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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之看向先生,又看了看窗子,窗子已经被先生推开。而先生就这般站在彼处。
她有些不晓得是个什么状况,便又看向了先生。先生清亮的双眸看了她半晌,抿了抿唇,方缓声道:“怎地这早晚了还不起来?”
柳意之愣住,面上迅速地闪过一丝绯红,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是受了惊的猫儿一般,两只爪子抓住了被沿。
肤色如雪,偏偏泛起了绯色,如此白里透红的模样就如同那水蜜桃儿一般。
见先生淡淡地立在彼处,柳意之不甚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睑:“我,我睡过头了。”
她的声音细细的,偏生五官精致,眼眸中还带有一丝水色。
“既睡过头了,还不亡羊补牢,快些起来?”
柳意之脸上更红了,声音如蝇:“是。”
她想说,先生,你就这般站在彼处,我要如何起来?她,她,她……光滑细嫩的肌肤柔软地贴着蚕丝被,温暖而软和。是的,她,她是喜欢裸着睡的。
柳意之的神色间有些躲闪,公仪简看到柳意之越发白里透红的脸,便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应对迟缓,如此愚钝,竟也算是难得了。”
然后他抬脚往转过了屏风,走出了柳意之的这个屏风做出的小隔间。他想起了水蜜桃,恰好昨儿千山出去买了几个回来,现下还有三两个放在水晶盘子里。
待公仪简一走开,柳意之就连忙在被窝里将肚兜儿、裤子穿上。因着没有下人的服侍,她自家不甚熟悉,又在病中没甚气力,故颇费了一番气力才将衣裳穿好。等到要对镜梳妆的时候儿,柳意之才发现,丫髻、双环髻什么的,她压根儿不会啊。
对着自家从箱子里捣鼓出来的琉璃镜子照了照,柳意之咬了咬下唇,也在箱子里翻出一根嫩绿色的发带来,学着先生的样子也只将一二缕发丝束在脑后,其余的皆让其披散着。
等她终于将自个儿拾掇好出去之后,先生正倚着另外一面儿窗子。他坐在黑木椅子上,颀长的身子即便是坐着也仍旧是线条流畅的,清雅而令人赏心悦目。他一手支在窗楹上撑着头,一手拿着一只白里透红的水蜜桃小口小口地啃着。
此情此景之美,让柳意之当时就惊呆了。
公仪简眼神流转,唇角含笑眼神儿淡淡地扫过了她,又看向了窗外,心内却在暗暗道:“真是一只呆头鹅。”
柳意之此时心中却像是有一个小人儿在说:“要是我是那只水蜜桃就好了。”
她将将才这么想着,人就沉浸于美景之中了。而就在她心内感叹之际,千山正带着绣春、红香、绿玉捧着洗漱之一应物事。绣春轻轻地唤:“姑娘……”
柳意之蓦地回神儿,却见千山等四人正立等着。柳意之故作镇定地回过了神,旁人也未看出什么不对来,毕竟往日里柳意之就是这般安安静静不发一语的。
眼下柳意之洗漱罢后,千山便带着绣春等人下去了。而柳意之则又重新回去擦了些鲜花制成润肤膏子,又从围屏那边儿出来,甚有些不大知道应该做什么。她如今身软无力,只是今日起来时却觉着好了许多。因她起来这会子功夫了,又给自个儿穿上了衣裳、梳了头发,还洗漱了,脑子并未因使用时日过长而产生疼痛之感。
她想她或许应该照往日的惯例,先看半个时辰的书。就在柳意之要这么干的时候,公仪简回过头来,手上拿着的那只蜜桃已经没了果肉,被扔进了一边儿玛瑙碗里。
“坐下罢。”
柳意之得了话儿,便小心翼翼地在离公仪简不远的地方坐下,水润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公仪简,等着公仪简说话。
公仪简用手帕子拭了拭手,将手帕子放下,廊下的那只鹦哥儿就飞了出去。
而公仪简则是往日那般温润如玉的模样:“你可知你当初饮下的那茶里,是什么东西?”
柳意之茫然摇头,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太太既然是为了她好,是什么又有甚大的关碍?公仪简见柳意之的模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虽说平常的孩子像柳意之这般大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顽皮淘气,但公仪简自幼聪颖,公仪子的学生也都是极为聪慧的,大都在柳意之这个年纪都能引经据典论辩国事了,故而眼下的柳意之确实是不曾让公仪简高看一分的。
一个人若是心懒了,便是她有再玲珑的心思,再能看清时局再能耍手段,也不会有甚作为。
柳意之的段数,在他看来,还是太过不够看。
“当初你喝的那杯茶里,有一种名唤‘骨软’的剧毒。常人服下会晕迷半日,醒来后骨软无力,心神不济。若是强用心思,则神经剧痛难忍。若要解之,有三个法子。一是经酷暑,受日光照耀,则浑身如火烧般灼痛。半月后可痊愈,但痊愈后肌肤黑而皱,有如老树之皮。二是经严寒,在冬日清晨受风雪之灾,则浑身如坠冰窖,神经迟缓。半月后可痊愈,但痊愈后肌肤如冰,骨肉僵硬,再不会生长。三则是用药浴辅以口服草药、放血排毒,亦是半月后可痊愈。”
而刘夫人的打算,大约是先让太医用药物拖着柳意之,减少解药用量,等过个三年五载再让柳意之痊愈。到时候,精神不济的柳意之必定不会学到太多的东西,不管是柳老太太还是宫里的皇贵妃柳明仪打的什么主意,皆没甚法子了。
只是她这般打算,却不曾虑到柳意之变成那般废人之后又该如何伤心难受,更未虑到柳意之可能会因此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快活
公仪简那番话说完,柳意之才晓得,原来那个药是那般凶险。只是她现下仍旧是有些相信,刘夫人是为了她好的。毕竟,她是曾是她阿娘的挚友,是阿娘信任的人。
刘夫人曾和她说,在官家尚未将国土从胡人手中夺回建立北国前,胡人的首领曾看上了阿娘,要让阿娘去服侍他,阿娘不愿意,就服下了此药。
只是,她从未想到,“原来此药如此凶险。一个不小心就……”
她口中喃喃。一个不小心指不定她就毁了容貌或是再也没有悲欢喜乐。
眼下她努着劲儿坐直了身子对着公仪简行了一礼道:“先生果真博学多才。先生能告知子持此事,支持感激不尽。”
眼下的柳意之又做出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老气横秋。公仪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声音。语调皆很是温和地道:“人不管在哪个年纪,便须有哪个年纪的样子。若是分明年幼却做出大人的姿态,便显得老气横秋。如此便给人以违和之感,何来半分风度可言?如此,着实有些辱没了公仪门下的门风。”
柳意之的脸一下子就胀的通红,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手不住地绞弄着衣带,并拢在一处的脚也愈发地紧靠在一处。先生既然这般说,想必就是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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