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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伸手，我心底仿佛有人在念这样的咒语。但，最后我做的却是，举棹一抵画船的船舷，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开，然后摇浆推开池中波澜，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逃离了这片有她存在的空间。

  第十一章8焚心

  （由：3117字）

  我以为会听到她的哭声，但是竟没有，我身后的她比池中涟漪还沉默，我所能感知的只是她执着的目光，一直锲而不舍地追随着我。在转入一弯水道前，我终究忍不住有一回顾，见她仍怔怔地面朝我的方向，但眼中神色似香火燃过，唯余一片灰暗冷烬。

  我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直到宫门关闭、夜幕降临后才出来，前往邓都知的居处找他，问公主今日的情形。

  邓都知道：&1dquo;泛舟回来后公主并没哭闹，只是许久未说话，拜别官家回宅子前才开口问官家：&1squo;是爹爹不许怀吉跟我回去么？’官家沉默着不回答，皇后便在旁边好言相劝，说了一番你如今不便再回公主宅的道理，公主也没有反驳，很安静地回宅中了。苗娘子不放心，让看着公主长大的提举官王务滋跟公主回去，再好好劝慰公主。现在他们已出宫多时，想来也不会有事，等务滋回来，你再问他罢。”

  王务滋回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了许多。他应该是在宫门开启的那一刻就冲了进来，那急促奔走掀起了殿间的忙乱气氛，沉寂已久的后宫又浮生出一片嘈杂声，涌入了我封闭的小窗。

  我本就一夜未眠，听见外面喧嚣即起身开门去看，正撞上匆匆从福宁殿方向赶来的王务滋。

  &1dquo;官家让你快去公主宅，”他一把抓住我，喘着气说，&1dquo;快！公主，公主在放火烧宅子，模样癫狂，谁也拦不住！”

  我立即朝外狂奔，在宫门前跃上小黄门备好的马，向久违的公主宅驰去。

  尚未靠近，便见公主宅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我扬鞭策马直驰到公主妆楼前，那里早已聚满奴仆婢女，一些人端着水，大缸小盆都地往烈焰飞舞的楼上泼，还有一些在往楼上跑，和此前已在那里的人一起，试图接近立于阑干中间的公主。

  看这火势应该是延续许久了，妆楼一侧已烧了个大半，公主就站在火光边缘，披散着一头乌，手持一支原本用来逗弄猫儿狗儿的沉香麈尾，那麈尾一端原系着一段孔雀羽毛，现在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跳跃在沉香枝头的橙红色火焰。

  我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去，见公主挥动着沉香枝指向试图靠近她的人。

  &1dquo;还我怀吉！”她一字一字，不疾不徐地对每一个人说。肆nüè的火光为她苍白的脸镀上一层胭脂色，她飘扬的长和丝质衣袂有与烈焰相触的趋势，而她浑然不顾，面朝众人，却眸光涣散，视若无睹，只知道把燃烧着的沉香枝当作可以倚仗的武器，直指面前所有假象的敌人，固执地重复着她唯一的要求：&1dquo;还我怀吉！”

  只要有人稍微向前移步，她便振臂一挥沉香枝，让火焰绽放出更艳丽的花，而令人惊惧的是，她身披的大袖衣裙左侧有一泊油渍，散着植物芬芳，应是她刻意泼洒的竹荷头油。只要有一点星火落在那片油渍上，她便会被烈焰吞没。这便是众人迟疑着，难以制服她的原因。

  我奋力拨开人群，让自己现身于她面前。

  &1dquo;公主。”我努力微笑着，保持平和的表情，让自己呈现出她最熟悉的状态。

  她不由一愣，转而看我，目光却显得有几分呆滞，仿佛未曾认出我来。

  &1dquo;公主&he11ip;&he11ip;”我继续浅笑着，徐徐向前走，试探着朝她伸出了手。

  她蹙着眉，像在思考我是真是假，而握沉香枝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垂了下来。

  我迅上前，抓住她的手，一把夺下沉香枝，远远抛开。她受了一惊，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和胡乱拍打我。

  我一面拥她入怀中箍紧，一面在她耳边轻声说：&1dquo;是我，是我。公主，我是怀吉&he11ip;&he11ip;”

  她逐渐安静下来，又开始打量我，&1dquo;怀吉？”她喃喃念着我的名字，仍很不确定地，&1dquo;怀吉&he11ip;&he11ip;你回来了？”

  &1dquo;对，”我给她肯定的答案，&1dquo;我回来了。”

  &1dquo;你还会走么？”她忽然抓紧我双臂，热烈地注视着我，又可怜兮兮地问，&1dquo;你会不理我么？”

  我犹豫，但最终还是摆：&1dquo;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释然地笑了，环搂着我的腰，埋在我胸前，像以前那样在我的拥抱中寻找安宁。我顺势托抱起她，快步下了楼，把她带到一处远离火场的楼。

  在我怀里，她如婴儿般乖巧，安然享受着我的温度，到了中也不肯让我放她下来，用不甚清晰的思维与我进行了几句主题跳跃的对话，然后在精疲力竭的状况下沉沉睡去。

  &1dquo;公主是三更后点火的。”待我放下公主后，跟过来照拂她的嘉庆子告诉我，&1dquo;那时我们都睡着了，等闻到烟味儿，火已经不小了。我们赶快把公主拉出着火的房间，她却提起头油泼在自己身上，说什么也不肯下楼，谁也不理，只要见你。王先生见势不妙，立即入宫报讯&he11ip;&he11ip;幸亏官家让梁先生回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略略苦笑，没有应对。片刻后，忽然想起了李玮：&1dquo;驸马呢？起火之时，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