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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慷慨歌燕市十五（第1页）

出城之前，袁绍难得和袁术在书房里进行深谈，虽然说的都是大道理，但对这个弟弟的情谊仍不免有所流露。最后，袁绍从剑架上取下一柄龙纹吞口的宝剑，脸色凝重地交到袁术手上，说：“此剑名为‘荧惑’，乃西园八校尉之的上军校尉蹇硕所佩之剑，是尚方监铸造的佳品。蹇硕伏诛之后，天子将这把剑赐给我，自古就有‘荧惑守心，圣人出世’的说法，袁家四世三公，位极人臣，已是进无可进。公路，你我生在这个大争之世，切记好自为之。”

袁术向来看不惯这厮的假模假式，但这时候也有点感动，毕竟两人的身体里都流着袁家的血。

在纷乱的战场上，又是平原，西凉铁骑除非遇到后来纵横天下的虎豹骑，不然还真没有对手。袁术把刀都砍卷了刃，也不过杀了四五人，扔掉刀，拔出荧惑剑，如疯的公牛一般见了血眼睛红得瘆人，由于剑身不长，他跳下马胡砍乱刺，幸亏有乐进带着亲兵保护，不然早被西凉兵剁了。还别说，袁术武功不咋地，却有一股亡命徒的匪气，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三刀，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孙坚迟迟不敢脱离战场。

开玩笑，袁术要是死了，他再能打也扑腾不出多大浪花。

徐荣现了这块区域的顽强，其他人都放下武器任凭处置了，只有袁术为核心的区域仍在奋勇抵抗。韩滔今天大起大落，胸口憋着一口气，见此在马上俯身道：“将军，让我去会会敌军主帅。”

徐荣一摸胡须，呵呵笑道：“别这么客气，过了今夜，明天你的官职可就比我高了。”

韩滔失笑道：“将军，我去了。”不管明天是大汉帝国的车骑将军，还是董卓养的一条狗，今夜他只想杀人，出出胸口的闷气。

孙坚心底又是一阵悸动，眼皮跳个不停，古锭刀将逼近的一名西凉兵斩作两段，朝祖茂吼道：“大荣，快扶中郎将上马！”

祖茂舞动双刀，在周围杀出空当，翻身落马，欲来搀扶袁术，被一把推开，路中悍鬼大喝道：“大汉四百年天下，董卓老贼若驻神京，必行王莽之事。将士们，杀贼，杀贼啊——”

孙坚见状，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今日死则死矣，不枉我孙家世食汉禄。”

韩滔赤兔马快，如一团烈火扑来，直取江东猛虎。孙坚正待细看，措手不及，被韩滔一戟刺中，倒栽下马。黄盖大惊，九节鞭杀出一条血路，救了孙坚，悲怆道：“中郎将，快走吧，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等以后再找董贼算账！”

乐进和祖茂接住韩滔，以二打一，没有占到一点便宜。韩滔的方天画戟舞动起来，仿佛旋风狂卷，把乐进的铁枪、祖茂的双刀一股脑揽住，完全掌握了节奏。借着火光，韩滔认出乐进正是林宁部下，画戟不由卸了一部分力，乐进压力减轻，也看清了是韩滔，心下有了计较，冲祖茂喊道：“大荣兄，我掩护你，快走！”

祖茂忧心孙坚伤势，也不客气，双刀一横，脱离战斗。乐进一枪架住画戟，冷然道：“韩将军别来无恙？”

两人只是一面之缘，还是韩滔跟随丁原入城在驿馆外面见的，连那些君子之交都比不过，韩滔道：“乐文谦，丁原已死，这雒阳马上就是董公的天下，不如你回去劝一劝林使君，只要为董公效力，将来裂土分茅也不是没有可能！”

乐进脑海里轰鸣一声：丁原死了？

袁术恢复理智，抢到奄奄一息的孙坚身边，握其手叫道：“文台，文台，你不能死，咱们这就走，雒阳神医无数，一定救得了你！”

乐进回头看了一眼，逼开韩滔，拱手道：“韩将军，后会有期。”

以乐进统帅的两百亲兵为核心，数万西凉铁骑竟然阻拦不住，被突破一个口子，袁术等人扬长而去。

韩滔回到徐荣身边，下马跪地道：“将军，滔无能，让敌人的主帅跑了。”然后说了其中一名将领是林宁部属的事。

徐荣出神道：“不怪你，我也没想到敌人如此凶悍，这想必就是威震三边的幽州兵了吧？林如靖常年与异族作战，幽州军团打的都是硬仗，以少对多，仍不落下风，这应该是精锐中的精锐，果然名不虚传。”

乐进带兵出城是李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有两百人，去帮丁原也起不了大用，林宁的面子还是要给一点的。但此时正值深夜，乐进这伙人想进城是不可能了，要是拖到天亮，李儒得知乐进所部真和西凉军干起来了，西凉军不得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幸运的是，乐进所部在北邙山遇到了凌操、周仓收拢的并州兵，双方会合。凌操看了孙坚伤势，胸口鲜血淋漓，被草草包扎过了，脸色白，呓语不断，不由皱眉道：“我们这里也没有大夫，快，生火煮一点热水。”

袁术不解，乐进也不解，他是刚加入幽州集团的，凌操笑道：“这是幽州兵都接受过的防疫教育，多喝热水对身体有好处，不易生病，而且热水杀菌。”

烧热水的时候还顺便煮了一些布条，换下孙坚之前包扎的粗布，然后喂孙坚喝了不少热水。一直到天明，孙坚额头出了一层汗，不再呓语，呼吸也平稳了，不愧是江东猛虎，这体质比一般人强多了。

袁术松了口气，热泪盈眶道：“多谢，文台的命保住了。”

黄盖、祖茂单膝跪地，郑重道谢。

凌操道：“丁使君已死，我这边收拢了一批并州兵，但士气低落，短时间内没有战斗力。袁将军，现在我们进不了雒阳城，董卓一定不会放过你，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袁术不敢赌自己刚才没有暴露身份，一路上他也想好了去路：“我去南阳！天下纷争，豪俊并起，我去南阳募兵，讨伐董贼！”他转眼看着昏迷地孙坚，“我相信文台会跟我一起走，我们联手打出一片天地，嘿嘿，不仅要讨董，还得让那个竖子看看，谁才是袁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后辈！”

黄盖道：“中郎将，我们长沙的子弟兵在虎牢关外，由宿将韩当韩义公统帅，只要孙府君醒了，我们立刻出，与韩义公会合。”

袁术搓着手道：“甚好，甚好。”

如其所料，孙坚醒来后，听了袁术的决定，想都没想就决定追随。袁术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文台深知我心，此生有文台这样的挚友，不枉矣！”

天亮之后，董卓进城，向汉少帝禀告消灭了“逆贼”丁原，请求封赏。

小皇帝大惊失色，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李儒上前把数张锦帛呈到御前，笑眯眯道：“陛下，这是董使君拟定的封赏名单和一些治国理政的建议，请用印。”

小皇帝刚要说个“不”字，李儒眼睛一瞪，差点吓得尿裤，连连摆手。李儒恭敬地施了一礼，转向一边掌管玉玺的符宝郎：“陛下准了，赶快用印，若是冷了有功将士的心，闹兵变惊了圣驾，你可担待不起！”

符宝郎气得直哆嗦，又不敢不从。

用印之后，李儒就在大殿之上宣读，董卓被封为相国，这个官职已经废置很久，西汉开国功臣曹参、萧何曾任相国，地位高于丞相。除了当相国，董卓还给自己加了太师衔，手底下一大帮人都大肆封赏，韩滔也如愿成了车骑将军、温侯。不过，董卓很阴损地听从李儒建议，韩滔的封赏之前有一句话：“原为丁原副将，因猛醒反正，亲诛丁贼，故为功。”以至于后来天下人哄传韩滔的大名，当然，是负面的。

李儒为光禄勋，李傕为右将军，徐荣为镇东将军，郭汜、牛辅、樊稠、胡轸、华雄、段煨、张济、张绣等将皆为杂号将军，封列侯。

除了这些西凉军嫡系，以卢植为尚书令，以皇甫嵩为左骠骑将军，朱儁为右骠骑将军，假节，行大将军事，三人均闭门谢客，坚辞不就。林宁仍为卫将军、武烈侯，行骠骑将军事，加太保衔，录尚书事，以幽州刺史兼领并州刺史。

袁绍仍为司隶校尉，王允为司徒，文武百官大多保留了原职，也有升迁的。在林宁建议下，荀氏叔侄皆为光禄大夫，但从他们的眼神可以读出四个字：嗤之以鼻。

此外，雒阳改名“洛阳”，为了庆贺丁原之死，董卓下令欢庆三日，与百官置酒宴饮。

是日，正在饮谈，董卓再次说起废立之事，百官默然不应。袁绍去看叔叔袁隗，这老头身为太傅，闭目养神不理外事，果真滑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韩猛，后者若有所思，手放在剑上，董卓允许百官带剑赴宴，随侍的亲卫自然也不解剑。

林宁也在看着袁绍，他知道本初大哥是该说出他那句名言的时候了。

袁绍起身反对，董卓大怒道：“天下事尽在我手，我今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袁绍拔剑在手，冷冷道：“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董卓提剑欲杀袁绍，被李儒拦住。袁绍也不多待，叫上韩猛夺路而出，悬节东门，投奔冀州。董卓余怒未息，质问袁隗，老头自若道：“太师明见万里，所言是也。”

群臣恐惧，纷纷称是。

董卓也不想得罪死了袁家，上表拜袁绍渤海太守，算是做个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