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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难得的是,屋内燃着熏香,一股幽洌的香气飘转而出,醇而不淡,一嗅便知不是临时抱佛脚才燃起来的,而是日日熏染,且熏了有一阵子。
扶风跳进来,狠嗅了几口,问:“这是沉香吗?怪好闻的……”
文旌目光幽深,拢了一层暖光,道:“不是,是罗斛香。”
扶风随口道:“没听说过啊……”
金明池‘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罗斛香产于暹罗国,味较之沉香略淡,但因用料讲究且极为稀少,故而价值不菲。”
扶风一脸的恍然大悟,可偏那股凡事都要挑些刺的别扭性子又出来了,刚想猛烈抨击一番这任府的奢侈浪费,便被一眼看穿的金明池揪住后衣领,提溜了出去。
门被金明池踢上,他的声音悠悠转转的传进来:“南弦,你睡吧,我们都在外面守着你。”
闻言,文旌轻挑唇角,冰冷的面上漾起了极温暖的浅淡笑意,视线深深,一一看过这房内的陈设,如从前自己还住在这里一般,宽衣解带,翻身上榻,拉过软濡厚实的被衾,将自己裹住。
果然一夜无梦,睡得很是憨实。
可任遥却恰恰相反,这一宴过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好容易挨到了天亮,顶着一副黑眼圈起来,侍女冷香伺候着她洗漱了,觑看了下她的脸色,小声道:“小姐,我听说……”
任遥打着哈欠瞥了她一眼,“听说什么了?快说。”
“听说冯家的案子判下来了,因攀附结交逆党,十八岁以上男子全部流放南蜀,十八岁以下及女子发卖为奴,老爷念着和冯家的旧交,一大早让大公子去西市赎人了,这会子应该快回来了。”
任遥恍然想起,自己和冯元郎一起被抓进北衙府司,她从一开始就被押进了外牢等着核实身份,而冯元郎却是披枷带锁,重兵看押,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了。
她暗自埋怨,都怪这突然回来的文南弦,把她的心思全占去了。
这样想着,听到外面有动静,她忙领着冷香出去。
任瑾刚把冯元郎卖回来,正要领着他去见任广贤,穿过游廊,刚到了后院,便见任遥领着丫鬟出来了。
冯元郎一怔,原本已木然的神情突然变得生动起来,满是委屈,且热泪盈眶,如见到亲人一般箭步上前抱住了任遥。
“阿遥,我爹和叔叔都被流放了,任大哥晚去了一步,我阿姐们都被送走了,就剩下我,我怎么办……”
此君惯常流连于勾栏楚馆,是个极不讲究的性子,被任遥抽打过好些回儿也不长记性,此刻紧紧抱着任遥不撒手,惹得任遥很是烦躁,正握紧了拳头要教训他一番,陡觉身后一阵冷飕飕的阴风,好像化作了利刃,直戳向她的背。
任遥把冯元郎推开,僵硬地回身,见文旌站在她身后两丈开外,清清冷冷地盯着她。
第4章天子
寒风怒啸,卷起尘土刮过来,把任遥脑子都好似刮空了,只这么呆呆愣愣地与文旌隔着两丈对望。
文旌见她一副懵懂模样,脸色愈加沉冷下去。
对于冯元郎,文旌并不陌生。
冯家与任家是生意上的伙伴,同为商贾之家,冯家在官场的人脉和根基显然要比任家更为深厚,而作为冯家掌柜的老来得子冯元郎,自然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一副骄纵性子。
那时文旌还在国子监读书,而任瑾也早已去了柜上学着料理生意,他们两个日初而走,迟暮而归,家里只剩下任遥,孤单寂寞得很。
那个常来任家做客的冯元郎倒成了任遥消磨时光好玩伴。
两人年纪相仿,又是一样的养尊处优长大,端的会享乐,自然一拍即合,终日里混在一起。
那时冯老爷见两人投契,便时常玩笑似得对任广贤说:“不如结成亲家吧。”
任广贤总是不置可否,打趣一阵儿,便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岔开。
冯老爷虽察觉出了任广贤的不情愿,但或许是真心喜欢任遥,又或许看上了任家的财力,总是装着糊涂隔三差五便提一次,有一次他再提时恰被文旌听见了。
从那以后文旌总是状似不经意地在任遥面前提一提冯元郎,提过后便是一副阴郁暗淡的神情,故意让任遥察觉出他并不喜她终日和冯元郎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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