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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若死了,弘历会多伤心?一段还没有开始的感情,能把他伤到哪一步?
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在弘历心里红颜会是永远的遗憾,也会是他们夫妻之间消不去的芥蒂。皇帝今天已经把话都说完了,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他对自己容忍到了帝王的最后一步,也许她没有做十恶不赦的事,可她做了足以让自己一辈子愧疚的事,她富察安颐不是狠心的人,若能坦坦荡荡,现在又伤心什么,难过什么,又为何要记挂一个小宫女的生死安危。
这一次,真的是她错,弘历固然花心,可他比谁都在乎自己,即便克制不了感情,也绝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夫妻俩若好好地说,皇后若当时就把红颜送走,就什么也不会生,可她却选择了一条让所有人都痛苦的路,就为了在婆婆跟前争一口气吗?这口气她挣来了,却一点也不开心。
“若是动静太大,只怕皇上和太后都会知道,宫里总有些嘴碎的人爱搬弄是非。”王桂道,“但真出了什么事,就更糟了。奴才这就派几个可靠的人出去找一找,千万别出事才好。”
皇后眼中满满的担忧,说道:“找到她,带来见我,我有话要说。”
王桂领命出去,既然觉得红颜是要寻死,便往河边井边去找,每到一处都担心会遇见已经死了的红颜,可走了大半个紫禁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夜越来越深,派出去的人却始终没有消息,而王桂更想不到,他好不容易劝回家的人,此刻已悄然潜入紫禁城。禁宫之中,傅恒穿着太监的服饰穿梭在每一条宫道上,他不曾远离皇宫,他亦有在宫中能传消息的人,得知红颜不见了,傅恒心急如焚,他不知道生了什么,可今天那一眼的失魂落魄,便叫他明白事情不好。
宫门合上,魏清泰在抹眼泪,一个男人,仿佛是要和自己的女儿生死诀别。
凭着之前内宫关防时的经验,傅恒熟悉宫内纵横交错的每一条道路,小心翼翼走过每一个殿打探是否有异常,然而红颜正是在宫内漫无目的的走,她既没有躲起来,也没有想寻死,和父亲分开被侍卫驱逐后,她就沿着宫道一直往前走,遇到了岔口或是拐角,也顺着心意继续走下去,不知不觉,早已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黑灯瞎火的,一点点月色,照着她每一步路。
这会儿她累了,一天一夜,只在昏迷时被灌了汤药,什么也没有吃。纵然她毫无胃口,不会饥饿,但身体承受不住,此刻她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不知到了那一处殿的后院小门,她挨着台阶坐下来,蜷缩在了角落里。
疲倦而茫然的人,即便听见附近有脚步声传来,也毫不在意,她只想着走累了先歇一歇,可月色下一道声影闪过,他又迅地闪了回来,停在眼前问:“红颜,是红颜吗?”
红颜抬起脸,男人背着光她看不清她的脸,但这声音红颜熟悉,他最后一次和自己说话,是问自己愿不愿嫁给他做妻子。红颜不知怎么,竟有肝肠寸断的痛楚,她开口道:“富察大人,奴婢可以给您答复了。”
“红颜你没事吧?”傅恒没心思在意红颜的话,此刻只关心她好不好,毫不顾忌地上手搀扶,可他的手才碰上红颜,不远处有人出现,打着灯笼迅靠近,很凶地问着:“是什么人?”
此时红颜身后的门突然开了,她的身体本全力靠在门上,而傅恒要搀扶她,也是重心向着她,这一倒下去,两人抱团跌进了门里,门边上有人说:“哟呵,这么好兴致,在这里花前月下?”
傅恒心中虽惊慌,但一把拉起了红颜把她挡在身后,只听得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正想着如何应对,那人却走出门去,外头灯笼聚拢骤然变得亮堂,只听见有人说:“和公公,原来是和公公在这里。”
傅恒从门缝里偷偷看一眼,那些人是巡查关防的侍卫,若是王桂的人倒也罢了,万一和这些侍卫们对上眼,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纵然姐姐全力维护他,红颜只怕也不能被太后所容。
“我说今晚外头乱哄哄,你们敢情在我这儿捉耗子呢?怎么来来回回地走个不停,我这不出来瞧瞧动静吗?”那和公公拿着腔调,而傅恒和红颜此刻都明白,他们遇见了什么人。
“和公公还请早些休息,我们这就离了,今晚是有个宫女跑了,那一处的人也在找,所以来来回回人多了些。”他们匆匆解释着,完全不敢招惹这一人,灯笼的光芒渐渐散去,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和公公退回来,将小门一关,上下打量着他们,叹气道:“被捉到可是死罪,太监宫女若真对上眼,就去求主子开恩,偷偷摸摸的没好果子吃。”
和公公是先帝爷身边的人,先帝驾崩后,他原要去为先帝守陵,但皇帝与太后念他一生劳苦,硬是留下将他养在宫里,如今管着寿康宫里的事,自然也是一份闲差事,吴总管是他亲手调教的徒弟,见了和公公也是毕恭毕敬,自然这宫里的侍卫太监,无不尊敬他的。
“公公,什么事儿?”忽然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但见一个娇小的姑娘提着灯笼跑来,这边一下子亮堂,和总管看到了傅恒,惊道,“这不是富察大人?”
他忙吆喝小宫女:“回去歇着,没你的事,这儿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小姑娘十分听话,把灯笼塞给和公公,自己便跑了。
和公公转而道:“那是我收养的孩子,十分听话,她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富察大人,您这样子可不好。这一位,是哪里的宫女,瞧着衣裳……也不像是宫女。”
事已至此,傅恒只能希望和公公能网开一面,不要把他们供出去,最好还能让他带着红颜走,红颜听傅恒说要带她走,慌张地回绝:“富察大人,奴婢不走,我走了阿玛怎么办,他会被问罪的。”
傅恒无奈地望着她,红颜含泪道:“奴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没有脸去见任何人,可是我还有爹娘还有兄弟,我要是死了,他们会被我连累的。”
和公公历经三朝,从先帝身边的伴读到权倾紫禁城的大总管,这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事,为了维护宫廷的安宁体面,也曾做过心狠手辣的事,但如今老了只等着闭了眼去地底下伺候先帝,越变得心平气和,面对任何事都能笑看风云。此刻也只淡淡地说:“富察大人,这姑娘是个明白人,您呢?倘或就这么走了,试问皇后娘娘如何来周全?”
一提到皇后,红颜心中揪紧,竟忙从傅恒身边跑开,站在了对立面,恳求着傅恒:“奴婢已经对不起皇后娘娘,已经做了背叛她的事,富察大人,求求您,不要再让奴婢错下去,我不想再让娘娘伤心。”
傅恒连连摇头,心痛欲碎:“红颜,你有什么错?”
和公公越看不懂,可他明白其中的轻重,正色与傅恒道:“这姑娘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大人非要一意孤行的话,奴才也只能照规矩办事。现下最好的法子,您怎么来的怎么去,至于这姑娘,大人若还信得过奴才,把她交给奴才吧。”
红颜深深向傅恒欠身,哽咽道:“大人的心意,红颜感激不尽,可是大人,红颜不能对不起娘娘,又再对不起您,奴婢跟您走,只会害死所有人,奴婢也没想过要逃出去,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
说到伤心处,红颜捂着嘴怕自己哭出声,和公公已经去打开了小门,说道:“大人,您最好立刻走,等事情闹大了,奴才可只求自己安生。”
“大人,您快走。”红颜说着,又往后退了几步,更忽然屈膝伏地,惊得傅恒不知所措,他上前搀扶红颜,红颜却求道,“大人快走吧。”
傅恒无可奈何,他是冲动了才闯进来,原本是怕红颜寻死,临时起意要带她走,可红颜主意坚定,这条路行不通,现在阖宫都在找她,他也不可能把红颜带走,真的出了事,只怕姐姐也不能为他们周全。
“走吧,大人。”和公公又催了一句,傅恒终于一步一回眸地挪出了小门,而和公公毫不客气地就关上了门,他回过神,看到红颜捂着脸痛哭,轻轻一叹,上手拉了一把说,“姑娘起来吧,后面的事,还没完呢。”
这一整夜,王桂翻遍了紫禁城也没能找到红颜,皇后迷迷糊糊睡了半夜,醒来就问王桂回来了没有,终于等到他回来,却仍旧毫无消息,皇后几乎认定红颜已经寻了死,那铺天盖地来的恐惧和愧疚,几乎要将她压垮。皇帝描述红颜,说得那么凄惨,她一定被吓坏了,一定认为自己做了对不起皇后的事,可她有什么错?
“再去找,就是死了也要找到她。”皇后已是含了泪,心里声声念着,红颜你千万不要有事。
寿康宫中,寿祺皇贵太妃有了年纪后,每日都醒得早,天蒙蒙亮时,宫里已经预备洗漱和早膳,太妃梳头时,底下宫女说和公公求见,太妃命他进来,笑道:“你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皇上和太后都说好生养着你,我可不敢劳驾。”
和公公屈膝打千儿,笑道:“太妃娘娘折煞奴才,奴才在您跟前,可不是什么。但今日来,是有件事想求娘娘周全。”
太妃笑道:“和公公的面子,能在紫禁城里横着走,怎么来求我了?”
可话音才落,从门外进来漂亮的宫女,寿祺太妃本就认得红颜,奇道:“姑娘,你怎么来了?”太妃身旁的嬷嬷微微挑眉,忙与主子耳语了几声,太妃惊讶,“原来昨日说皇帝收了人,就是红颜?她不是皇后身边的……”
太妃没把话说完,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和公公:“到底什么事?”
且说红颜不见了一整晚,宫里到处有人在找,王桂做的再隐秘仔细,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一清早这动静就传了出去,吴总管根本不敢想象皇帝的震怒,与其面对皇帝,不如自己也出来找,把人找着了,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样的事少不得也传到太后耳中,华嬷嬷已经不下几次听见太后说,要把红颜赐死,嬷嬷心里明白,就算这一阵风波过去,红颜能在六宫存活下去,她不被太后喜欢,将来的路真就不好走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各处焦头烂额地找,各处伸长脖子等着看笑话,寿康宫里传来消息,寿祺皇贵太妃派人告知皇后,昨日姓封的官女子魏红颜,一晚上在她身边,说是散步时遇上了,觉得说话很投缘,带回宫里后不知不觉天色晚了,太妃留她在身边住一晚,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想到竟惊动了六宫。
皇后听说红颜还活着,还是在太妃那里,顿时松了口气,寿祺皇贵太妃是比太后还要尊贵的人,若是太妃出面周全,她也不必畏惧华嬷嬷传来的话,说太后一心要将红颜赐死。
皇后亲自到寿康宫来领红颜回去,却遇上宁寿宫的人,要把红颜带去见太后。
寿祺太妃固然德高望重,可她也不会与太后公然对立,更何况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便默认宁寿宫的人将红颜带走。至于生与死,和公公会派人看着,要紧的时刻,太妃必然会出面救下红颜。对太妃而言无所谓立场,他们只是可怜一条年轻的生命,在这宫里几十年,经历太多太多的生与死,到如今都明白,没有什么比好好活下去来得更重。
皇后赶来时,红颜已经跟着宁寿宫的人走,与皇后四目相对,隔了一天一夜,红颜还记得皇后端燕窝给她吃的时候,那温和亲切的笑容,可现在,她是伤了皇后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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