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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趴在地毯上躲懒的尼克闻声也跑了过来,绕着他光裸的脚踝蹭个不停,乖巧极了,像是想要博得主人的关注,它喵喵喵叫个不停,往常这时候,荆雨会轻轻将他抱起,宠溺地将他抱入怀中,亲一亲鼻尖,然而此刻,荆雨却只是疑惑地问:&1dquo;陵珑&he11ip;&he11ip;公子?”
&1dquo;咚!”
这是汤匙掉在地上的声音。
房门口,端着一碗枸杞桂圆粥的裴澜之险些手滑,把碗里的东西洒了,他慢慢弯身捡起汤匙擦了擦,口罩下的唇角紧抿,似乎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上,他的声音隔着一层布料,模糊极了,&1dquo;醒了吗?饿不饿?来吃点东西吧。”
荆雨迷茫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终于把心底的疑问说出口,&1dquo;你是谁呀?”
裴澜之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瑟缩,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哪怕荆雨看不见,他急中生智,&1dquo;我是膳房的伙夫,陛下让我来送宵夜。”
&1dquo;啊。”荆雨慢吞吞地接过碗,他对身边的人一向宽和,并不曾为难,虽然他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裴澜之会让一个伙夫来给他送宵夜。
趁着荆雨注意力被分散,低头喝粥的时候,裴澜之立即开始驱赶萨拉杰和尼克,尼克胆子小,一吓就跑了,萨拉杰屁股上挨了一脚,莫名遭到驱赶,它气坏了,叫起来差点就要和裴澜之干上一架,明明是它先找到主人的!
荆雨现动静赶忙放下碗,他喝得香甜,嘴角还沾着一粒米,裴澜之不敢再威胁萨拉杰,毕竟他给自己设定的身份十分低微。
荆雨将碗递给裴澜之,弯身拦住恼怒的狗子,他轻轻拍了拍狗子的头,&1dquo;别生气。”
裴澜之掰断了手心里的汤匙。
&1dquo;嗷呜。”萨拉杰冷静下来,立起身舔了舔主人的下巴,如果不是主人心太软,它一定要咬掉对面男人的狗头!
荆雨被它舔得痒了,猜测裴澜之一定心情稍有好转,于是小声恳求道:&1dquo;宫殿里太闷了,就出去一天,行吗?我&he11ip;&he11ip;我快好了&he11ip;&he11ip;”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身,&1dquo;你看,我已经可以走路了。”
他为自己可以持久地站立而感到欢喜,他混乱的意识,停留在了当年重伤濒死的前夕。
裴澜之记得的,他背着重伤的荆雨回宫以后,寻了名医前来医治,可荆雨是剑灵啊,名医们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医治,就由陵珑前来查看病情。
同为剑灵,陵珑自然会知道荆雨到底伤得有多重。
他还记得,陵珑进入了寝殿之后,就让侍女阖上了门。
后来,裴澜之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荆雨在病重时和陵珑有过一番谈话。
当时荆雨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更换了一次,但仍然被止不住的鲜血浸湿,而从他裸露的肩头,就已经能够看到七零八落的创伤。
他就这样,下身如同瘫痪般一动不动,只是微微侧头,向床沿边为他治伤的扶风剑陵珑,&1dquo;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陵珑坐在床边,一身云锦,底面是白色,纹样极素,他的袖口染了血,闻言一顿,轻轻拍了拍荆雨的手背,&1dquo;会好的。”
&1dquo;我自己的身体&he11ip;&he11ip;我知道&he11ip;&he11ip;”荆雨唇色惨白,眸光黯淡,就连说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他攥着拳头,眼中闪过委屈,痛苦,心寒,失望,最终变得一片沉寂。
他连仇恨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该恨谁?恨那个草菅人命的东瀛男人?恨把他当做破铜烂铁买卖的裴澜之?还是该恨懦弱无能的自己?
&1dquo;别说话了。”
&1dquo;拜托你&he11ip;&he11ip;一件事&he11ip;&he11ip;好吗?”
&1dquo;等你好了,有什么心愿,自己去&he11ip;&he11ip;”
他话未说完,荆雨就难耐地打断他道:&1dquo;我疼得受不了&he11ip;&he11ip;真的撑不住了&he11ip;&he11ip;”他心灰意冷,只觉得就要离开这个人间地狱,真是太好太美妙!
陵珑偏过头,君子端方的面容闪过一丝不忍,他淡淡道:&1dquo;什么事?”
&1dquo;我的伤,有多重&he11ip;&he11ip;不要告诉&he11ip;&he11ip;主人,好吗?”就当做,他顾念着与裴澜之的最后一点亲情。
那个他从小亲手养大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为他的故去而难过,但难过也好,无情也罢,他只想在最后的日子为自己保留一丝尊严,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离开。
陵珑沉默片刻,&1dquo;能瞒住吗?”
&1dquo;可以的&he11ip;&he11ip;”荆雨惨淡地笑了笑,&1dquo;不要让澜之担心,以后,就把他交给你了&he11ip;&he11ip;”这些伤痕让人触目惊心,无论是谁看过后都会知道有多严重,但他是梧吹剑啊,是永不会受伤的梧吹剑啊,裴澜之会相信他的,他努力一点,在离开之前,至少,让他的外表,恢复得体面一点。
&1dquo;你这样&he11ip;&he11ip;真的好吗?”陵珑蹙着眉,似乎并不愿意撒谎。
&1dquo;我答应过&he11ip;&he11ip;丽娘&he11ip;&he11ip;澜之,是她&he11ip;&he11ip;唯一的孩子&he11ip;&he11ip;怨恨的话,也没有办法,我&he11ip;&he11ip;就要走了。”他走了以后,就再不会自责,怨怼。
陵珑沉默,久到荆雨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他才道:&1dquo;如果你没有办法从始而终地守护他,那在一开始就不要纵容他,让他像个孩子一样&he11ip;&he11ip;可恨又可怜&he11ip;&he11ip;”
陵珑走出寝殿后,被裴澜之拦在门前询问伤情,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勉强,&1dquo;以梧吹剑的自愈能力,应该会&he11ip;&he11ip;”
&1dquo;那就好!”裴澜之没能察觉他的不对劲,话听一半就大大松了一口气,&1dquo;那就好&he11ip;&he11ip;我知道,荆雨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陵珑默然地行了一个礼,告退后离开了。
荆雨不愧是与裴澜之相依为命一路陪伴的人,他太过了解裴澜之,裴澜之尚且年轻,有时候根本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预想,他不是想不到,他只是习惯了荆雨的顽强,习惯了放纵,习惯了侥幸。
裴澜之知道荆雨的自愈能力一向很好,虽然他从未见过他的荆雨哥哥受这么重的伤,他惶恐万分,甚至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狂躁感催使他向东瀛男人寻仇!东瀛男人的尸没有在庭院中被现,跑了!他派了人去追缉东瀛男人的下落,什么矿山,什么宝剑,都通通见鬼去吧!包括向他隐瞒实情的十花一字,他要把他投入熔炉,炼成铁水!
他气得咬牙切切,但他知道,荆雨终究会痊愈,会好起来,会原谅他,原谅他的任性和伤害。
这件事不是他所希望的,将梧吹剑作为交换只是暂时,他原本单想要试一试东瀛男人的刀剑,还有获得海外亟待开采的矿产,东瀛男人却提出用梧吹剑交换,梧吹剑是一把没用的破铜烂铁人人皆知,他才动了心思,并提出要求——东瀛男人必须住在邺城,限制活动范围,确保东瀛男人不会私自将梧吹剑带走。
他不是真的要抛弃荆雨&he11ip;&he11ip;
希望他的荆雨哥哥快一点好起来,不要生他的气,就像以前一样,守护他,跟随他,依靠他,包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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