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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青容哭笑不得,用脚尖戳戳他,示意看前头的忽然熄灭的灯笼光。
“那里好像真有个人。”
泉九一骨碌爬起来,抱着瞿青容就往前奔去,把那人逮住。
风移云动,僧人的脑袋好似指路明灯,被重展露的月光牢牢钉在原地。
“圆,圆觉大师?”泉九松了口气,道:“可算碰见个人了,我们迷路了,带我们出去吧。”
圆觉大师打量着泉九的神色,行了个单手礼,道:“可是内门已经落锁了。”
“那容我们住一晚吧。南山寺素来也是有厢房留容香客的。”瞿青容道。
圆觉为难的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本寺也鲜少接待施主这般年岁的女香客。”
“事从权宜嘛。”泉九道。
圆觉只好答允,还叮嘱他们要敬重佛祖,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在寺中行那男欢女爱之事。
泉九面嫩,臊得挠头,瞿青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问:“此地偏僻,更不是僧舍,我们是误入,大师来这里做什么?”
圆觉大师脚穿僧鞋,落地无音,可方才泉九躺在地上喘气的时候,分明听见有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月明晃晃的挂在前头,照得人心亮堂,圆觉微微侧看着瞿青容,日日受香火供奉,也没熏出他半点佛相,双目圆短,耳小如鼠,贴在脸上,藤蔓垂枝的影子给他描出三头六臂,好似精怪化作人形。
“来处理贫僧的一点私务。”
南山寺的外门要迟半个时辰才落锁,再打开之后,早有虔诚的香客蜂拥而至,争前恐后的要插头一炷香。
山脚下马棚,马儿没等到自家的主子来领,马夫琢磨了一下,看在泉九给的银子本就有富余,抓了一把草料给它,只是没有再放干豆。
马儿短吟一声,有些不满。
只是过了今夜,晨光微曦,竟是连一把干草都没有了。
马夫头疼的打量着它,不知道它的主人哪去了,为什么不来领马,也不续上银子?
“咴咴,咴咴。”饥饿难耐的马儿叫了起来。
一匹经过的黑马歪头看它,大大的眸子满是困惑,像是在问:“你怎么在这,你主人呢?”
马背上的郎君好生英武,只是眼眸好似夜池,幽绿的水草在水底晃动,一个不甚,就要被裹缠溺毙。
“那就劳烦您帮我物色一户稳妥的。”女娘好听的声音传来,江星阔蓦地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岑开致。
岑开致正在与一个僧人说话,她身后地上还跪着一户佃农,正是王角一家。
“江大人?”岑开致看到匆匆朝自己走来的江星阔,想了想,也并不意外,“是来找泉九和瞿娘子的吧?我顺道也想来问问呢。”
“你怎么在这?”江星阔问。
“我与阿姥合买的稻田遭水淹了,稻苗没死透,只是要一株株的除了泥巴才能活。”岑开致说着,睨了身后一眼,叹道:“这倒好了,他们便说自家没余粮没活路了,要我借粮,又说给南山寺做佃农如何优待,既如此我这就带他们来了。”
南山寺自前朝便伫立在临安城外了,原不过一个小小庙宇,然改朝换代,金戈铁马,它却日益壮大,耸立高山之中,脚下良田尽数是南山寺所有,田中劳作的农夫,也都是南山寺的佃农。
王角身后几个执杖的武僧好似怒目罗汉,吓得王家人瑟瑟抖,南山寺如何优待佃农岑开致不知,只不过佃农大约也不敢扯着僧袍哭诉撒泼吧?
昨日泉九和瞿青容未归,江星阔派了阿山来南山寺询问,但却被告知两人已经回来了。
城门守卫没见过泉九,眼下再看,甚至连山脚下的马都没带走,十之八九,南山寺有鬼。
圆空大师听了江星阔的质问,又看看那匹埋头苦吃的黄马,眉头微蹙,道:“竟有此事,江大人随我来吧。”
因为泉九和瞿青容去向不明,瞿先生急得昏了一次,还得瞒着不叫瞿夫人知晓,钱阿姥也是坐立不安,岑开致回去也是放心不下,索性跟着江星阔一起进了南山寺。
第43章烂泥和斋糕
南山寺的长阶下,一辆板车堵了道,上头都是一摞一摞的布匹,黄皱,像是先弄脏了,又费劲洗过。
周老婆子正扯着一位小僧哭诉,说自己家中如何凄惨,城中典当行又不肯收布,贱价卖也卖不掉,只盼着佛祖慈悲,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女施主请松手,女施主,女施主!”小僧终于挣脱开来,道了句佛号,“不必师叔来看,小僧就可以告诉您,这些布匹品质粗劣,又遭浸毁,寺中质库是不会收的。”
周老婆子又要嚷嚷哭嚎,忽得就被僧众塞了一碗粥和芋子。
冯氏连忙吃喝起来,只差把脸都埋进去,周老婆子却撇撇嘴,显然不满足。
冯氏晨起便没用过,昨夜里才嚼了一把杂米,生啃了半个菊芋,周家并非米粮断绝,只是周老婆子不把她当人看,饭桌上多饮一口咸齑汤都翻白眼摔筷子。
她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用芋肉去刮碗里残余的粥水,又把芋头塞进嘴里,芋毛还没去干净,她就用舌头去舔,去蹭,就是舍不得吐出来。
忽然,冯氏的动作一僵,她看见了岑开致。
她爹是秀才,总是把女子无用挂在嘴边上,她到了年纪就被嫁出去,换了弟媳妇进门花用的几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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