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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她的脸上还带着笑，她的脸上还挂着泪。

回家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好真实的梦，仿佛是回忆镀上了金光。

头顶传来飞机即将降落的提示音，沉卜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

她裹着薄外套随着人流下机，四处都有熟悉的家乡话传来，她只是步履匆匆地往前赶，并未停下，似乎周遭的一切声响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

沉卜换乘地铁去高铁站，临上车前去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个三明治。

列车缓缓驶动，窗外的景色正在加快速度往后掠去，碧蓝的天，常青的树，金黄的麦田，零星的房屋。

高铁到站后，她又换乘了大巴，大巴车按点开出，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既不是旅游景点也不是人口密集的居住地，车上廖廖几人——抱着孩子的妇人，拖着口袋的返乡人……

沉卜出来太久，每日看惯年轻的西装革履和都市丽人，她都快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批正在老去却仍在为生计而奔波的中年人们。

她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偏头看着窗外。

越往镇上开，车上的人越少，她竟然是这车上最后一位乘客。

沉卜看着他们下车，一种奇异的孤独感莫名从心头涌起。

叶屿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喂？起床了吗？”叶屿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他小声抱怨道，“怎么没回我消息？”

沉卜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微信上有几个红点点：“我没看到，在车上呢。”

“今天要出去玩吗？”

她的视线又落向窗外，语气轻得仿佛在飘：“没，我在回老家的路上。”

叶屿本来是在走廊上一边啃三明治一边跟沉卜打电话，他刚把吃完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本想着和沉卜随便聊两句就接着回去开会，听到沉卜的这句话，他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一般，带着他的身体和大脑一同静止。

半晌后，他才搜罗到一句合适的话：“怎么突然回老家了？”

沉卜没多说：“有事。”

叶屿便也咽回了自己的疑问：“准备待几天啊？”

“看情况，原先订的明天晚上的飞机，回贵州。”

叶屿想了想仍旧不放心叮嘱道：“好，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叶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沉卜，又或者一周前那个晚上的小乌龙，亦或是此刻她沉静却又飘渺的话音，思念像是突然决堤的洪水在他心中泛滥成灾。

而他，这个时候却不能也不该在她身边陪她一起。

那是她还未曾与他人诉说的故事。

叶屿挂完电话，在走廊的落地窗前又站了好久，直到原妙妙出来找他，他才回过神来，整理好情绪重新回到会议室。

天气很好，山风有点凉。

沉卜以为自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没想到她还是凭着记忆沿着山路找到了。

那个小小的黄色土丘。

已经被雨水冲刷地有些塌。

她站了会，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

“妈。”

“这么久没来看你，我是不是很不孝顺。”

“这么多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好像离开这里，不去想，一切就都还跟以前一样。”

“我觉得我可能病了……但是我还能吃得下去饭，睡得下去觉，我还谈了恋爱，还能和朋友们一起嬉笑……我好像又没病，我还正常地活着，像这样地活着……”

沉卜说着声线开始不自觉微微颤抖，她的眼泪流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泥土里，洇出一片深色的土地。

“我有时候想，如果就这样死掉就好了……比如睡着睡着再也醒不过来，或者是突如其来的事故带走我。”

“……我上周昏倒了。很神奇，我以为我会很解脱，但是那瞬间我很慌张，还很害怕，脑中闪过了很多事情，最后悔的就是还没再来看一次你跟你说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我觉得我死了之后就是死了，意识就会直接消散，也不会在别的地方见到你，我很害怕……后来，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命运给我的一次机会，它让我来看你，让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沉卜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着土丘又笑了起来：“我这个不孝女，来看你都是空手来的，连束花都没有，是不是生气了？别生气，我等会去给你补上，早几年害怕梦到你，结果就真的后来也不愿意来见我了，最近经常来看看我吧，我好想你，当然如果你在别的地方认识了新朋友，想跟他们一块玩，也不用特地来看我，我就是想知道你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我很好，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我呀，我后来也去了华大读研，还是优秀毕业生呢，在学校的时候就自己赚了好多钱，你留给我的那些钱我没花多少，现在工作挣得也挺多的，完全够自己花，我还谈了恋爱，你认识的，那个帅气又大神的学长，改天有机会带他来见见你……”

沉卜坐在泥地上，又左右看了看这个土丘，“是不是以后我想跟你说话就必须得对着这里你才能听到呀，你出去玩累了也会偶尔回这里吗？那我还是把它修一修，给你立个门牌号吧，免得你找错地方了……”

日薄西山。

温度逐渐降了下来，山上没有灯，夜色慢慢笼罩着山头，沉卜不舍地摸了摸土丘，“我先走啦，明天再来看你！”

她下了山，晚风吹着她的衣角，扬着她的发尾，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