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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程佑君怎么会不懂得这些：“爸，我知道要完全说服你们很难，连我自己都没那么笃定我的想法就一定正确。但要进军这个行业，机会也许真的只有这么几年了。市场的蛋糕只有那么大，等全被瓜分完毕，轮到我们的还剩下多少？的确，风险很大，但一味的保守这些年可能可以给云利带来平稳，未来几年却不一定能守住云利的江山了……爸，传统行业里我们有优势，但是新兴的对手不好对付。您从商那么多年，你一定比我更加清楚，一个公司不能一直这样守着老本不放。”

“……如果您能支持我，我会想其他的办法解决公司基础的问题。兼并收购，都是办法——但是爸，首先得让董事会愿意看我的方案啊。”

他花费了好几周，终于从程鸿文的口中争取到了支持。

程鸿文拉下老脸，为他换得了这次决策会议的机会。

但很明显，他这两个月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持自己去完成这一场硬仗。

果然，决策会议的当天，程佑君尽力调整了状态，却终究因为精力不济，以及各种内部的外部的因素，未能达成他预想的结果。

其实程佑君非常明白，单凭这一次决策会议就想要扭转所有董事的看法，这是不可能的。他原本也只是想要先说服几个摇摆中的股东，或者让一些态度坚定的股东也动摇，让这个提案至少有再次被讨论的可能——他为提案加了很久的班，如今无功而返，他认了。这是他水平不够资历不足，是他没什么能拿得出手成绩，是他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够好，是他的表现的确没能说服股东。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明明知道这并非全然是自己的原因，他的心却一直在止不住地下坠？

会议结束，程佑君像是完成了任务的一次性机器，彻底宕机，呆呆在办公室坐到夜里十点多。

走出办公室正想回家，他还在公司楼下碰到了公司那位着名的“不干活副总”程佑利。

程佑利的心情显然不错：“堂哥？听我爸说，表格您的提案吹了？”

程佑君很容易就从他的肢体语言中阅读出了一种沾沾自喜的味道。

程佑君承认地大方：“嗯。”

程佑利的笑意更明显了，继续给他的伤口抹盐：“安安心心做你的总经理不好么？非要弄出点动静来……陈董他们对你多不满意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从小也没见识过商场是怎么回事，上来就知道创新开拓，他这样的老顽固，能同意就怪了。”

被他一席话弄得愈发烦躁。他说的程佑君心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想跟这家伙讨论这些，但心头的难受却开始逐渐渗透入自全身——程佑君皱了皱眉头，伸出手稍稍抚了抚自己微滞的胸口，试图让自己重新集中精力，告诉程佑利他知道但是他无所谓。

但负面情绪依然沉积太久，这个时候似乎开始不太受控了。

“罢了……”

他干脆无视程佑利，故自离开，上了车。

“李叔，回我自己那吧。”一上车，程佑君便将所有的重量交给了座椅。

程佑君说的“自己那”是公司附近的一套平层，去年年中程鸿文给他买的。工作特别忙的时候，程佑君便会在这儿过夜。

李叔应了声“好”，透过后视镜看到程佑君脸色不好，他有些担心——程佑君正靠在座位上，微微蹙着眉，看起来很不舒服。

“……少爷？你没事吧？”

程佑君睁开眼看了看李叔的后脑，随即相当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只是最近有些累而已。”

李叔将他最近所有忙碌都看在眼中：“唉，少爷啊……年轻也不能不顾身体，你要注意休息啊。”

程佑君点头应下：“谢谢你，李叔。”

回到家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一进门，他便整个人便和脱了力一样，径直跌坐在了玄关的鞋架边。

其实决策会议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没什么。

其实李叔担心他累着——那也没什么。

其实程佑利那些自以为句句戳他脊梁骨的挑衅——那更没什么。

这些需要拼搏的东西和势必要经历的挫折，或者是身体上的疲惫——其实都没什么。

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他这段时间累积起的绝望之中添上的那最后一粒尘沙。

他想过要去问穆成泽，问顾捷。其实他要真的打定主意要联络他，多得是办法。

可他依然不敢面对。

他怕自己亲口听到楚格的拒绝，怕自己面对了就会拥有一个他根本无法承受的后果。

即使其中有茬他也无所谓了，他早该想清楚，当年自己那句“没有以后”便是这段感情最终的答案。

作为一个经验算得上丰富的精神科医生和心理咨询师，程佑君很明白自己的状况正超出可控的范畴——他应该做的，是立刻向别人求助。

可他却固执地让李叔把他送到了这里。

这个世界其实并非那么不可留恋。

即使没有楚格，他依然有很多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比如从高中时代就一直在他身边的夏老师一家。比如他的朋友——冯梓立、向笛、穆成玲一家子——他们都给自己带来过快乐，并且未来也一定还会继续给自己带来快乐。比如他依然爱自己的母亲，即使今天这痛苦的漩涡大半也是因她所赐。比如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回到梦想的专业，重新做回精神科医生，继续为陌生人解决困难。

只是如今，别说帮助别人了，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