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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大乾神都。
近日,这座神都并不太平,内有鬼怪异事频,外有藩王躁动。
正月廿三,丑时,龙桥外,在清溪水房任事的顾温被主家传唤。
顾温坐在马车内,小厮一丝不苟的轻打马屁股,啪啪啪的声音透露着一丝规律,马车很稳,轻微的摇晃让人犯困。
外边马路上密密麻麻排着灾民,缩卷在道路两侧抖,三月的汴京已经冻不死人,但晚上仍然难熬。
他似平常一般问道:“最近灾民很多啊,我还记得前些日子还说丰收来着。”
“爷,丰收顶个卵用,就是地里长出金子来,也不够交税。”
“也是,前征十年逋税,后征十年田税,这钱都收到十年后了,也没见地里长出十年的粮食。”
大乾本来还算太平,皇帝继位名正言顺,而且连年丰收。但天下百姓却硬生生被苛捐杂税逼的活不下去,两道国策改稻为桑和马政直接导致两郡之地民乱四起,匪患无穷。
顾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突如其来的咳嗽让他口不能言。
这具身体贫弱,时常生病,若不是在王府讨得差事恐怕早死了。但好在只是体质弱,并没有什么非常严重的疾病。
“爷,您没事吧?”
“老毛病。”
他摆摆手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剩下饥民们在寒风中的颤抖,以及远方隐约传来的欢愉。
出朱雀门,直至龙桥,百余步入夜市。
人群攘攘,商贩过千,两侧玉楼林立,每逢日落灯火通红。
水夫们推着独轮水车走在坊巷之中,穿梭于各个酒楼后巷之中,将一桶桶水运到酒楼,茶馆,勾栏瓦肆,或是达官显贵府邸,或是长乐坊青楼等烟花柳巷之地。
酒楼贩有海参、鱼翅、熊掌、干贝、鱼肚、鹿尾、鹿舌、燕窝。
青楼勾栏卷帘之下,扬州瘦马,教坊女、角妓。
长乐坊纸醉金迷赌桌上,骰子,斗鸡,斗鹌鹑,摊钱。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大部分人已经入眠,但对于汴京的食利阶级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们既不因劳作而早起,也不因明日的劳作而休息,生下来就是为了享乐的。
家中的粮山肉林会将“饔飧”二餐化作三餐,四餐,乃至十二餐。有的是金银珠宝豢养美婢男妾仆奴,行有轿,食有婢,居有妾,纵然是掏粪的都有专门人员。
有的是烛光油火将夜色割裂,有的是垂帘细纱隔断朝阳。
最近的汴京不太平,但与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无关。繁华从来不是特指某个地方,而是你走的是什么道。
闹市纵马,一路上不知惊扰了多少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世家子弟。有醉汉闪避不及,在前方开路的护卫抬手便是一鞭子,嗷嚎声引得更多人瞩目。
两边花楼玉庭不断有人投来目光,窥见坐在马车内平平无奇的脸庞,初入龙桥者无不询问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大排场。
而在龙桥中混迹过一段时间的只敢在马车渐行渐远后回答:
“九皇子府的温侯,龙桥的千岁。”
顾温面无表情,车窗外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面容平平无奇,不显山不露水,落入人群之中估计很难引起他人注意。
他理所当然享受着权势带来的种种,他早已习惯踩在他人头上,早已厌倦他人的敬畏,也早已变成了一头吃人的怪物。
前世的道德,文明,观念只会害人害己。
封建礼教从来不只是一个观念这么简单,祂是一尊不可忤逆的神明。只有祂死的时候,你才能骂祂。
他也不过是这尊大神座下的奴仆,半个能站在这灯红酒绿之下的阶级,他不是达官显贵,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实权大京官。
他是一家水房的经营者,一位皇子的家臣。
卞京内外城人口三百余万,六成倚靠流经汴京的涛江支流过活,剩余的倚靠打井。而偌大的汴京仅有两千口井,其中苦水井一千六百之多,多为寻常百姓用度。
清水井占三百余,乃官吏之家,小康之家所用,每月得交水钱。
甜水井不过百余,那可都是“水金矿”。
城中私人凿井水甜者,多经营卖水营生,掌柜置木独轮水车,上方木桶,伙计灌满后,推抵买者家,倒入水缸,取钱走人。
故,顾温以此为生,占据龙桥附近最大的水房,半个龙桥商铺都需要仰仗的水房。
每月经过手上的钱财,没有黄金万两,也有个八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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