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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街九陌间,各色店铺林立,行人川流不息。一乘挂帷小轿,正在几人的护卫下,于闹市中缓缓穿行。
刚经过市心,前方突然爆出一阵惊呼,紧接着人仰摊翻、哭叫连连。
见有异样,小轿急忙停住。轿帘掀开了一条小缝,传出个淡淡的声音:“王安,前面出了什么事?”
那王安踮起脚来望了望,脸上顿时变色:“不好,像是有人纵马!”
话才说完,那些骑马人已由远及近。打头的是个华衣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神中却满是霸道。他骑着匹红鬃烈马,一面扬鞭急策,一面放声大笑,在人群中肆意地横冲直撞。
怕被飞马撞伤,人们纷纷避让。慌乱之中,一名女童被人潮挤倒,跌坐在街心,吓得哇哇直哭。
不出片刻,那华衣少年便驰到了切近,岂料他压根就没有停马的意思,反将鞭子狠命一抽,竟想催马从那女童身上踏过。
若被这烈马的铁蹄踏中,那女童焉能再活?正当这危急时刻,轿中人疾声低喝:“郭鲸、薛鳄,去救人!”
“是!”
轿旁两条大汉飞快地跃出,皆挥臂举掌,向那烈马狠狠推去。受这四掌巨力,那烈马的四蹄登时离地,连同鞍上的华衣少年,一并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两名大汉再度出手。一人弯腰揽起女童,将其送往街边;另一人疾步冲到落马处,趁那华衣少年尚未落地,一把提住了他的后心,再把他平平稳稳地放回地面。
那华衣少年吃这一惊,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觉两腿软,有些站立不住。后面几名随从赶上来,慌忙勒马跳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近前,扶着那华衣少年嘘长问短。
这些人面净无须,说话都尖声尖气,分明是些便衣打扮的宦官。见华衣少年不曾受伤,这伙宦官长舒口气,又纷纷围住那两名大汉,跳着脚地叫骂:
“你们长了几个脑袋?竟敢挡我们小主子的驾!”
“混账东西,快去磕头赔罪!”
又喘了几口粗气,那华衣少年总算缓过劲来。别看他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见自己的坐骑仍倒在地上悲鸣,不由得火冒三丈,抓起了马鞭,就要冲那两名大汉抽去。
“且慢动手!”那王安高喊一声,急急奔上前去。
那华衣少年一怔:“王安?”
王安恭敬地作个长揖:“手下人莽撞,还请福王爷千万恕罪。”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原来这耀武扬威的华衣少年,竟是那小福王朱常洵。恐动静闹得太大,那些宦官连骂带喝,将围观的百姓尽数驱开。
趁这工夫,两名大汉也抽身出来,闷声不响地退回轿边,继续留神护卫。
朱常洵朝那小轿瞥了一眼,恨得牙根痒痒:“难怪那两个狗奴才如此猖狂,原来背后有人撑腰。若本王没猜错,那轿里的是太子吧?”
王安点了点头:“正是太子殿下。”
朱常洵没好气道:“他躲在里头做什么?你叫他出来!”
王安摆了摆手:“这里鱼龙混杂,太子是千金之躯,岂可于此处露面?福王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小人自会向太子转达。”
“你一个小小的东宫伴读,也配在本王面前托大?滚开!”朱常洵大为光火,一把推开王安,气冲冲地奔向小轿。
见他奔来,那两名大汉伸手便拦:“请小王爷止步!”
“狗东西,嫌命长吗?”朱常洵怒不可遏,扬起鞭来便朝二人脸上狠抽。
只听“啪啪”两声,二人腮间各多了一道血痕。但他们连眼睛都没眨,仍把朱常洵挡了个严严实实:“请小王爷止步!”
朱常洵正欲再打,轿中的太子突然急咳了几声:“好了,你们且退下。”
“是!”
两名大汉这才放下手臂,齐齐向两侧一闪。
听太子声音有些嘶哑,朱常洵皱眉道:“你嗓子怎么了?”
轿中太子又咳了两下,有气无力道:“不劳三弟挂怀,我前几日偶染风寒,现已无甚大碍。只是尚未痊愈,仍禁不得风,就不出轿与三弟会面了。”
朱常洵暗骂了声“病秧子”,朝轿中大声质问:“养病就老实待着养病,别仗着自己当了太子,就跑出来折腾别人!说,你叫人伤我坐骑,究竟是什么居心?”
轿中太子道:“三弟此言差矣,我命人拦住奔马,实乃无奈之举。那马若是不伤,伤的便是那女童性命,人命关天,岂能不救?哦,我那里也养着几匹好马,稍后让王安送去,就当给三弟赔礼了。”
“赔?你拿什么赔?”朱常洵不依不饶,“那是鞑靼人献给父皇的御马,就算翻遍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匹!”
轿中太子冷笑:“既然是献给父皇的,三弟为何说是自己的坐骑?莫非在三弟眼中,你已经与父皇平起平坐了?”
朱常洵自知失言,嘴上却不肯服软:“我几时那样说过,你休要胡言乱语。朱常洛,你是太子不假,可我这王爷也不是白当的。今天若没个交代,本王跟你没完!”
“本王?”太子哼了一声,“三弟岁数不大,架子倒是不小。若我没记错的话,福王爷的封地,应是在洛阳吧?”
“那又怎样?”
“可这里是京师,不是你福王爷的封地。你迟迟不去就藩,早惹得群臣非议,而今又在众目睽睽下,于闹市间纵马狂驰。要是没我拦着,那女童必会死于马下!你若用父皇的御马,踏死了无辜百姓,就不怕激起民愤吗?咱们当皇子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皇家的颜面,劝三弟还是收敛些,别令父皇跟着你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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