对这些长老的智商表示担忧,同时瞥了一眼房门上贴着的一张符箓,心想还好自己这张隔音符贴得及时,不然若是让这些长老听见了书房里的动静,方逸白明日又得同他们清算过失了。116方逸白和王婉的道侣大典,在次年的开春时节如期举行。这样的季节,凌虚宗上上下下开满了桃花,粉色的花雾遍布了整个宗门的山头、悬崖、小径,方逸白说,这也算是应了那句“十里红妆”。这天还未等日出,王婉便被两名女弟子叫了起来,拉着满脸困倦的她坐在镜前梳妆打扮。王婉草草看了一眼面前的妆奁,随手拿了一只发簪,只见上面活灵活现缀着鎏金蝴蝶穿花的式样,镶嵌着和田玉和绿松石。“这种时候,方逸白怎么不说反正他也看不见了?”王婉有几分无奈,她实在觉得这满满一盒首饰有些太铺张了。“掌门说几百年也就这一回,特地说您的东西一定要备最好的。”一名女弟子答道。两侧的红烛摇曳着,将王婉的面容映照在铜镜里。她的头发被一绺一绺梳得整整齐齐,高高地盘成一朵牡丹髻,这种在民间妇人中时兴的样式,恰好能衬托出她被修得细长的眉毛,以及修长的脖颈,反而让她觉得眼前一亮。妆奁里的发钗步摇被一支接一支地取出来,缀在她本就繁杂的发间。满满一头整理完毕后,她只觉得头顶重得让脖子转动都显得吃力,只能挺直脊背去承接这重量,竟难得地让她有了几分端庄的气质。然后是挽面、描眉、贴花黄、点唇妆,一切完成之后,王婉险些认不出自己。她对着镜子一颦一笑,欣赏自己妆点后的容颜。她自己也觉得,此刻镜子里的人很美。最后她从椅子上起身,张开双臂任由那两名女弟子脱了她的睡袍,换上一袭茶红织金长衫,又披上翠绿色的及地大衫,最后是绣着四季草虫花缀着珍珠的霞帔。王婉走路都觉得吃力,刚来回踱了两步,手里又被人塞了一把扇子。“所以我要从这儿,一直走到长清殿?”“是的,等到了那边,就能见到方掌门了。”两名女弟子推着王婉出门,房门一打开,就迎上了一群凑热闹的凌虚宗弟子。众人拥簇着王婉起哄,王婉有些尴尬地对他们笑笑——这其中大部分人是方逸白门下的弟子,她其实不太熟悉,被围观自然有些不自在。“你们都一边去,我奉掌门之命前来确保婉师妹周全。”秦禄从人群里窜出来,走在最前面帮王婉开路。这一路,王婉走了很久。她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想些什么,可以是感慨岁月,也可以是幻想未来。但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顺着他人的指示做她应该做的事。清晨山间的空气带着凉意,夹杂着夜露的香气,满地落樱在众人的脚下被踩碎,也有一些零落在她长长的大衫拖尾之上。等到了长清殿,她满身满头都落着浅粉色的花瓣。她站在殿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凌虚宗主峰上的朝霞正好散落在他身前,仿佛给他整个人都勾上了金色的轮廓。他一身红色长袍,金冠玉带,阂眸而立,在感受到她的气息后,唇边浮现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方逸白的气质向来是淡然若素宛如谪仙,他其实不太适合红色,不过此刻,王婉还是觉得他散发着一种与平日里不同的光芒。方逸白走下长阶,在下到最后一节阶梯时,牵起了她的手。他微微俯身,伸手想去触摸她的五官,但怕弄花了她的妆容,又将手收回去。王婉捉回他的手,让他的指腹在自己脸上描摹:“看到什么了么?”方逸白爱不释手地在她侧脸上抚了又抚:“看到,你今天很美。”“这都能感觉出来?”王婉难以置信,闭着眼睛也在他的脸上抚摸了一番,“我不信,这根本看不出对方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方逸白反问。“你真不怕我是个丑八怪,嫁不出去了所以专挑看不见的人下手?”“不会。”方逸白语气坚决。“这么肯定?”方逸白点头:“正因为我看不见,所以,你可以是任何最美的样子。”今日他说话的语气,也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王婉笑着骂他花言巧语。“今日人好多啊,我从来没见过凌虚宗这么热闹。”嘈杂的谈话声中,就连他们之间的这些对话,也似乎没什么人在意。“今日山门大开,不只是凌虚宗,其他正道修士也都能来。”方逸白耐心地解释,“说不定也会有你认识的人。”王婉站在台阶上,目光在长清殿前的人群中扫视了一番,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拉回了思绪。凌虚宗年纪最长的清虚真人,缓缓从半空中降落在大殿之前。聚作一团的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块场地。清虚真人向方逸白行了个礼:“掌门,吉时到了。”117清虚一身道袍,宽袍大袖,手中执着拂尘,立于长清殿玉阶最顶端。他须发皆白,与衣袖、拂尘一道随风飘飞。庄严的嗓音响起的时候,所有前来观礼的人,也都齐齐安静下来。王婉与方逸白肩并着肩站在他的对面,听得那声音夹杂着雄厚的内力,几乎传遍凌虚宗的每一个角落。“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为鉴:“叁尊证明,众真欢喜。追夙世之因,姻缘天成;调阴阳之序,好合千载。“赤绳系定,玉书缔结。琴瑟和鸣,共奏九霄。玉帛戋戋,瓜瓞绵绵……”誓词念罢之后,王婉与方逸白一道对着太上天尊的方向稽首。王婉左手覆至右手之上,先是高举在眉前,又随着自己叩拜的动作,拱手于地。随后,她和身侧的男人同时起身,侧目看向对方。方逸白对着她笑,逐渐升起的日头将更加热烈的光芒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一袭红袍点染成耀眼得几乎刺目的颜色。礼成之后,方逸白伸出垂在身下的那只手,将王婉揽在身侧。他的声音很轻,短短两个字,几乎是擦着她的耳畔而过。“夫人。”王婉无波无澜的那颗心,直到此刻,才缓缓跳动起来。如果方逸白能看得见,此刻一定会看见她满头的金银珠玉都倒映着自己身上的那抹红。朝霞与红晕一道,爬上她的面颊。“我我我……我叫不出口……”王婉用扇子挡着脸,不敢看他。“那就慢慢习惯,来日方长。”方逸白轻抚她鬓边的步摇,指腹一颗一颗捏过那长长垂落的珍珠,最后落在她的背后。掌心用力,拥她入怀。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在长清殿前最高处,交迭在一块。宾客们这才开始起哄,众人前秦禄叫得最大声,嚷嚷着让他师尊早生贵子。喊了两句,他突然转身就走。冲虚长老拽着他的衣袖:“秦兄弟,这是干嘛去?”秦禄掩面:“不行了,我要去哭一会儿……”众人大笑,说明明是他师尊娶亲,怎么好像反过来了。方逸白扶额:“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以后别说是我徒弟。”“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之所以能有如今,还得有他几分功劳?”王婉笑道。“跟他有什么关系?”方逸白摇头,“擅自替我做决定,我没罚他便不错了。总得是你我夙缘深厚,不然谁来也没用。”“也是啊。”谈话期间,已经有弟子在长清殿内以及殿外的广场上都摆好了桌子。今日许多宾客远道而来,方逸白自然要隆重宴请一番。众人落座后,饭菜香气也随之传来。筵席之上觥筹交错,杯盘碰撞之声伶仃作响。王婉和方逸白也一同坐在殿内最前方的矮桌前,各样菜式装成小碟,一道一道摆在二人面前。这些菜品虽分量不大,但都是无比精致,王婉扫了一眼,便看见其中有蟹酿橙、蜜渍梅花、鸳鸯炙等,都是平日里在山上见不着的。“这是请的哪家的厨子?”王婉拿起筷子,忍不住问。“凌华楼的。”方逸白给她夹菜,“他们家最擅长做你喜欢的甜口。”“想不到你居然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王婉有些意外之喜。“我留心的事情,没有记不住的。”王婉觉得也是,自己怀疑什么都不该怀疑方逸白的记忆能力。刚吃了几口,秦禄就端着两只杯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窥见四下无人注意,偷偷往方逸白手里塞了一杯。“师尊,喝这个。”方逸白端起那杯子闻了一闻,辛辣气味直冲鼻腔,他顿时眉头紧皱:“酒?你自己喝也就罢了,还敢拿到我面前?拿走。”这种会让脑子失控的玩意,他从来都不碰。“可是今日毕竟不同平时,喝几口也没什么吧?”王婉作势要去接他手里的酒杯,“你不喝的话,不如我替你喝?”王婉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也得小酌两口,方才应景。方逸白自然不肯,他在那酒杯之上摩挲片刻,仿佛突然想开了,仰头将那满满一杯一饮而尽。一旦开了这个头,不醉一回就无法收场。那些宾客们蜂拥着迎上来,说着一些奉承的话。王婉身在人群中颇不自在,只是那些人也无一不是正道的翘楚,她也只得听着,不好弗了他们的兴致。方逸白连连喝了几杯便有了几分醉意,又被他的徒弟们拥簇着。王婉身在人群中央,妥善地对着所有人笑,突然在某一刻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感到脸上有些发僵。所有人都在笑,说着那些她没听过的人名,聊着那些她接不上的话。只有她觉得这些属于他人的热闹,在离自己越来越远。王婉揉了揉面颊,说自己要去方便,起身走出了长清殿。殿外的人同样很多,她站在殿前高高的长阶之上,向下眺望。她试图从那些人里也找到一些自己熟识的身影——她曾经和傅怜约好,若是谁先成亲,另一方定要在道侣大典之上送上一份大礼。一念至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傅怜已经不在了。云宸呢?凌虚宗掌门和他的挚友成亲,不管是站在哪一方的角度,他总没有不来的道理吧?王婉仔细搜寻了一番,却失望地发现,云宸的身影也没有出现。也是,青崖山现在这么乱,他又在忙着继任,想必也没时间来凑这个热闹。正午的阳光洒在长清殿前,将天地之间都染成金色。但王婉的心,却在此刻一沉到底。她失望地转身,却在回头的一瞬间,瞥见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及其不明显的角落,坐着一个人。他一身黑衣坐在桌旁,宽大的斗篷挡住了他的面容。王婉看向他的一瞬间,他正好仰头饮酒,酒杯放下之后,神情又被掩饰在低垂的斗篷之下。人群来来往往,只有他的默然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王婉提着裙摆从长阶上小跑下去,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步伐叮叮当当,长衫的拖尾在身后的石阶上扫过,也随着她的动作流光溢彩。她自繁杂的人群间穿过,挤过那些笑闹着的人,直奔那一角而去。就在与那一处近在咫尺的时候,身前突然有两个喝醉了的人,推搡着跌坐在地上,在她面前倒下的时候,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好不容易才推过眼前的人,挤到那张桌子前,却发现那张桌旁空空如也,那抹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了。她有一瞬间恍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或是做了一场梦。梦境戛然而止,留她怔怔出神。身后却有人迎上前来,将她的肩膀揽入怀里。方逸白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被人堵在长清殿里,他也有几分无奈。“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许久。”“没什么。”王婉很快从思绪里挣脱出来,笑着对他摇头,“以为是以前青崖山的朋友,结果认错人了。”“哦。”方逸白没有多想,牵着她的手往回走。王婉走过两步之后,再次回头望向那张桌子。只见桌面上,放着一杯饮了一半的酒。余下的酒水倒映着天边的阳光,泛着轻微的涟漪。118鸾烛摇曳,芙蓉帐暖。筵席方过,王婉便被两名女弟子送回了方逸白的房间里。平日素净清爽的卧房,此刻的装饰清一色都换成了大红,不论是高高垂下的帘幔,还是窗棂上各式各样的窗花。方逸白在席散之后,本来该和她一起入洞房,但不知为何又被几位长老找了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王婉只好一个人坐在床沿上,有些无聊地抚摸着身下的被褥。那被褥以红绸为底,用锦线织着从民间学来的式样,百蝶穿花、缠枝牡丹、多子多福,其中寓意,不言而喻。窗外月已当空,王婉盘了一天的头发有些坠坠生疼,她便也不再等,坐在镜前兀自拆了那繁杂的钗钿。她的头发很长,在散开后蓬松凌乱地垂在身后,她用了许久方才将其梳开。刚刚将妆奁合上,便听见了身后的推门声。“等了很久么?”方逸白将门从里闩上,缓步走到她身后。铜镜里映照出他的半个身体,然后他俯身,将王婉紧紧抱在怀里。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方才他们又灌你酒了?”王婉感受到身后那人无法掩盖的醉意。“没有。”方逸白将脸埋在她脖颈间,让自己夹杂着酒气的呼吸倾洒在她身上,“那些长老非说有急事,让我现在过去。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青崖山那个叫云宸的继任了。”他说话的时候将王婉抱得很紧,面上显出一丝疲惫之色:“烦。”“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王婉觉得心头有点堵,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一身酒气熏的,皱着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方逸白将那自己肩膀上的只小手紧紧握住,似乎对她这句话颇有不满:“我虽醉了,却也记得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他说话的时候,身下已经有些硬了,高高翘起的阳物若有若无地扫过王婉的后背。“那现在怎么办?要直接进入正题吗?”王婉感觉到他隔着衣服在自己身上这里蹭蹭那里顶顶,反而觉得他喝醉了的样子有几分好玩。她从椅子上起身,让自己的身体与他相隔两尺,好让那物不再能触碰到自己。面对他时,她踮着脚,将小臂搭在他肩膀上,半玩笑半认真地看着他:“在此之前,你不要同我说些什么吗?比如说,白头偕老至死不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喜欢听这些?”方逸白与她分开后,觉得自己浑身都空虚得厉害,又侧过头去吻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只是觉得应景,说不出口就算了。”王婉料得方逸白也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方逸白轻笑一声没再接话,酒气带着燥热,一边让他的神思迷醉,一边让他下身发硬发烫。他拽着王婉那只手臂一路亲吻,转眼间王婉指尖、掌心、胳膊就全留下了他唇际的温度。那一吻辗转着,转眼间就已经来到了王婉的锁骨处,他飞快地将王婉身上那件茶红色长衫的衣领解开,一手钻进了她的衣领,另一手则紧紧揽住她的腰,让她无路可退。方逸白吻住她的唇,舌尖在她口腔中搅弄,同时手也在她胸前打圈揉捏,两只乳房一会被聚在一起一会又向两侧打开。那厚重的婚服实在是碍事,方逸白一边不舍放开掌心之物,一边又摸索着她身上的系带,想一次性将她脱个干净。只是那婚服太过繁复,王婉嫌他找得实在太慢,便自己将衣服脱了,顺道还解了他的腰带。红色绸缎的衣衫一件接着一件被扔在地上,那两只乳房终于毫无阻碍,尽然跳跃在方逸白的掌下。他俯身,将脸埋进那片柔软里,大口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乳香。鼻端的香气、手中的触感,共同让他醉得更加厉害,醉得一发不可收。王婉也逐渐被他挑起了情欲,双手环抱在他的后脑之上,让他能够更深地吮吸自己胸前的茱萸。方逸白用齿关轻轻咬着她乳房顶端的那一点,用舌尖舔舐勾摹,感受到它越来越硬,又被主人挺动着身体继续送向自己嘴里。他微微屈腿时,两手的高度刚好能够绕过她的腰线,揉捏她挺翘的臀部。他掰开那两瓣臀肉,手指从她身后探到身下,抚摸她站立时紧闭的花缝。他手指并未直接抠入其中,而是爱不释手地在那缝隙之上抚过来抚过去,王婉夹紧双腿抵抗被他撩起的痒。方逸白手上的触感愈发湿润,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都让他觉得妙不可言。“明明那么多水还夹那么紧,这是什么意思?”“唔……这样不舒服。”王婉实话实说,然后她转过身体俯在梳妆台上,努力抬高自己的臀部对着他,“你直接进去。”“是不是我的技巧让你很不满意?”方逸白在这种事情上本来经验就不多,又对自己看不见东西有那么些自卑,他怕自己不能带给她舒服的体验。“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婉对他的敏感有些无奈,克制着对他的渴求,耐心地解释,“我是说我想要,你快些进去。”方逸白这才不再多疑,一手按在她的腰际,另一手掰开她一侧的臀肉。掩藏在软肉深处的湿润秘境微微打开,方逸白扶着阴茎,将头部抵在穴口。肉伞犁开阴唇的酸胀感传来,王婉塌下腰,将臀部抬得更高,以让它更加顺利地去往深处。119后入的姿势本就方便用力,方逸白在第一次进入时就直抵宫蕊,小腹和王婉的臀肉撞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啊!”方逸白喜欢她叫起来的声音,也喜欢肉体相互撞击着的声音。被剥夺了一项感官的人,总是很容易从仅剩的其他感官上获得鼓舞。下身被她包裹、在她阴道的褶皱间摩擦的感觉,更是让他舒服得头皮发麻。他双手扶住王婉的腰,开始一下一下撞击她脆弱的花穴,他感受到随着自己用力或轻或重,王婉的声音也高低起伏。王婉每被他撞击一下,就连身下的那个梳妆台也跟着晃动一下。王婉在快感的间隙里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铜镜,刚好从那其中瞥见自己迷离的眼神和满面的春色。小小的铜镜照不全方逸白的整个身体,却恰好能显示出一下下撞在王婉身后的小腹,以及在他用力时更加坚硬的腹部肌肉。王婉觉得亲眼看着自己被肏好像有些羞耻,便低下头去。奈何这一垂眸之间,又刚好看见自己两腿之间淌着的半透明汁液,男人身下的袋囊被那透明液体浸得发亮,也在她两腿之间晃动着,一次次撞上她的阴蒂。她两腿紧绷、脚趾抓地,一瞬间高潮了。大脑一片空白,甬道急剧缩紧,方逸白停下来等她结束。“你今天好像很快?”绞紧的感觉结束后,方逸白又恢复了凿弄的动作。“嗯啊……”王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看见铜镜里高潮完的自己眼角上挂着泪水,满脸都写满了淫靡二字。“能不能换个地方……去床上……”王婉道,她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方逸白没有拒绝,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王婉刚被放在大红锦缎的被褥之上,方逸白就很快爬上了她的身体,再次挺入。王婉大张着腿让他入得更深,方才那回高潮得太快,她同样还未尽兴。身下早已是黏黏糊糊的一片,白浆被他的分身带出来,将被褥上的纹样染成一片深红。王婉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他在用力时微微皱着眉。方逸白很难得有这样显得有些凶戾的时候,却仍旧掩盖不住他原本就飘散若仙的容颜。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往后的岁月里与她朝夕相伴的人。他心思深重,他凌然众修,却只在此刻,跪在她一人身前。王婉伸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方逸白看不清她的神情,自然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自顾自沉浸在快乐里,随后将那只手抓住,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情欲很快再次占领大脑,王婉在高潮来临之际,抓紧了身下大红色的锦缎。方逸白在继续忍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射了出来,身下之物在她身体里跳动的同时,他也俯下身体,紧紧拥她入怀。“夫人。”他喘息着,再次呼唤她,“有些话我不会说,但是我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去做。”王婉还没从这场性事的余韵里回过神来,自然也来不及去想他话中所指。“什么事情?”方逸白将分身从她身体里撤出来,再次将脸埋在她胸前。“你想为你师姐报仇,我会帮你;你想要最好的修炼资源,我都给你。”“嗯?”王婉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方逸白笑了一声:“你的心思,很难猜吗?”王婉有些羞愧:“我也不是完全为这些……”“不必解释。”方逸白摇头。自从答应与她结为道侣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说服了自己去接受她的动机不纯。“你我是夫妻,有难同当,岂不正常?”王婉咬着唇不说话。直到他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从身下淌了出来,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洗个澡。”……等她洗完澡清理完身体回到卧房,方逸白已经兀自洗漱完,躺在床上睡了。他醉得厉害,需要好好睡上一觉。男人的胸前起伏着,呼吸声均匀地传来。王婉走过去,替他盖好被子。看见他黑色的长发铺在大红枕巾之上,衬托得他的肤色更白了。王婉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却没有躺到他身边。她自顾自地起身来到窗前。两只红烛已经快要染尽了,火苗下的烛泪形成一片小池塘,又轻颤着顺着烛身滑下,在窗台上凝结成不规则的蜡块。王婉伸出手,拢在那烛火之上,暖意顺着掌心,一直蔓延全身。这是方逸白的房间里第一次点上蜡烛。王婉在凝视一阵之后,轻轻推开面前的窗。月色如霜一般,一瞬间洒满了窗台,良夜的清风贯入房里。那烛火不甘心地跳动了几下,终是熄灭,只余一缕青烟飘散。王婉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落在身后的地面之上。她想着,此刻不论是在妖界,还是在人界,不论是在凌虚宗还是在青崖山,抑或是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大概也有人与她一同,凝望着这轮明月。不同的命运,在此刻都如同拉满的弓,一旦松开,便无法回头。(第二卷完)120夜,方逸白的书房里。烛火朦朦胧胧,自桌边的那素纱灯里透出来,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暗沉的橘色里。这盏灯,显然不是为他点的。秦禄站在一侧,正向他汇报着门派里的琐事。“……自从青崖山将阳泉打开之后,这些年陆陆续续开始有妖兽逐渐恢复正常,前两天已经出现了第一座自发将结界打开的城池,如今看来,天下安宁,当指日可待了。”方逸白听在耳里,只是不时微微点头。一通听完后他问道:“就这些?”“没别的了。”秦禄摊手,又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年便是正道一甲子一度的会武了。明年该轮到我们凌虚宗做东,现下所有弟子都在为此事用心准备着。”“嗯。”方逸白低低应了一声,“时间过得还真快啊。”“是啊。”秦禄笑着附和,“听几位长老说,上一回正道会武,师尊您是百岁内一组的魁首呢。”方逸白摇头:“旧事勿提。”秦禄本是想着奉承方逸白一番,谁知对方完全不为所动,难免有些冷场。他自幼被方逸白收入门下,却很少听方逸白说他年少时的事情,好像他这位师尊从来不会追忆过去似的。书房里安静了那么片刻,听得方逸白问:“今日是叁月初一?”“是。”秦禄回答,“最近师尊怎么每天都要问一遍日子?”“明日便是我和你师娘成亲的第十年了。”方逸白说到这里的时候,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抹笑容在转瞬之后,又仿佛夹杂了那么叁分苦,“你师娘她,还在闭关么?”“这个问题,师尊不该问我的。”秦禄也很无奈,“她若是出来了,定会第一个找您才是。”方逸白沉默。秦禄说的其实也没错,只是在这十年里,王婉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山下秘境历练,他们二人实在是聚少离多。与之相应的是,这些年王婉修为增长神速,竟从元婴初期一路飞跃到元婴后期,若是光看年龄和境界,她几乎就要与当年正道公认的修道天才张子承持平了。念及此处,方逸白总算是找到了能稍加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她修行向来刻苦,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冲击元婴大圆满,还是莫要去打搅她。”秦禄也苦笑。他想说这位师娘向来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但怕方逸白听了会难过,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方逸白身后的那篇窗户——此夜无星无月,整个凌虚宗都是一片黑暗静谧,春寒料峭,被一阵夜风吹送进来。桌上那些信件纸张被风吹起,险些散落在地上,方逸白将其按下、整理妥当,用镇纸压在书桌一角。“夜深了,你回去睡吧。”“那师尊你……”“我再坐一会儿便也回去休息了。”秦禄应了一声,简单行礼后就退出了书房。方逸白盘坐在榻上,开始凝气打坐。他的境界卡在化神大圆满已有十余年,虽然知道化神与合体之间如同天堑,绝非轻易能够突破的,但他还是尝试让修为更进一层。灵气自天地日月之间凝结,化作一道道浅紫色流光,汇聚在丹田。他的意识从神窍之中飞出,一路来到头顶百尺之处,俯瞰着青霄殿后,夜幕中开满了桃花的万丈山崖。在那处的某一个洞府内,王婉也在同时运功打坐,将灵气融入在每一条经络当中。时间日复一日,也从她的指端流淌而逝。……几个月后。凌虚宗天气阴沉,一道惊雷,让正在书房里小憩的方逸白悠悠转醒。这样的雷声他并不陌生,每一次冲击小境界,他都会听上那么一次。不过这并不是他几个月中第一次听见这雷声了。每次这雷声响过之后,他都会把秦禄叫进来,装作一副忙碌的样子,一直到深夜。这回也不例外。秦禄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前一天晚上还找方逸白汇报过工作。“师尊,这回是要我念什么?”秦禄从储物袋里拿出厚厚一摞纸,早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是门派信件,还是弟子名单?”方逸白沉默,他也在思考着有什么事情是可以一气做上许久的。片刻之后,他淡然开口:“快到正道会武了,说说各位长老坐下弟子的修行情况吧。”“所有弟子都说么?”“嗯,都说。”秦禄无奈,开始对照着各位长老交上来的名单一行一行念。一直到书房一角的那炉香快要烧尽,终于从书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嗓音。“逸白你在吗?我回来了!”秦禄有种终于被解救的快意,停下声音抬头看向方逸白。某一个瞬间,他分明看见方逸白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很快,那笑容便被他收了回去。“师尊,还要继续么?”方逸白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桌沿,不紧不慢道:“继续。”秦禄无言以对,却也只得听命,又继续念了两行。门外的女子急了:“方逸白,我知道你在里面,还有秦禄,你出来回个话!”秦禄再次停顿下来:“师尊……”方逸白得逞了,王婉急着要见他的样子让他有种奇怪的满足感。至少在这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对于她来说,好像不是那么可有可无。不过他神情未变,慢悠悠地起身,慢悠悠地开口:“行了,让她进来吧。”秦禄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那水蓝色的身影便窜了进来。秦禄自觉地退下了,走之前还帮他们将房门关紧,不留缝隙。王婉径直走到方逸白面前,看了看他身后干干净净的书桌,狐疑地瞥着他。“方逸白,你很忙吗?”121“方才忙了一会儿。”方逸白在软塌上坐下,随手翻了翻矮桌上的一本书,“你这么快就出来了?”“很快吗?”王婉疑惑,她明明记得自己尝试冲击了叁次瓶颈,方才出关。方逸白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什么日子?”王婉更迷惑了,“清明节?端午节?五一劳动节?洞府里又没有日历,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方逸白笑意里带了几分冷,幽幽开口:“今日是六月初七。”“啊?”王婉总算明白了,方逸白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些不太开心。原来自己这回闭关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长了。过去自己不过是下山几个月,回来就会被他好好“惩罚”一番,更不用提这回,她几乎闭关了整整一年。这意味着方逸白睡了整整一年的单人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王婉完全不敢想。王婉故作镇定,脚下却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逸白,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我修行太专注了,这才没有注意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原来如此。”方逸白恍然大悟,从软塌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他每向前一步,王婉便后撤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撞在身后的墙壁上。王婉被挤在墙壁和他胸膛之间的狭小缝隙里,看见他在自己面前微微俯身。“既然这么专注,那总该突破成功了吧?”“……明知故问。”王婉无言以对,方逸白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境界。方逸白笑得更加意味不明:“既然失败了,那就更该≈039;好好休息≈039;,不要操之过急。”他笑王婉也笑,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抵在墙上了:“想让我陪你就直说,阴阳怪气做什么?”“夫人还是懂我。”方逸白被她戳破,索性不装了,“说吧,今日想在哪里领罚?”“……这个罚是非领不可吗?”“不想领?也可以。”方逸白又抬起一只手,将王婉整个人都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凭实力逃。”“呵,方逸白你是不是弄错了?”他这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样子,反倒触及了王婉的反骨。方逸白现下的动作,恰好使得他的腰带与王婉的手同高,王婉伸手轻轻一扯,那轻绸裁制的腰带已经掉在了地上。方逸白只觉得胸前一凉,听得身前的女子道:“当是你向我求饶才对。”话音刚落,一只小手带着几分内力,直接推在了他一侧肩膀上。方逸白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软塌之上。王婉趁机向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一个翻身将他的腰腹坐在身下。然后,低头吻了下去。印在脖颈上的唇有几分湿润,带来一阵酥麻感。方逸白轻笑一声,任由她扒开中衣,在自己胸前作弄。王婉舌尖搅弄着他的乳尖,在口中的那点变硬的同时,她下身也被某样东西顶着,硌得她身下发痒。方逸白在此时开始解开她的衣带,不紧不慢地揉着她胸前的柔软,他想装得从容一些,小腹却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顶了顶。王婉也不客气,直接把他的亵裤扒了下来。方逸白胯下的坚硬粗长之物本就不甘于被束缚,在裤腰划过之后,急不可耐地弹了出来,滚烫的气息灼着王婉掌心,王婉将它握住,熟练地帮他套弄。王婉在这些年里已经学会了最让他欲罢不能的技巧,掌心先是包裹住粗大的肉伞,在下滑的同时也将手掌旋转几分,最后之间轻轻划过饱满囊袋之间的那条肉线,如此往复。每上下一次,手中之物便随之挺动一下,吞吐出一缕清澈的液体。方逸白皱着眉,刚刚发出一声轻喟,那女子的舌头又借机钻进了自己嘴里。他配合地和她唇舌缠绕,不一会儿王婉松开他的唇,轻轻在他耳垂上舔了一舔:“想要么?方掌门。”她在挑衅自己。方逸白勾起唇角,指尖在她乳尖之上揉捏:“那要看夫人愿不愿意给我。”王婉当机立断,脱了裤子坐在他身上。王婉晃动着腰肢,让肉茎摩擦着自己的穴口,阴蒂从棒身的青筋处擦过时,她也觉得酥痒难耐。终于在将自己的淫液涂满棒身之后,她双手分开自己的双臀,让穴口为他打开,缓慢坐了下去。“嗯……”她也一年没做,此刻像是饥饿的人突然被喂了第一口食物,很快就想要渴求更多。她开始律动身体,上下起伏,调整着姿态让身体里的硬物填充满自己每一个敏感点。她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怎么让他的每一次进出都发挥最大的效力,所以快感也来得格外快。她在舒服的时候加快了动作,飞快地让他在自己身体里穿插。只是这样,她不免累得有些快。“喂,你不能动动吗?”她喘着气控诉身下的人。一句话正中方逸白下怀,他笑意愈深:“不是想让我求饶吗?怎么这么快又来求我了?”说完他从容不迫地顶了两下,不深不浅的动作让王婉更是欲求不满。“喂……”王婉身体里痒得难受,淫水淌了方逸白一腿。她就差临门一脚便要高潮,需要被他狠狠肏上那么几下。她趴在方逸白身上,难耐地挺动身体,语气也软了几分:“一定要这么争强好胜吗?”“想让我求饶的也是你,说我争强好胜的也是你。”方逸白说着,突然一个翻身掉转了两人的位置,“既然如此,可不能再反悔。”阴茎撞入宫蕊,王婉媚叫迭起。快感在脑子里炸成了烟花,让久未见面的两人迅速沉溺其中。122方逸白和王婉一直从书房做到卧室,甚至在路上的偏僻之处,方逸白就抱着王婉将阴茎插进了她的身体里。王婉疯狂挣扎——要是被哪个路过的凌虚宗弟子看见掌门和夫人在野外做爱,那她和方逸白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但方逸白不为所动,他只觉得王婉乱动乱推的手实在碍事,索性从储物袋拿出一条缚灵索将她绑了起来。到了卧室之后,他将王婉捆在床头上,又加了两条缚灵索缠绕在她的膝弯,另一头则绑在床的两侧,让她被迫张大腿心对着自己。方逸白在那泛滥不堪的花穴上抚来抚去,感受到掌心的嫩肉又湿又软,忍不住将手指伸进去探索了一番,在她高潮来临之际再次挺入身体占有她。王婉觉得方逸白大概是疯了,他们从下午开始做,直到夜里方逸白才射完最后一次精。停下来的时候,她的小腹都被精液胀得鼓鼓的。男人终于将绑在她身上的缚灵索松开,王婉累得瘫软在床上,坐都坐不起来。方逸白掌中凝结一道温热的真气,轻轻按在王婉小腹之上,将自己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清理出来。白色的浑浊液体从肉缝之间未闭合的孔洞之中一股接着一股涌出,方逸白拿着帕子将其擦拭干净。浓郁的石楠花气味充盈鼻端,王婉有些羞耻地钻进被窝里。“可还满意么?”方逸白将那帕子迭好,像往日一般询问她的感受。“满意,就是有点要死不活。”王婉声音也有些虚浮,毕竟她的两腿都还在打战。方逸白从她要死不活的语气里反而获得了一种奇怪的满足,俯身在她额角吻了一吻:“夫人。”“怎么?”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却感受到男人的手抚过自己面颊,又在自己身体的曲线上摸来摸去。她差点以为方逸白又想做,吓得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不要了,再做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方逸白觉得好笑:“你怕什么?我就是摸摸你。”“就摸摸不进去是吧?”王婉白了他一眼。“不是这样。”方逸白摇头,将手从她掌中挣脱出来,继续抚摸着她的侧脸。他有些认真起来。床边一盏灯将他眼睫的影映在下眼睑处,形成一道道整齐的弧线。他的眼睛细长,眼尾微微向上,睫毛也生得恰到好处。王婉觉得,如果这双眼睛能睁开,一定会让他本就好看的容颜锦上添花。“夫人,”方逸白的手先是扫过她的眉,又轻轻落在她的眼角,一点一点细细描摹她的五官,“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遗憾,不能看上你一眼。”这是王婉第一次,听他如此袒露心声。过去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对自己的残疾羞于启齿,他人说起的时候,他亦坦然面对。以至于让王婉觉得,他似乎真的不介意。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之所以喜欢一遍遍爱抚她,之所以在她每次离开又回来之后疯狂地与她交欢,只不过是因为,他想要更多感受到她的存在罢了。一处的遗憾,必定要用另一处加倍填补。王婉手指绞着身下的被单,一言不发。方逸白从她身上下来,又从侧面紧紧把她抱在胸前。“逸白我……”王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身为健全的人,她永远没法与他感同身受。最终她也只是抱紧了他,将脑袋钻进他怀里:“你别太难过。”方逸白下巴轻轻抵在王婉头顶,声音闷闷地传来:“无妨,我习惯了。”王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好让两人都能被盖住。方逸白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上衣,她更方便将手贴在他结实的胸肌之上。“那睡觉吧。”“好。”方逸白在她额上又吻了一吻,未等她闭眼,又问道,“这回准备回来待多久?”“我算算……不加今天的话,叁天吧。”王婉闭着眼回答。方逸白压下心底油然而生的一丝失落,尽量语气平静地问她:“又要去做什么?”“要回青崖山一趟。”“去青崖山做什么?”王婉有些困倦,声音也极轻:“过几天是我叁师姐的忌日,我要去看看她。”方逸白不再说话,他知道对于王婉来说,傅怜的事情永远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撑起身体,帮她吹灭了床边的烛火,又再次钻进被窝,躺在她身侧。清夜静谧,只有身侧人的呼吸逐渐深沉。……青崖山。后山再往后的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杂乱茂密的杂草之间,隐隐约约藏着一条小径,通往更加幽深之处。清晨,山间积了一整夜的雾霭在此处聚集,将远处的草木都掩盖在一片如纱帐般的白色后,只余一片暗绿色朦胧的影。而在目光可及的近处,那些或宽或窄的草叶上还挂着未干的夜露,被路过的一片衣角拂过,沿着叶片边缘滑落在地。穿过这片雾霭,前方便出现了数十座土包,这些土包有高有矮,有新有旧,但相同的是,在每一个土包之前,都插着一把剑。与坟冢相对应,这些剑也有轻有重,有长有短,有的锈迹斑斑,也有的光洁如新。修士的本命剑,生时是挚友,死时是碑铭。王婉径直走到其中一座极不显眼的坟茔之前,半蹲在地,轻轻擦拭着坟前的剑锋上,一处斑驳的锈迹。“叁师姐,十年不见了。”123王婉清理完杂草,又向坟头添了一捧新土,方才在坟前盘腿坐了下来。久别重逢,故人照面,她微笑着开口。“叁师姐,今日我特地天没亮就出发了,总算是比云宸那家伙早来了一回。”“叁师姐,你过得还好吗?这辈子有没有如愿以偿托生在大户人家?”“我冲击元婴大圆满又失败了,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难专注地去做一件事情……我杂念太多了,总是瞻前顾后、想这想那,而且,我好像有些开始念旧了,总是想起以前我们一同降妖除魔的时候……”“方逸白他……对我很好,只是……”“叁师姐,你的仇我没有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肉身归于故土……杀你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话题到了这里,便也带了几分沉重,王婉眉目低垂,久久坐在原地。随后,她才抬起头来,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对了师姐,我给你带了很多你喜欢的东西。”说着,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食龛,将其一层一层打开:“樱桃煎、松黄饼、定胜糕……都是你喜欢的,可惜留芳斋的胖老板去世了,没法给你带他家做的茶果子……”各式各样的糕点整整齐齐在坟前排了一排,王婉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厚厚一迭书册,一一排列在面前。书的封页上沾满了灰尘,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名字。无非是《扑倒俏师尊》、《春色满园关不住》一类。“叁师姐,你过去给我带的书,我给你还回来了……之前一直忘在青崖山下村里的老房子里,今天才想起去拿回来——话说我的茅草屋上,居然连一根茅草都不剩了,没想到这些书居然都还在。”王婉一边说,一边在指尖引动一团火焰,提着一本书的一角,悬在那火苗之上。火苗瞬间蔓延,逐渐将那书封页烧得发黑翻卷,露出其中生涩的画面,转眼间,那些画面也被火焰吞噬,只有灰烬带着火星,随着微风四散开去。王婉一本一本地烧,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本,正是那《正道美男图鉴》。王婉笑了:“叁师姐,这本书我帮你验证过了,根本就是别人瞎编的,方逸白腰上才没有那颗痣,而且这≈039;赤霄祖师≈039;,分明就是人家照着张子承画的。”说完,她将那本书也扔进了火里。火焰升腾跳跃,将一切焚烧干净。做完这些之后,王婉的话也说完了,她沉默地坐着,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最后一个火星也熄灭了,一阵风吹来,将那些灰烬吹得了无痕迹。王婉这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却在转身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踩碎落叶的沙沙声。那男子玉冠束发、道袍临风,在看见王婉时,也对她微微一笑。“小师妹。”王婉和他遥遥相望,中间隔着两叁座坟茔,依稀看见他的那缕笑容缓慢地爬上唇角,又缓慢地消失在脸上。他早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地笑,不再对王婉无话不言,身为掌门后,他的一举一动都庄严妥帖。平心而论,他现在好看了许多,只是与往日大相径庭罢了。故人西辞,少年不待。“云师兄。”王婉也对他报之一笑。云宸微微点头:“你们聊完了?”“聊完了。”王婉指了指云宸身后的一处,“我去那边等你。”“好。”两人随即擦身而过。每每到这种时候,王婉都会自觉撤出很远,给云宸足够的空间去和傅怜说他们两的悄悄话。王婉刚刚走出去几步,云宸就在傅怜坟前坐下。他的背影掩盖在层层迭迭的草木之间,无端显得有几分寂寥。男人的声音轻轻柔柔,从王婉身后隐约传来。“阿怜,我来看你了。”“阿怜,好多人都说,我当青崖山掌门是天命所归,因为我是真的断情绝爱的人……”“真是可笑……”……王婉倚着树干,将近坐了半个时辰,方才等到云宸走到了自己面前。以往王婉每每回到青崖山,都要与云宸一道吃上一顿饭才走,这回,该轮到她请云宸喝酒。青崖山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凉亭里,王婉从储物袋中拿出那壶从集市里带来的青梅酒,替云宸和自己都斟上一杯。淡青色酒水沉入杯底,王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我说云师兄,这酒比起你酿的,确实要更胜一筹。”“我已经很久没有酿过酒了,难为你还记得是什么滋味。”云宸亦浅浅饮了一口。“怎会不记得?那天我喝完后头疼了一夜。”王婉笑道,“多亏柳轻寒的醒酒汤,方才好受一些。”“柳师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如今妖界百废待兴,他应该很忙吧。”王婉垂眸掩下思绪。其实这几年,她有收到过几封柳轻寒的来信。只是她身在凌虚宗,而柳轻寒身在妖界,不论是寄信还是收信,都十分不便利,有一回给她送信的小妖甚至险些被凌虚宗弟子当场诛杀。久而久之她与柳轻寒之间的联系便也少了,只知道柳轻寒忙于妖族事务,几乎不可开交。“你呢?现在整个正道都说凌虚宗掌门夫妇伉俪情深,想来你过得不错。”“伉俪情深?”王婉听见这四个字,只是垂眸,轻轻笑了一声,“或许吧。”云宸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却也并未追问,而是自顾自地接着道:“前几日,我去了一趟四十二城,如今城里的平民百姓,无不称赞凌虚宗掌门体恤苍生、深明大义。你那位夫君,还真是厉害。”“凌虚宗和青崖山本是一体,若是没有你这位青崖山掌门的功劳,又哪里能有四十二城之盛况?”王婉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那杯酒。云宸听在耳里,突然笑了:“小师妹,你怎么也学会对我说这样的套话了?”“嗯?有吗?”王婉没有意识到,她方才那句话字字圆滑毫无棱角,不是她向来的风格。“毕竟是凌虚宗掌门夫人,如此说话也不奇怪。”云宸找到了其中缘由,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王婉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悬于唇边却未饮下,也如他一般讥诮着如今的物是人非。“我也没想到,当年闲云野鹤无心权柄的云师兄,会在十年前这么快当上青崖山掌门。”云宸只是笑笑,他凝望着面前那杯酒里倒映着的阴沉天气,空气里泥土气息渐浓,清风吹落了一片脆弱的落叶,恰巧飘入他的视线里。“是啊,一切都不同了。只有这天气,年年都是一样的阴雨。”124云宸面前的那杯酒已经喝完了,他端起酒壶,又替自己续上了一杯。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叁杯饮罢已经带了几分醉意,一些尘封的旧事,便又在此时被重新提起。“当年阿怜走了之后,我一度也想与她一道一走了之,或是终身与道学相伴,不再过问世事。”云宸说起过去的事时,再不回像往日那般悲戚难过,他也学会了像张子承那样,像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说自己的事情。“只是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想为叁师姐报仇么?”王婉道。类似的话,云宸在酒后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了。云宸并未回答,自顾自地接着说:“当年青崖山掌门之争,其实大家都以为子曜长老势在必得,但有一回我维护阵法时进入禁地,却在禁地里找到了一个储物袋。”云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是在留一个悬念。王婉如他所料一般凝神起来——这个故事,是她之前没听过的。“上面用我的血写了一道符箓,只有我本人能打开。”云宸说到这里笑了笑,“你猜,是谁给我留的?”答案已经很明显,王婉却没把那个名字说出口。“你的意思是……”“师兄他,帮我铺好了一条路。”王婉听到这里,不知为何觉得浑身一凛,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里面都有些什么?”“他修道半生的心得、代理掌门二十年的经验教训,最关键的是,有一本记载着青崖山近百年来所做的有违≈039;正道≈039;之事的手札,洋洋洒洒近万字。”云宸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杯底已空,他却没有再将其斟满。“所以,你就是靠这个,从当年的掌门之争中杀了出来?”云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最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一些信件,其日期可以回溯到临仙城一战之后,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在调查这些事了。倒好像……离开青崖山,是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一般。”王婉心里很沉重,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师兄他……”云宸也苦笑了一声。“可笑的是,师兄半辈子都在追求心中的≈039;正道≈039;,但是最终,却也是被这所谓的≈039;正道≈039;,逼上绝路。”凉亭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王婉每一口呼吸,肺里都被雨水和泥土的腥气充斥着。她用了许久,方才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了几分。云宸在说故事,她也在此刻把自己当成了只是听故事的人,理性评判着故事主角的功过对错。“他想守护的东西太多了。”王婉扯了扯嘴角,手指抚摸着酒杯杯壁上青花的纹路,“但他好像忘了,要怎么去守护自己。”“是啊。”云宸自嘲般地笑了笑,“在这个修真界,不自私的人,是无法走下去的。”王婉和云宸都是沉默,各自饮着自己杯中的酒。几杯下肚,王婉也醉了,越是醉,便越是想再多喝一些。她不记得自己斟了多少杯,只知道到最后的时候,她看到那白瓷酒壶,都觉得它好像是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王婉提起它,本想再喝上最后一杯,但壶嘴倾斜到底,却只有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水悬在杯上,被她摇晃几下之后方才滴入杯底。王婉摇摇晃晃地起身,说自己该走了,刚转过身去,却看见凉亭外正下着倾盆大雨。云宸斜倚在亭柱一角,和她一起等着雨停。他醉得有些口齿不清,目光涣散地落在雨幕之中的某一处。“这几日,我几番梦回当年,我们五人并肩而战,是何等逍遥自在。”云宸说到这里,唇边缓缓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笑容如同陈酿的酒,在片刻之后变得深邃几分。“而如今,柳师弟人妖殊途,大师兄杳无音讯,阿怜更是……到如今,常能相见的,竟也只有你我二人了……”……一句说罢,雨也小了几分,云宸撑开一把伞,独自走进那淡青色的雨幕里。小径向着林深之处延伸,他的背影逐渐被草木的绿色吞噬,声音也被淹没在雨声里,只有叁叁两两几个字,正巧传进王婉的耳朵里。依稀是十余年前,他唱过的那首歌。“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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