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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骊又按了一会太阳穴,青筋无规律鼓动的青白手背按着墨褐色的书桌站起来,听到薛成玉问他是否身体不适,并倒了一杯水风风火火地呈过来。
高骊是有些渴了,但他不想喝,脑子的迟钝连累了身体,动作稍微凝滞了一些,眼睛便来不及闭上,看到了水杯当中自己的小小倒影。
一张骷髅脸,眼窝骨里不是空洞的,而是装着两簇阴森森的红焰。
高骊脑海里的鼓声疯狂躁动,他抓起水杯一握,玉瓷一瞬被攥成几块碎片,水和血一起淅淅沥沥地流下去。
然而他还没松开,攥着那碎片猛然扎在按着书桌的左手手背上,不知痛觉地扎了三次,眼里看到的是一只骷髅手骨上迸开三小簇血花。
见血了,鼓声消停了。
高骊这才舒出一口饱含放松和愉悦的喘息,丢了碎片闭上双眼,甩甩两只血淋淋的手揣进袖子里藏好,大踏步准备回天泽宫去。
薛成玉都吓懵了:“陛、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还不记你的册子去?”高骊扭头怒吼,“没长眼的骷髅头!”
他睁着血丝更重的阴鸷冰蓝眼睛走回天泽宫去,微微佝偻着,阴沉沉又惧慌地瞟着一切,看到来往路上的所有人都是穿着各色衣服的骷髅。
男骷髅,女骷髅,老白骨,小白骨。
人间何故不见活人。
他越走越快,很快走到了天泽宫门口,一眼望过去,或高或低或男或女的骷髅当中,站着一个真正的活人。
别人都是惨白的骷髅头,只有他,是眸光盈盈、脸色微红的绝佳美人皮相。
高骊险些脚步一错当场跪下去,脑海中的鼓声像是不能见光的鬼见到了月光一样退散。
他忍着想哭的冲动走上前去,心里念过千万遍期期艾艾的谢漆,两片唇却总是因为在他面前过度紧张和欣喜而分不开,于是便只用一双见惯太多骷髅的眼睛,极度渴望地凝视着他。
他看到谢漆黑嗔嗔的眼睛里浮现了清楚的心疼神色,他揣好手跟着他走进天泽宫,走到深处时看到了一个穿着宦官衣服的白头骷髅,他知道这是乔装打扮进来给他把脉的神医。
他听见谢漆轻缓道:“陛下,袖子里的手轻轻拿出来。”
高骊胳膊一僵,讷讷地照做。
两只沾着些许血迹的白骨手露出来,他听见了神医的吸气声,眼睛则一刻不停地紧跟着谢漆。
看着他衣摆翻飞地搬来了医疗的东西,沾了温水的洁净毛巾带着小心翼翼的力度在他的手上擦拭。
高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低垂的纤长睫毛,一只手给神医诊脉,一只手给谢漆包扎。
神医在一旁问:“手是自己弄伤的对吧?因为什么理由呢?”
高骊不答。
他看着谢漆抬眼来看他,眼眸里有泪光环绕,是越勾魂摄魄的一双眼睛:“怎么了?”
高骊马上回答:“有点想杀人,不行,先制止住自己。”
神医又问:“你已经连喝了三天的药了,眼前有没有出现什么幻觉?”
高骊紧盯着谢漆,不知不觉地流下了两行眼泪:“没有。”
这不算说谎,只要他看着他,眼里的世界就是正常的,是活色生香的。
谢漆冰凉圆润的指尖伸过来擦拭他的眼泪,高骊瞬间压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抬起那只刚包扎完的手握住谢漆的手,不住地在他掌心指间亲吻。
这个他世界里唯一的活人,还是美人,还是爱人。
神医在一旁记录脉象,对高骊痴缠的举止视若无睹,又问他:“有没有觉得头痛欲裂,或者心口绞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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