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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长远皱了皱眉,他虽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却也清楚自家妹子不会随意乱说这些事情。
旨意下来之前,他便已将西南地界各方势力分布及地势查阅了不下百遍,早已烂熟于胸。
西峡岭的蚊子腰是一处峡谷,两边皆是插天山壁,其内道路狭窄,细如蚊子腰,固有此名。
若在此地设下埋伏……
孟长远是用兵之人,自是明白个中凶险,顿觉背上微有冷汗。
他向孟嫣颔,郑重说道,“妹子叮嘱,阿哥记下了。”一语毕,转又笑道,“听闻西南盛产一种彩石,非金非玉,色彩斑斓,当地族裔常以此物制成金冠,妆扮妇人别有风情。妹子等着,待阿哥凯旋,给你带几顶回来。我家妹子容貌倾城,戴上此物,必定增色不少。”
看着孟长远那意气昂扬的模样,并未十分将战情凶恶放在心上,孟嫣也只微微一笑。
先前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私下劝说兄长放弃,但一来孟长远从小跟随父亲习学武艺兵法,正铆足了劲儿想要一展拳脚,未必肯听她的。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自古如是。
二来,如今孟家外头看着烈火烹油,实则已是岌岌可危,孟老侯爷已上了年岁,早已不问朝政,孟家嫡系子女唯独她兄妹二人,她虽身为贵妃,却多年无子,根基不稳,世子孟长远年岁尚轻,并无功勋在身,旁系的子弟若非年岁还小,便是平庸之辈,此刻急需有人能出来托举门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弋阳侯府都已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身为孟家子女,承继稳固父辈留下的基业,责无旁贷。
再一则,为一己私利,置西南百姓安危于不顾,这不是孟家的家教,这样小气且上不了台面的话,孟嫣也说不出口。
她已点明了那出事之所,显然孟长远也听了进去,待会儿再把之前预备好的伤药给哥哥带上,以备不测,想来该不会再生出前世那般惨剧了。
孟嫣轻轻叹息了一声,兄长身子康健,得胜归来,性情便不会再被那剧情操持着走向偏激极端,也不会再铸成大错。
二人谈了片时,孟嫣便将这几日为孟长远预备的物事一一拿了出来,除了各种驱虫防蛇的草药,最要紧的自然是那瓶被她催过药性的伤药。
孟长远看着满桌瓶瓶罐罐,哑然失笑,“妹子,你是让阿哥来长春宫搬家吗?军中自有随军的大夫,粮草药品齐备,实在用不着。”
孟嫣却板起了脸,严肃说道,“军里的是军里的,我这里的是我这里的。再说了,我的医术,阿哥从来知晓,那随军的大夫能比我强么?叫他来与我比上一比,他若赢了,我就不叫阿哥带这些!”
“那是自然,我家妹子医术群,世上无人能及!”
孟长远最见不得自家妹妹撒娇着急,忙连声笑哄。
孟嫣又把那瓶药拿出来,仔细交代用法用量,及自己耗费了多少心血,她自知孟长远从来疼爱她,得知此物来之不易,便不会不用。
果然,孟长远听闻这药竟是孟嫣不惜耗损自身元气所得,虽埋怨了她几句,还是郑重收起。
送完了药物,孟嫣又吩咐宫人把其余的物件儿也一并拿了出来,白玉心所制的那件牛皮带就杂在其中。
孟长远看别的都还平常,却一眼就瞧见那牛皮带,拿了起来,莞尔道,“这东西好,做的甚是宽大,合我的身量。看着又很结实,妹子,你这一大桌子东西,唯独此物最实用。但你在宫中,哪里来的这等武人用品?”
孟嫣心头微动,自是不会说出白玉心来,只含笑道,“阿哥傻了,宫中也有侍卫,也有禁卫军把守。妹子派人打听着,不就知道了?这是托人做的。”话出口,她却猛然瞧见兄长腰上竟挂着一枚香囊。
孟嫣心念一转,也未开口,上前一把将那香囊挝在手中,红唇一弯,“好呀,阿哥如今也戴这些女人的玩意儿了。”
说着,她摊开手心一瞧,只见那香囊是一方粉色绸缎裁的,绣着并蒂莲花,下头坠着同心方胜流苏,自有一番缠绵寓意。
孟长远搔了搔头,嘿嘿一笑,“这不马上就要走了,于是抽空子见了她一面,她就给做了这个。我原说不戴,大男人家怎么好意思,奈何她哭哭啼啼,只好收着了。”
孟嫣当然能猜到这物件儿是谁做的,自是孟长远未过门的娘子郑芳初。
上一世,把哥哥逼入绝境的,也有这个女人的一份!
她若是光明正大的派人上门,直言孟长远双腿残废,不能耽误她终身,要求退亲,孟嫣倒也不会怪她什么。她却不肯承担那弃夫的骂名,绝口不提退亲之事,也不吐口几时成亲,倒是背地里去和旁人勾搭!
孟嫣其实明白,她是想逼着孟家自己说退亲,于是上辈子自己也如她所愿,把定亲表礼在郑府门前丢了一地,痛快羞辱了郑芳初一顿。
郑芳初还是弄臭了名声,连出阁之时都是偷偷摸摸的。
这一世,即便兄长不会再残疾,她也断然不容许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踏进侯府的大门!
美眸微转,孟嫣便把那香囊塞到了袖中,扬起下巴道,“这可不行,阿哥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带着这样的物件儿,睹物思人分神可怎么好?若贻误战机,又该当何罪?这香囊就暂且扣在长春宫,待阿哥得胜归来,再行落。”
孟长远从来宠爱妹妹,虽不大情愿,但看孟嫣这幅娇嗔模样,不觉哈哈笑道,“好,那末将就听贵妃娘娘的。”
说笑了一回,转眼就到了午膳时分,长春宫小厨房早已预备好了饭菜,等吩咐下来,宫人便鱼贯送入。
满桌精细佳肴,皆是孟长远昔日爱吃的。
兄妹二人正欲动筷,荣安忽来传了皇帝口谕,原来6昊之自御前又赏赐了五道菜肴下来。
御膳房的手艺,孟嫣是清楚的,但这是皇帝的御赐,赏赐的是脸面。
用膳已毕,时辰便到,孟长远就要离宫了。
眼见离别又到眼前,兄长此去山高水远,前途凶险,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孟嫣只觉心头像被什么戳了一样,再忍不下去,竟扑在孟长远的胸口,痛哭起来。
这一场大哭,足将她两世的思念、委屈及哀愁尽数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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