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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遥一晃神,被文旌挣脱开,他甩着手,抬头看去。
任瑾极为随意地把大氅扔到椅子上,大咧咧弯身坐到绣榻上,朝任遥点了点:“去,给为兄倒杯茶。”
任遥颇为灵敏地从文旌的腿上起来,屁颠颠地去给她大哥倒水。
文旌看在眼里,又泛上几许酸气,再加上刚才被打扰的怨气,一通全发了出来,没好气道:“你自己不会倒啊,干什么指使阿遥?”
任瑾掠了一眼妹妹的闺房,因天气转暖,新换了芙蓉纱帐,如烟似雾的轻拢着,案几上摆着紫檀木茶盘,上面的紫砂壶都是簇新的,绿鲵铜炉里徐徐冒出香雾,仔细一嗅,正是文旌最喜欢的罗斛香。
他睨了一眼文旌:“你们两在这儿岁月静好,小日子过得舒心,我为了你们的婚事都快累脱了,倒杯茶怎么了?”他分神瞅了眼更漏,提醒:“快到亥时了,你得赶紧回静斋,一天没成亲就得守规矩。”
那边文旌早就开始收整他的笔墨纸砚和写到一半的奏疏,闻言连头都没抬:“我知道。”
任瑾从任遥手里接过茶瓯,抿了一口,继续道:“还有啊,明天你抽空替一替我,这人来人往,十之六七都是冲着你来的,父亲说了,那些商人自有他来招待,可官场上的同僚你总不能把人都晾着,传出去该说你架子大了。”
文旌心想,本身名声就不好,他还差一个架子大的污名?
但兄长既然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了,他也就一本正经地应下,但应下之后,突然想起什么,动作一滞,道:“明天不行,后天吧,我告两天假,后天在家招待宾客。”
任瑾问:“那你明天要干什么?”
文旌抿了抿唇,罕见得微赧,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任遥,道:“我要带阿遥去买首饰。”
“你买什么首饰?家里从头面钗环到镯子衣裳备了一屋子了,都是精挑细选定制的,外头能有什么好货色,比家里的还好?”
文旌的脸更红,看向兄长还有些别扭:“我就要自己买,我又不是入赘,怎么能……能只用家里的?”
任瑾愣了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
他边笑边手指打颤地指着文旌,笑得前仰后合,在文旌面无表情地瞪视下,才堪堪停住,道:“南弦啊南弦,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小心思,你早说,前边结账的时候让你来,不过……”任瑾想起什么,神色转肃,问:“你那皇帝陛下如此器重你,想来在财帛方面应当没有亏待过你吧,你跟阿遥都要成亲了,总可以给我们看看你的家底吧。”
任遥心道,文旌是个伴着圣贤书长大的,家里事从来没让他操过心,他向来在钱财方面没什么概念,大约不会主动问赵煦要什么,兄长这么问,万一没有,文旌岂不是要尴尬。
她想到此,便抻了头正想说些什么把这事绕过去,却见文旌敛眉沉目很是严肃地思索了一番,而后点头:“好,给你们看。”
哈?还真有?
任遥跟着文旌回静斋的一路心里都在犯嘀咕,他能有什么啊?这丞相大人的俸禄是高,可是再高也只是俸禄,还能高到哪儿去?
再者说,文旌又向来廉洁,从没见他私下里收过谁的礼,就这么几个月他能攒下什么啊。
任遥越想越觉得不妙,万一待会儿这‘家底’亮出来撑不住场面,身边又有个使惯了算盘,在铜臭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任瑾,想打哈哈都没得打,那文旌还要不要面子了!
想到这儿,任遥又趁文旌不注意狠狠剜了任瑾一眼,任瑾察觉到了,挪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再说了,都是自家人,他也是我弟弟啊,我还能笑他不成?咱们家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这家产要不都是你一人的,但凡有我一份,就绝不会少了南弦的,我凭什么笑他?”
任遥听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只有算了。
走在前面的文旌对这两人的小心思浑然未觉,只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想了想,又退出来去了江怜和扶风的屋。
文旌的卧室在中间,年前任遥张罗着在东西各建了一间抱厦,江怜和扶风住西边,金明池住东边。
三人浩浩荡荡进了西边的抱厦,江怜和扶风正守着炉火吃烤栗子,一见他们全都来了,忙起身,抖落干净身上的栗子皮和碎屑,迎上来:“大人有事?”
文旌点头:“咱们进太极宫的第一天,陛下给了我几个箱子,你们找找看放哪儿了?”
扶风自是一脸茫然,他大大咧咧惯了,从来不会留心这些边边角角的小事。
倒是江怜,低头思忖了一番,“哦”了一声,绕过屏风,去开里面的橱柜。
橱柜里果真堆了好几个黑檀木的大箱子,江怜把横在上面的靴子拿开,和扶风一个个地搬出来。
整整齐齐摆开,正好十二个。
扶风挠着头道:“这些黑咕隆咚的东西,大人又找它们干什么?”
黑咕隆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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