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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愁在屋里洗完了脸,来到二姐姐的屋里时,二姐姐正在往脸上抹着一种香膏。见她进来,便叫她过来,挖着那香膏给阿愁脸上也点了一点,道:“也给你抹点。”又问着她:“感觉如何?”
阿愁感觉了一下,只觉得脸上油腻腻的其实并不舒服,且那股中药的味道也不是她所喜欢的。
那二姐姐则已经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京城百花坊所制的香膏,春天里用着最滋润了。脸不会皴不说,这香味还能留上一整天呢。”又道:“这是夫人赐给我们姑姑的,姑姑见我脸上又开始皴了,这才特特赐给我的。听说,就这么一小盒,得要八百文钱呢!”
正好是十个她的价!阿愁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没法子,自被莫娘子领回家后,她就染上了这怪癖,只要是跟价钱有关的事,她总不自觉地拿自个儿的身价去衡量一下……
阿愁看看那香膏,再看看二姐姐额头上隐约可见的疙瘩,皱眉道:“这东西好像有些太油腻了,姐姐额头都起疙瘩了呢,这应该是毛孔堵了。”
“诶?”二姐姐忙将脸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是上火了吧。”顿了一顿,她这才反应过来阿愁刚才所说的话,便抬头问着她道:“毛孔堵了?什么意思?”
阿愁将灯拿近一些,又拉过二姐姐的胳臂,指着她手背上的汗毛道:“每根汗毛下面都有一个毛孔,这应该是香膏里用着什么动物的油脂,油腻太过了,就把毛孔给堵了。毛孔一堵,里面的皮脂出不来,也就形成这样一个小疙瘩了。”
那二姐姐虽不是专业的梳头娘子,可她跟着洪姑姑,自然多少也学得一点相关知识的,如今听着阿愁这番前所未闻的理论,她不由就是一阵新奇,便笑着问她:“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呢。谁教你的?你师傅?”
阿愁默了默,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虽然阿愁那套理论听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自认为曾受过洪姑姑点化的二姐姐,其实心里还是很有些不相信她这“野路子”的理论,便又凑到镜子前观察了一下额上的疙瘩,皱眉道:“感觉还是上火了……”
阿愁也不狠劝她,只开了桌边的妆盒子,拿出二姐姐的梳子,开始给她通起头来。
莫娘子教给阿愁的那些东西,不管是按摩头皮的手法,还是那些基础的东西,其实都挺地道的。阿愁缺的不过是个锻炼的机会,还有消化莫娘子硬生生塞给她的那些东西的一个漫长过程。
而任何一个行当,其实需要掌握的基础就那么一点而已,之后所有的花样翻新,都不过是建立在那样一个基础之上罢了。可偏偏这打基础的事,又最是枯燥乏味。想要将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完全融合成自己的东西,这便需要一个毅力和悟性。
这两样,阿愁一样也不缺。加上如今有着八个侍女给她练手,身边还有个基本功极扎实的余小仙作课外指导,另外每天下午洪姑姑还会抽空点拨她们一番,如今她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
她这般给二姐姐按摩着时,直舒服得守了一夜的二姐姐坐着就打起瞌睡来。因她昨晚守了夜,今儿不用上去当差,阿愁便只给她通了发后,便服侍她睡下了。
她出来时,余小仙和甜姐儿也正好给今儿轮到的姐姐们梳好了头。一众人等站在廊下,由大姐姐检查了各自的妆容衣饰,过关后,才由大姐姐领着她们进了洪姑姑的院子。
此时正是卯初二刻。洪姑姑已经由阿三、阿五和阿六三人领着些小丫鬟们服侍着洗漱梳妆好了。大姐姐便领着阿四和小九,往洪姑姑的屋里送去一些滋养的汤水,顺便替换下三五六三人。至于阿愁等人,如今她们连进门侍候的资格都还没有,只能跟那些跑腿听差的小丫鬟们一样,垂手于廊下立着。
快到卯初三刻时,洪姑姑便“起驾”去往倒厦厅里议事了。趁着替换下来的当儿吃过早饭的三五六三人,则再次上前侍候,顺便替换下大四九三人。
等洪姑姑出去后,大姐姐便带着阿愁等人匆匆用完早饭,然后大家一起动手收拾了屋子和庭院内外。
这些事,早已经形成了定例。一时间,就只见洪姑姑的院子里扫帚和鸡毛掸子一阵漫天飞舞,忙碌中却又透着种井井有条的秩序。
卯正前,大姐姐看着各处都打扫清爽了,便约束了阿愁等人再次规规矩矩于廊下候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议完事的洪姑姑便回来了。
府里的规矩,每天卯正一刻时,两位姑姑和英太太,还有“寄住”在府里的几个小郎君,和夫人那些侄儿侄女们,都会聚到夫人院里一同用早膳。
每天到这个时候,从倒厦厅上议事回来的洪姑姑总要极讲究地重新换套衣裳,再换了相配的发式,然后才会领着阿愁等一众丫鬟们去夫人那里。
阿愁原以为,有两个姑姑帮着管理内务,宜嘉夫人大概得跟前世的秋阳一样,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可事实上,夫人竟跟洪姑姑和白姑姑一样,守着同样严谨的作息时间。
不仅是宜嘉夫人如此,连李穆三兄弟,也是每天天不亮都得起床的。
垂手肃立在夫人院里,阿愁打眼尾处扫过打着哈欠进到院中的李穆三兄弟,心头不由一阵感慨——古人的生活果然太苦逼了。便是出身皇族,这些孩子依旧没那资格睡个懒觉……
她这么思想走着神时,忽地便和那打着哈欠进到院里的二十六郎对了个眼。
李程的哈欠一顿,顿时换上张笑脸,抬手欲冲阿愁打个招呼。只是,他的手还没完全抬起,阿愁就已经木着张脸垂下了眼。于是,二十六郎噎了噎,只好生硬地把那抬起的爪子又给撤了回去。
自那天阿愁当众声明过“不愿意抱大腿”后,她对二十六郎和二十七郎就再没有过一个笑脸。想着二十七郎说,她因他俩而遭人排挤打骂,二十六郎便总觉得自己在阿愁面前有些心虚气短。见她不搭理他,他也不敢过分去骚扰于她。
可就在他生硬地撤回手时,一旁已经从阿愁面前走过去的李穆,却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住脚,回头对阿愁笑道:“听珑珠说,明儿你也得了假?倒是巧了,你俩正好可以一路搭伴回家。”
阿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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