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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波、八戒与古大力胡乱说话的声音,被暂时拦在我的世界以外。我将鼠标移动,随意点了几下。接着,我想起自己似乎有很久没有登录过工作邮箱了。而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么,我是不是需要点开看看呢?
我快输入账号和密码,新邮件并不是很多,因为我开通了自动过滤的功能。留下的大部分邮件都是一些其他心理机构来的邀请函等,也有几封是之前的病患过来的,无非是说说最近状况如何的话语。
我边看边删着。很快,我就现一个来自陌生邮箱的邮件,署名是戴维,时间是两个月前。
我认识叫戴维的人只有一个……
我点开了邮件……
沈医生:
你好!很冒昧打扰你,是因为岩田的缘故。
是这样的,因为岩田最终坦白出的那一系列罪恶太过可怕,法务大臣终于签署了死刑执行令,岩田介居被执行了死刑。在整理他遗物的时候,他的父亲找出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的收件人是沈非。于是,老人找到了我,将这封并没有封口的信拿给我,希望我能够帮他找到这位叫作沈非的收信人。
我并没有告诉老人自己与你相识,只说了尽量。之前也听说了你这一两年的一些事,所以不想让岩田这恶魔在死后依旧打扰你的生活。于是,我决定将这封信烧毁。
必须承认每个人都有卑劣的一面。我在烧毁以前没有忍住,将信拿出了信封。信并不长,但触目惊心。于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将之转交给你。无奈个人原因,今年都不会去中国。信里面有些涉及沈医生您与乐小姐的事情,也确实太过私密性,不方便让外人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所以,我找到了你留在网络上的工作邮箱,将这封信的扫描件给你。
说实话,我希望你的这个邮箱早已废弃。那么,这信里说的东西,都将永远跟随着那个恶魔灰飞烟灭,似乎也是好事。毕竟,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或许在岩田的眼里,看到的只有人丑恶的一面。就算是他念念不忘最为深爱的人,也不会例外。
戴维陈
我右手的手指抬起,在鼠标的左键上停留。光标指向了打开附件图片的按钮,手指落下后,应该又有一段在之前我并不知晓的秘密被揭露。
我的左手快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烟雾吐出,在显示器前弥漫,如同在空中乱舞的魔、乱舞的孽。我开始质疑,今天承受的这一切一切,为什么会是如此密集的头绪,又为什么会如此凌乱纷纷。
烟雾缓缓散去,屏幕右下方的日期与时间逐渐清晰。终于,我开始明白,之所以这一切要蜂拥而至,是因为在之前的时日里,我选择了一再地逃避。于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堆积着、涌动着,层层叠叠。
是的,我可以继续缩回到属于我一个人的硬壳里,不去面对与接触自己正常生命轨迹下应该面对的一切一切。但人生,又岂是退避便能够延续的呢?该要蹚过的泥泞,该要承受的伤痛,并不会因为你闭上双眼,不去看,不去想,就会自动消失的。
是的,我选择了在这个清晨开始面对,就注定了从这个清晨开始,便要疏导这千丝万缕凌乱不堪的一切。我想站起,就必须站得笔直,再多的狰狞恐惧,也不可能将我再次打倒。
因为……
因为能将我彻底击溃的悲伤剧情已经足够多了,到今时今日,我身边空空荡荡了,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我害怕被剥夺的吗?
我右手的食指重重落下,点开了岩田介居临死前写给我的信的扫描件……
沈非君: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日本和中国一样有死刑制度,不过历届法务大臣都不愿意在自己任期内签署死刑执行令。
但我不同,不管他们信仰什么样的宗教,顾忌哪一个党派的名声,宣告将一个恶魔处死,都会是他们乐意做出的决定。
我是恶魔吗?这几个月来我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恶魔到底应该如何定义呢?很遗憾,我想了很久,将自己的生命最后的时间都耗尽了,依旧没有头绪。于是,我开始懊恼,认为自己之所以成为人们唾弃的恶魔,不过是因为我的作恶被人现了而已。实际上,在没有被揭露之前,我难道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君子吗?那么,对于善恶的区分,是否就变得简单了。成者书写历史,败者遗臭万年。我甚至在揣测,看似正直的你的背后,是否也有着洪水猛兽作恶多端,只不过你伪装得比我完美而已呢?
你会嘲笑我,说我是为自己的所为找个借口而已。那么好吧,让我给你讲一个小故事,这故事里的主角在你的世界里,是女神还是恶魔,我无法知晓。但是我可以肯定一点,这个故事会让你感觉害怕,感觉毛骨悚然,甚至感觉到绝望恐惧。
精卫在风城精神病院被我现时,确实如同一张白纸。也就是说那段日子里她骨子深处真实的本性,应该表露得淋漓尽致。我承认,也是她这白纸般的一面,将我完全征服了。有无邪、有清纯、有温暖,甚至还有芬芳。但,有一些她不经意而浮现的东西,却是让人觉得意外的。
要知道,差不多每个精神病院外,总是有成群的野猫。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个传说,猫是喜欢吞噬人灵魂的生物。我们日本有些小地方甚至认为,精神病人就是灵魂被精灵拿走了,剩下混乱的躯壳。当然,这些并不可信,但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为每一个精神病院外成群结队出没的野猫们,做出解释。
就有这么一只野猫,可能是看上了精卫的灵魂,它时不时出现在精卫的病房窗台上。它很瘦小,眼睛却像玻璃弹珠一般闪亮。每天清晨,它都会将爪子搭在玻璃上,好像是在敲打窗户,急不可耐地想要将精卫的理智带走。
最初,我并没有在意。有时候看着精卫与那只猫对视,总觉得不过是两个无聊的生灵在交流对于寂寞的感悟。直到一个新的清晨,当我迈步走进精卫房间的时候,现她坐在病房的角落背对着我。她那浅色的病服依旧素雅,银色的丝宛如从不会沾染污垢。于是,我对她那正在逐渐萌芽的爱意继续茁壮。我上前,轻声地喊她的名字。
精卫回头了,挂着微笑:“岩田医生,你知道刚地弓形虫吗?” 说完这话,她伸出了双手,手掌合拢着,捧向我的是一枚精致的脑。这时,我的余光也看到了那只想要夺走精卫灵魂的猫的尸体,软软地横卧在墙壁的角落里,整个头部已经支离破碎。
我有点担忧起来,尽管我骨子深处总是有着各种极致的念头,但我始终是一名医生。于是,我想要安抚她,开导她,告诉她这是不对的行为。但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我抑制不住地兴奋,并想要和她继续这么一场别开生面的交流。
“嗯!我知道这种奇怪的生物。”我应道。
精卫脸上依旧是纯粹的笑意,纯粹到宛如一滴晨露。她将手里那一捧沾着血红的白色组织往上托举:“看,它们正欢快地蠕动着。”
好吧!沈医生,当我给你的这封信写到这里的时候,你应该和当时的我一样感觉有点恶心,也有点兴奋。然而,精卫……也就是你的世界里的乐瑾瑜紧接着对我说出的话,更加耐人寻味。她柔声说道:“岩田医生,这些天我时常梦见自己敲开这只猫的脑子的场景。在那个梦里,我和我的一位伙伴,不单只是将猫的脑子敲开,甚至还采集到了寄生在猫脑子里的用肉眼无法看清的虫子,培育进了某一个人的脑子里。嘿!你也是精神科医生,想想吧!这场景是多么让人窒息,又多么让人激动啊!”
让人窒息吗?又让人激动吗?
沈医生,我想表达什么,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吧?失忆症患者是没有幻想的,因为她的脑子里,没有对于幻想世界里各种人和事物的记忆存在。在一个失忆症患者梦里出现的场景,有很大可能是她以前年月里经历过的东西涌出了那扇被紧紧封闭了的潜意识大门。所以,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精卫没有失忆以前,曾经做过一些我们这些学者很想去做,但有碍于道德与法律而没有去做的事情。
我想,你对这个结论也会认可吧?
况且,她还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和她同样疯狂的小伙伴。
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这,只是属于她的一个小故事而已。
岩田介居
我将光标拉动向上,将这封信再次看了一遍。我知道,岩田所说的这一切,很可能是真实生过的,因为瑾瑜的骨子里究竟有什么样疯狂的想法,是我到现在也琢磨不透的。所以,我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自然也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
我抬起头:“大力,能给我说说什么是刚地弓形虫吗?”
古大力正稳稳地坐在沙上,微笑看着邵波和八戒胡乱说话,冷不丁听到我喊他,缓缓转过头来:“是问我吗?”
“嗯!”我点头,“刚地弓形虫,你有了解吗?”
古大力笑了:“沈医生,你不应该问我是否了解过这种寄生生物,而是应该问我一句——你们图书馆有寄生虫类的专业书籍吗?”
“好吧!你们图书馆有没有关于寄生虫类的专业书籍呢?”我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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