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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县令姓贾,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举人。也不知走了谁的门路,竟然以举人之身,来了南川县这个中级县任县令。
虽然说举人也有入仕资格,但官场上的位置,也是要看官员是何等出身。同是候缺,举人定然是要排在进士的后头的,也就是说,只有进士挑
完后剩下的位置,才能让举人去补。南川县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富庶的地方,但在整个大齐来说,也能列入中等之县。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存在被外放为知县的进士们挑剩下的情况。
萧元青还偷偷同萧景曜吐槽呢,“先前的余县令那可是同进士出身,没想到调去了偏远之地,让个举人出身的贾县令给顶了缺。我都打听过了,这位贾县令,中举后就一直在家等缺,根本没有当过一天官!”
那就不是靠自身实力得的这个县令之位了。萧景曜了然,见萧元青神色愤愤,似是在为余县令感到不平,萧景曜不由失笑,温声安慰萧元青,“余叔叔不是同你来了信,说是一路上风景甚美,想来那斛鹤县也是个世外桃源。”
“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真是要转十八个弯。”萧元青撇嘴,“什么世外桃源,不就是那地方偏僻,是个山沟沟,穷窝窝。”
萧景曜望天,双手一摊,“余叔叔信中是这么写的,看来对那边并无抗拒。您要是心疼余叔叔,就多给他送点好玩的?”
“这还用你说!我早就想好了,南川县这边新出的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给他送一批过去。还有你,也别忘了给余思行寄点东西。虽然离得远,但情谊可不能就这么磨灭了。”
萧景曜斜眼看他,“我是这样的人吗?”
萧元青大笑。
这边萧家其乐融融,那头刘慎行便苦着一张脸来找萧元青倒苦水了。
萧景曜从小早慧,萧元青和小伙伴们谈事儿也不会特地避开他。刘慎行也习惯了萧景曜在场,可能是被萧元青的心大给影响了,刘慎行也不觉得被萧景曜看到自己倒苦水有何不妥。进门后,灌了杯茶,刘慎行便按捺不住满心的不悦,“咱们这位县太爷,嘿,牙口挺好。”
萧景曜听出他这是话中有话,定神看了过去。
萧元青也察觉出刘慎行的情绪不太对,赶紧又给他添了杯茶,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有什么事儿慢慢说,哥们儿都听着呢。”
刘慎行又咕噜咕噜给自己灌了杯茶,这才将心底的火气压下去不少,那话就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恨不得嚼碎了某些人骨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也知道,这位新县令让人给我们这些商户递了口信,我们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恭恭敬敬地带着厚礼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萧元青一双瑞凤眼无辜地看着刘慎行,眼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好在刘慎行也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并不需要萧元青的回答,狠狠一拍桌子,自顾自接着说道:“那狗官,礼收了,端着架子送客。他那师爷天生一副奸诈相,笑着送我们到了门口,这才暗示我们给的孝敬不够。
”
萧景曜眉头一挑,哦豁,才刚上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捞钱,这位贾县令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去卖红薯,但现在肯定是不会为民做主的。
萧元青也咋舌,“你们可都是出手阔绰的人,送给他的厚礼,少说也得值一百两银子。那都够一些人家花用一辈子了,贾县令竟然还不满足?”
“呵,人家胃口大着呢,嘴能有衙门口的狮子大。想让我们一年孝敬他这个数。”
刘慎行说着,伸手比了个巴掌。
萧景曜和萧元青同时吸了口气,好家伙,一家富户孝敬他五百两银子,合着他每年光收这个银子就能收个上万两呢。
捞钱捞成这样,这位贾县令委实是一点遮羞布都不想要,摆明车马死要钱。摊上这么个县令,南川县百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刘慎行还在愤愤不平,恨恨道:“贾县令贾县令,这姓还真没取错。他可不就是贾县令,真要饭的吗?”
萧元青也没想到新来的县令胃口如此之大,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刘慎行,只能小声给他出主意,“要不,少给点?”
“哪有你说的这么轻巧?”刘慎行苦笑,“有道是破家的府尹,灭门的知县。我等商绅,本就卑贱,若是再得罪了县令,怕是丢了家财事小,没了性命事大。”
南川县前几任县令,不说有多么清正廉洁,明面上还是公正无私的。萧家又有祖上的荫庇,萧元青确实没亲眼见识过县令狠下心来让人家破人亡的事情,对刘慎行说的这句古话没有真切的认知。
然而见刘慎行顾虑重重,萧元青也不再劝他硬气地不给银子,转而为他发愁,“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家产业虽多,但也人口多,底下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一年孝敬县令五百两银子,那日子也要过得紧巴巴。”
萧景曜心说刘家家大业大,是南川县出了名的富商。贾县令一来就把这些富商们叫过去索要好处,只怕日后胃口更大。
不说别的,单是刘家名下那些个铺面,一年的进账就远远不止五百两。
要是贾县令起了歹心……灭门的县令,真不是一句空话。
刘慎行怕的也是这一点,倒了一通苦水后,刘慎行情绪明显好转,还有心情调侃萧元青,“好在你现在名下就一间生意不大好的小铺面,咱们这么死要钱的县令老爷也不至于惦记上你的东西。不然的话,你这毫无心眼的性子,怕是得被他算计得渣都不剩。”
萧元青眉头一挑,轻轻给了刘慎行一拳,故作不满道:“你这是故意埋汰我呢?搁你,你乐意当个败家子?”
“寻常人家我自然是不乐意的,但若是像你们家一般,一家人和和美美,平时也不必为吃穿发愁,还有个神童儿子。那当个败家子有何不好?曜儿这个儿子,万贯家财都不换!”
“去去去,你家刘圭都九岁了,怎么还在惦记曜儿?”
刘慎行大笑,和萧元青相处就是这般轻松,不必费神去思索对方是不是话里有话,是不是有求于他,轻松又自
在。
萧景曜见刘慎行眉间愁绪未散,忍不住问道:“刘伯伯可知,这位贾县令是何来头?”
刘慎行诧异地看了萧景曜一眼,第一万次羡慕萧元青。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看一语中的直至要害的萧景曜,再想想自家那个还想着吃吃喝喝的傻儿子,刘慎行就觉得无比心塞。
心塞归心塞,刘慎行还是叹了口气为萧景曜解了惑,“这位是京城人士,据说是走了兵部侍郎的门路才得以外放我们南川县做县令。”
兵部侍郎……这个称呼好耳熟啊。萧景曜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他记仇的小本本上,第一个记的是孙家,第一个就是这个兵部侍郎呢。
萧元青也猛然反应了过来,险些跳起来,大声嚷嚷道:“那不就是孙耀祖那瘪犊子的姐姐给人做小妾的人家吗?”
刘慎行先前一直为接下来怎么应付索取无度的贾县令而发愁,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茬。听萧元青这么一说,刘慎行又忍不住替萧元青头疼,“还真是。希望那位大人公务繁忙,别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的娘家人放在心上。不然的话,你也得提着一颗心。”
说完,刘慎行又低声咒骂了几句,咬牙切齿,“这他奶奶的都是些什么事?晦气!改日咱们哥儿俩都去庙里拜拜,去了一身晦气。”
萧元青想了想自家那一排的祖宗牌位,觉得还是给祖宗多上几炷香更靠谱,直言拒绝了刘慎行的提议,“我今晚就去跪一晚祖宗牌位,列祖列宗们就算瞧不上我这个败家子,应该也舍不得让曜儿跟着我受罪。”
刘慎行:“……”
你他娘的说的真有道理,有个得祖宗保佑的神童儿子了不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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