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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首歌一段故事（第1页）

在许多人的记忆中，都有无数首歌。不论忧伤的旋律，还是欢快的节奏，里面都深藏着我们的记忆，蕴含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在我的前半生中，有这么几段故事，它们都相应地和某一首歌有着斩不断的藕丝相连。

铁血丹心1983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这是我熟知的第一首粤语歌。记得那时我才十一岁，每天都期望快点到周六。这份期望不是为了周日的大睡懒觉，而是为了每周六晚连放三集的香港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那时我们村里只有两台黑白电视机，上百人挤到这两家来看这部剧。有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同三个小伙伴去张家看电视，张家有一条很凶的狗，我们去他家是需冒很大风险的。经过一番商议，我们议定了进院的次序。由于我胆小，所以走在最后面。前面三个伙伴都顺利地过去了，不知是我对狗的恐惧使我的身体散发出一种什么物质到空气中，轮到我走到狗的身边时，它却“汪”的一声叫了起来。我吓得转身撒腿就跑，也不知道狗有没有追我。这时听到张家的邻居打了几声口哨，呼唤着那条狗的名字。我跑出老远后止步回头一看，那条狗又懒洋洋地趴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上。后来听伙伴说打哨那人是刘五，他真是我的贵人呀！我带着十分庆幸和二十分失落跑回了家，为丢掉三集的剧情而忿忿不已。那时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会随时可以看到全集的任何一段情节，而且是舒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看。那时更不会想到，今天我会同剧中的演员们处在同一座城市，近距离地感受大屿山。此时想起儿时的那段经历，真是恍如隔世。

枉凝眉1987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学这首歌的时候记得是小学五年级。那时我的嗓子还处在童音阶段，稚嫩好听。对于每首喜欢听的歌，我都要想尽办法弄到歌词。那时没有互联网，要想弄到一首歌的歌词可不是太方便。几乎没有人舍得花钱去买一本上面带歌词的歌本，通常都是等着每周一期的电视报上有时会登某首歌的歌词。我花了很大的力气，现在已经忘记了是从哪弄到的歌词，大概是从某位老师的歌本上。弄到歌词后却一头雾水，头一句的七个字我就有三个不认识，更不用谈领会歌词的意思了。那时我也根本不知道这是曹雪芹的原词，还以为是剧组主创人员作的词。好在我把这首歌学会了，受到了我们校那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的表扬。她是我姐姐的同学，每次看到我，她总是笑着对我说：“唱首《枉凝眉》吧！”有时唱到歌曲的后半部，我发现曲调同《少林寺》中插曲《牧羊曲》的曲调有些相似。直到前几年我才知道，原来两首歌是一个人谱的曲。那时怎会想到今天我会逐一地研究《红楼梦》中的每首曲是暗示哪位人物的命运，哪会想到现在竟有兴趣逐一研究红学专家们的意见分歧。

潮湿的心1993和忘情水1994

是什么淋湿了我的眼睛，看不清你远去的背影……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

这两首歌是香港回归前我们在学校对面的歌厅里唱过的。冰城七月的酷热，对迷惘前途的焦虑，两种情谊的难舍难离……若干因素将我们几个聚在了夏日向晚的卡拉OK厅里。这次活动的发起人是有才，他将预算压到了最低，使我们忍下心来“潇洒”一次。我们一行六、七个人在一个圆桌周围坐下，要了一壶茶，记得当时是十五元钱。点一首歌是二元吧，歌厅中的几组客人轮番唱。其中有张圆桌旁坐着一位瘸腿女孩，她将一首歌送给她的一位好姐姐。她的这位好姐姐穿着粉红抹胸，这在当时是很新潮罕见的。

凯伦唱了一首《潮湿的心》。我闭上眼睛感受这首歌的美妙旋律。我们哪个人的心不是潮湿的呢？三伏天啊，空气是潮的，被褥是潮的，稍微一动，汗珠就会滚落下来。二十岁啊，心是潮的，肺是潮的，一个音符，就会令我们的心悸动、震颤。九七年啊，香港回归了，我们却没有家了。天下这么大，哪里是我们的归宿呢？

我的脑海中飘起了细雨，无数的花雨伞在我的面前飘来飘去，我只看见握着伞柄的嫩藕般的玉臂，却看不清持伞者的面容。转瞬，一个个背影离我而去，消失在细雨中，隐没在月台后。细雨打湿了我的前额，模糊了我的双眼，万般思绪都随着乐声的终止而杳然无迹。

轮到我了，我决定唱华仔的《忘情水》。这首歌难度不大，可不知为什么，我竟唱错了歌词。我将“给我一杯忘情水”错唱成了“请喝一杯忘情水”，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数年过去了，《忘情水》我几乎不唱，其实其他的歌我也几乎不唱，大概是年龄的原因吧。现在我已没有了唱歌的兴致，只是在脑海中时常飘起《潮湿的心》的旋律，并且伴随着加速的心跳。

别怕我伤心1997

好久没有你的信，好久没有人陪我谈心……

这首歌我没唱过，流行时我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记得在国外的一个晚上，那是在香港回归后还不到两个月，我翻开小词典查一个词，在词典的俄汉部分同汉俄部分中间的空白页上发现了几行字：

一颗爱你的心，时时刻刻为你转不停。我的爱，也曾经……

我茫然了。这是她的笔迹吧！什么意思呢？看起来像是歌词，是哪首歌呢？她是随意写的还是想向我暗示什么呢？

这件事搁在我的心头，令我久久难以放下。可是我同她很久也联系不上，既没有她的信，更无法同她谈心，只能在异乡的午夜感受那份难耐的冷清了。

记不得多少年后，接触到了互联网，才看到了这首歌的全部歌词。听着情歌王子真情的演唱，我真有些怀疑词作者是否同我有相同的经历。在大脑一阵眩晕过后，我真弄不清，是我的心和她的心有感应还是词作者的心和我的心有感应。

那时，她大概已作了两个孩子的妈妈。

春暖花开1998

春季已准时地到来，你的心窗打没打开……

音乐这种东西真是神奇，不知是哪位伟人亦或神仙出于对世人的怜悯，发明了这种伟大神奇的艺术形式。它能令破碎的心得到修复，孤独的心得到慰藉，绝望的心得到抚慰，冰冷的心得到温暖。

九九年的冬天是我记忆中少有的一个严冬。当各电视台为庆祝澳门回归而播放精彩的各类节目时，我却躲在被窝里瑟缩发抖。房子背面的窗户结了一层足有三公分厚的霜，在屋中披着军大衣还是觉得很冷。

当我听到《春暖花开》这首歌时，春天刚好来到。伴随着优美的旋律，我的心一下子舒展开了。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霎时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整个冬季的困顿消除了，童年时刚刚换上春鞋的感觉又来了。虽然还见不到花开，但心窗已经打开，胸中早有了一片蓝天；虽然风还有些发冷，可是一冬的倦意却被它吹得无影无踪。

我无法忘记这首歌，它令失意的人们不至伤心绝望而死，它告诉我们不论严冬有多么冷酷，最终必将为春天所代替。就在那个春天，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乡，零落江湖。

单身情歌1999

抓不住爱情的我，总是眼睁睁看它溜走……

这个世纪前，记得每年都有若干新流行的曲目上市，街上几乎每隔一个车站的距离就有一个音像棚，年轻的商贩将最新流行的专辑和经典的合辑摆在摊床醒目的位置上，供来往的顾客（当然以年轻人为主）选择。步入新世纪后，这种现象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每一年都流行哪首歌。总之，现在很少听到优美的旋律，过去很多人在同一时期唱同一首歌的盛况也不再现了。我印象中上世纪街面上流行的最后一首歌就是林志炫的《单身情歌》。

那时，我在哈尔滨的一条街上卖包子。每天早起，将折叠床收拾起来，行李放好，开始一天紧张的工作。三个农村来的姑娘已经将包子蒸熟了，就等我来卖了。我穿上前面带钱包的白围裙，重复着几个相同的动作：打开塑料袋、装包子、收钱、找零钱。

林志炫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响起，我在空闲之余一遍遍地搓着被这份没有前途的工作所困住而根本无暇顾及去抓爱情的被初秋的凉气冻得冰冷的嫩手。不知为什么，当时我的眼中竟没有泪水，理想、知识、奋斗、成绩、志向……加在一起，换来的只有迷茫。

又见炊烟2012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我不知道这首歌是哪一年推出的，但想既然是邓丽君唱的，应该算是老歌了。我以前没有留意过这首歌，近期留意它是因为我女儿在学习唱这首歌。听着女儿稚嫩的童音，我才想起我已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我几乎没有时间和兴致留意李商隐笔下壮丽的夕阳，也没有在乎炊烟是来自王家还是谢家，尽管我心里已不再有歌中的“你”。不知不觉间，我的女儿已经会唱歌了。诗情画意已勾不起我的灵感，炊烟和彩霞也难以掀起我心中的波澜，我心中只盼着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企盼。成长的结局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像我这样变老么？

时间都去哪儿了2014

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

这是一首令人揪心、失落、害怕、困惑、无助的歌。说它揪心，是因为听着歌手那近乎声嘶力竭的嗓音，我被这忧伤的旋律打动了，心灵很快就被歌声感应了；说它失落，是因为我为匆匆逝去的青春所留下的无尽遗憾而怅然耿耿；说它害怕，是因为我感觉正在加速地向死亡靠近，那无边的未知的黑暗正随着蹙急的旋律在向我逼近；说它困惑，是因为我为无法留住时间的脚步而不知所措。面对着匆匆而来、转瞬即逝的时光，我们该做些什么呢？说它无助，是我们建立在困惑之上的无能为力。

“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体力下降、记忆力减退、孩子年龄的增长、对新事物敏感程度的降低……这所有的现象都提醒我们在一步步地走向衰老。在进入那无知的永恒之前，尘世中的你我，是否该打起精神，再唱一曲年轻时的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