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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负主要责任;三来就算在三大殿的几百个工匠中查到了常喜,他手上还有倒装的工图册,到时尽可说自己拿到手的图册就是反的,再将所有责任推到蓟承明身上。”
说到此处,朱聿恒神情微冷地看向葛稚雅,说道:“然而常喜没想到的是,事后他找你讨要好处时,你不仅没有给他,反而干脆利落地将他和怀中的图册一起炸烂,和三大殿的千年榫一样,不动声色便消灭了证据。”
即使深恨葛稚雅,阿南此时也不由得击掌赞叹:“好计策啊!你与蓟承明既是同谋,自然早已与他商议好逃生通道,因此,你选定倒装的千年榫,正是蓟承明逃生通道上方那一对。蓟承明推倒玉山子砸开地道之时,上方的千年榫陡然受震,横梁立即下坠。因为坑道狭窄,所以除非蓟承明在砸开坑道的一瞬间就扑进去躲好,不然的话,那根粗大的梁必定要砸在他身上。”
“从现场状况看,蓟承明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他甚至已跳入坑中,只可惜露在外面的半身依然被砸到,整个人受重击后跪倒在坑道中,再也无力行动,只能维持这个姿势被活活烧成焦炭。但在临死之前,他在坍塌的大殿内,抓到了那个完整滑落的千年榫,刻下了一个记号。”朱聿恒说着,指着千年榫上的浅刻,问葛稚雅,“你觉得,他刻的,是什么?”
葛稚雅死死盯着那浅刻。
上面
一个“×”,下面一竖,歪歪斜斜,刻镂无力,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就是无法开口。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你之前不是还有拓印吗?”阿南在旁边看着,出声提醒道,“仔细一看,这好像是葛家的蜉蝣,又好像是一个变形的……‘卞’字!真巧啊,葛家是你,卞存安也是你,你选哪一个呢?”
这一番推论绵延下来,竟无任何可辩驳的地方。葛稚雅没有回答,苦苦思索良久,终究脸色铁青地冷笑出来,一扬脖子朗声道:“是我,那又怎样?”
阿南还以为像她这样冷静又缜密的罪犯,会一直负隅顽抗到底的,见她忽然放弃辩解,坦然认罪,不由得与朱聿恒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蓟承明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胁迫我帮他在三大殿设下火阵,我当时不知是为什么,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只能照他的吩咐去做。后来才知道,他是算好了时间要烧死圣上。”葛稚雅略微仰头,脸色的苍白亦掩不住她眼中炽烈的火光,“不过因为我动了手脚,圣上安然无恙,蓟承明也已死在那场火中,我这算不算功过相抵?然后是那个常喜,我略施小计,让他提个铁锹帮忙挖点火药,火星一蹦出来,这个蠢货当时就没命了!还有那个娄万,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来勒索我。可一旦这对夫妻把我的秘密说出去,整个葛家都要覆灭,所以他
们都不能留!”
阿南冷冷看着她掩不住的得意,问:“你有没有想过,手上这么多条人命,是要偿还的?”
“还?我不需要还。因为我掌握了一件关乎天下的秘密,朝廷上下,都得保住我。”葛稚雅扬着下巴,惨白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得色,“你们猜,为什么蓟承明不用玉山子砸开窗户或者墙壁,而是去砸地道?起火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往地下钻,他真觉得那狭窄的地龙能保住他吗?他作为内宫监掌印太监,筹措迁都十多年,在皇宫的地底下布置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朱聿恒的脑中,忽然闪过蓟承明的那颗弹丸。
一直冷静审讯到现在的他,不由自主地,缓缓站了起来。
葛稚雅紧盯着朱聿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需要朝廷给我一个承诺,赦免我,还有葛家所有的罪,让我们族人回到葛岭故居,安然度日。”
阿南笑道:“葛稚雅,一个秘密就想换这么多,你的胃口可不小啊。”
“不,用我区区葛家,换整个朝廷、京城,乃至我朝的安定太平,这笔交易很划算。”葛稚雅的唇角,甚至流露出了一丝冷笑,“谁叫蓟承明布下的,是一个足以令整个天下倾覆的死局呢?”
从杭州到顺天,再怎么紧急赶路,也要半个多月。
进城之时,暴雨正下在顺天府的黑夜之中,整个天地失了轮廓,唯余一片繁急雨声。
时近午夜,一行人
叩开城门。冒雨打开沉重城门的将士正想抱怨,一眼看见披着油绢衣在马车前引路的人,顿时吓得个个埋头推城门,生怕被他们看见。
等到马车和护卫们都进去了,士兵们才悄声问守将:“那不是神机营的诸葛提督吗?这凶神在替谁引路?”
守将毕竟见多识广,抬手就挥斥他们:“去去去,诸葛提督算什么?另一个人是谁你们不认识啊?东宫的韦副指挥使!”
“东宫……”众人一听无不惊喜,“这么说,是皇太孙殿下终于回京了?朝中那群大官的救星终于来了!”
诸葛嘉护送阿南与楚元知、葛稚雅前往驿馆下榻,而朱聿恒则转道向北而去。
阿南站在驿站门口的灯下,看着朱聿恒的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问诸葛嘉:“明天我要找阿言的话,该去哪儿呢?”
诸葛嘉丢下一句:“需要的话,提督大人自会派人召唤你。”然后便打马追赶前面马车去了。
阿南气鼓鼓地看着他们离去,暗自嘟囔了一句“奴大欺主”。
楚元知和葛稚雅也陆续从马车上下来。这对结怨二十一年的仇家,如今一起北上,一路上竟没讲过半句话。
阿南也懒得调解,拎起自己的包裹便进了房间。
“下雨天,我真讨厌下雨。”阿南揉着酸痛的手肘,往窗下一坐,推窗通风。
顺天驿站狭小,天井对面就是另一个屋子,里面的人也正开窗散气,赫然正是葛稚雅。
阿
南懒洋洋看了她一眼,打开自己带的药膏,挖了一坨,蜷在椅子上揉自己的手指。
葛稚雅隔着雨丝看着她,闻到那掩不住的栀子花香,语带讥诮问:“就这手,还值得保养?”
“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手比命还重要,你不对它好点?”阿南说着,瞥了葛稚雅那双满是烧伤痕迹的手一眼,“好吧,就你这手,没救了。”
“乌鸦笑猪黑。”葛稚雅看她拿药膏揉搓自己那双布满了大小伤痕的手,冷冷道,“听说你的手废了啊,还妄图恢复?”
阿南朝她笑一笑,说道:“对呀,要不是手废了,在雷峰塔抓你也不必那么费劲。”
葛稚雅冷哼一声,目光却还是停在她的手上。
看了许久,这个强硬的女人忽然开口道:“放弃吧,你这辈子靠男人算了,他前途无量。”
“哪个男人呀?”阿南懒懒问。
“那个手比你强、脑子比你好的男人。”她抱臂倚在窗上,打量着阿南的手,“我看他挺喜欢你的,你就跟着他,吃香喝辣一辈子吧。”
“是吗?你太监当久了,这方面可真不懂。”阿南朝她扯起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别人能轻易给你的,也能轻易收走。这世上的东西,不握在自己手里,哪能一辈子稳妥?”
葛稚雅挑挑眉,没说什么。
“况且,阿言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对人交心呢,比如说——”阿南拉长声音,问,“你之前叫他提督
,指的是什么提督?”
葛稚雅张了张口,觉得把“三大营提督”说出口,似乎很是不妥,于是又闭上了口。
“被警告过了,不许提及他的身份?”阿南笑嘻嘻地扫她一眼,继续按压自己的手指,“无所谓。你不敢说,我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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